纯阳枝上雪 第30章 月落（2）

光阴转瞬即逝

又半月

钟离萤仙逝，离世之时，她的一只小手紧紧的握着归雪。

白衣老者立于床边，面容悲戚，满是懊恼。

几位疼她的师兄也在接到消息之后，陆续赶来。

片刻之前，屋内本还有一位白衣老者留下照看的弟子，被钟离萤找了个借口，给支了出去。

钟离萤仙逝之后，该弟子方才回来，见她逝去，吓的六神无主，手中为小师姑所备美食亦是落的满地。暗自责怪自己一时心软，听了小师姑的请求，给两人留出了独处的空间，可万万没想到，她在此间病发离世，而自己竟然不在现场。也不知师祖会如何怪罪自己。哎，若早知道会这样，自己定寸步不离，小师姑安排之事，找其它弟子代劳就好了。

不过好在白衣老者没有责备，只是神色疲惫的说了一句：“洒落的东西收拾一下，你退下去吧。这段时间辛苦你照看萤儿了。”

弟子连忙声称不敢，将地面收拾之后，退了出去。

之前，屋内只有归雪一人照看着钟离萤，两人像往常一样聊了一会，萤姐病发，门人不在，归雪便准备动身去喊她爷爷过来。她爷爷离开之时，和照看弟子有说过位置，当时他也在场，亦是知道他爷爷所在。

谁知道，刚有起身之意，他的手就被一双纤纤细手抓住了，力量非常的微弱，能轻易挣脱，不过归雪还是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

“答应姐姐，别找我爷爷过来，咳咳~，我不想爷爷再用他自己的命来填我的命了。”钟离萤说这话时无悲无喜，仿佛说着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究竟是多少次的纠结，绝望，彷徨，才能让如此年纪的姑娘，做出这样的决定，说出结束自己生命话语时，平静如斯，无悲无喜。

归雪闻言，记起了两年前第一次见老者时的模样。那日，老者来落雁峰找钟离萤，归雪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老者，那时白衣老者面色红润、神庭饱满、笑容可掬，虽满头银丝，仍一副年岁尚早，让人打心底觉得他再活百年未尝不可。

再看如今的模样，眼窝深陷、面容枯槁、皱纹遍布，往日神韵全失，生命俨然如风中的烛火，随时迎风而灭。

归雪和一般弟子不一样，他通读上百部医典，据这些日子观察，白衣老者拿这极寒之症根本没有办法，现在的治疗不能称为治疗，只是一味强硬的以真气压制寒气的爆发罢了，治标不治本，纵使老者内功深厚，可根生于体的寒气仍在日益壮大，愈发猖狂，复发间隔越来越短。老者真元损耗，一次比一次严重，再这般治下去，不出三次，老者走在钟离萤之前也大有可能。

归雪心里清楚，此时此刻，他怎么能听一个病号的任性之言，该去喊人还是该去喊。

这些他都清楚，可钟离萤那一点微弱的力道，归雪怎么也挣脱不了，千百个念头转过，一脸苦楚的看着这个倔强的姐姐，努力的点了点头。

尊重她最后的这点决心。

见归雪点头，钟离萤轻吐一口气，即像松了口气，一切真的和自己计划的一样顺利。又像叹了口气，一切真的和自己计划的一样顺利。

如今真的要和这个世界道别了，只可惜，还没好好看过这个江湖。

想这些，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最后的时刻，她只想给爷爷留下一副安详离世的模样，好叫爷爷宽心。

寒意渐渐来袭，唇齿微颤的对归雪说道，“小雪，姐姐先睡会。你可要一直在这里陪着姐姐，不许走开。”（小雪，别走开，我害怕）

归雪握住了钟离萤的手，“萤姐，我就在这，哪儿也不去，你放心。”

轻轻“嗯”一声之后，小姑娘缓缓、缓缓、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白衣老者残留在她体内的护脉真气很快被寒气完全驱散了，寒气蔓延全身，极寒之意呼吸间传遍身体，整个人仿佛置身凛冬冰雪之中。与病魔抗争之时，她面容终是在痛楚下渐渐扭曲了，最后唯一做到的，也就是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正常冻死者全身麻痹体温下降，但会在死前感到一种朦胧的温暖，所以表情多安详，而钟离萤的情况不同，极寒之气由内而发，瞬间在体内肆虐，如刀割如剑刺，其中痛楚不言而喻。

......

面容可怖，却牙关紧咬，外出的徒孙，加上一旁神情呆滞的少年，白衣老者心中有了决断。看来这两个小家伙串通一气，瞒而不报！！！

而且一定是自己古灵精怪的孙女要求的，白衣老者知道不该怪罪少年。

可少年又凭什么替自己做决定？

纵使油尽灯枯，纵使万劫不复，他也会倾尽所有，因为这是他的孙女啊，能续得多一刻便是一刻。

如今，唯一的小孙女他也亲手送走了，徒留垂垂老朽一人又有什么意思？

老者手掌轻抚钟离萤面容，掌面拂过，遗容复平。

老者轻轻的将孙女抱起，向外而去。

与归雪两人错身而过之时，老者狠狠的刮了归雪一眼，两人这一眼对视，让归雪如临深渊，呼吸困难，如万剑加身，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栗起来，纵如此，归雪依然紧紧抿着嘴唇。

势！

极强之势！

就在归雪快要受不住时，一道身影挡在了他身前，将白衣老者所有势全消了去，得以脱身的归雪，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来人一身简单的道袍，没有多少花纹，正是白衣老者的大弟子，纯阳宫执戒长老沈寒雨。

“师尊，手下留情！！就当是为了小师妹！”

“是啊，萤儿一定不想看到。孩子，你回去吧，今年入门大选之时再来。”

回去？大选之时再来？

参加葬礼的资格竟被剥夺了？！

入门大选尚有两月，钟离萤爷爷的意思，很明显不想在萤姐的葬礼上看到他。听到老者如此说的时候，归雪说不出的难受，人有些痛苦来源于在意别人的感受。

刚到现场的楚秋絮还有些懵逼？！现在什么情况？不过很快他就看到了沈师兄的眼神示意，让他带着归雪先离开。

楚秋絮满头的问号？为何师兄这种时候让自己带着归雪离开，而且刚刚这股强大之极的势是怎么回事？难道师尊他要对归雪动手？这怎么可能！！

楚秋絮刚想开口，就听到了沈师兄的传音入密，大惊之下，招来一位弟子，让弟子将归雪送回去。

自己则赶忙上前询问师尊想带小师妹的遗体去哪。一般人不方便问，但他们这些做师兄，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也算她半个亲人。

葬礼流程一般都是：初终、复、沐浴、易服、讣告、小殓、卜葬日、启殡、送葬、大殓、反哭、祭奠。

按照礼法，现在应该是复（招魂），也就是由师妹唯一的亲人白衣老者登高呼名，可白衣老者竟抱着师妹遗体不知欲去何方，故有此一问。

“萤儿自小，没离开过纯阳宫，为师想带她去这个江湖转转。”

白衣老者话音甫落

一步踏出，大地嘶鸣，风云变色。

两步踏出，积雪逆流，群竹冲天。

三步踏出，一声爆响，人影闪动，再现之时，立于空竹上，御群竹而去

至此，老者人仙实力展露无余。

而后江湖传言，近日出现一名神秘老疯子，负幼尸灭魔门，挥手之间，群竹雨落，无一幸免，大地刹那间千疮百孔，猩红之花，随处可见。

老疯子身份很快被目击者证实，正是隐世许久的纯阳宫老祖，无径真人钟离伯逸。关于他此次盛怒出手的原因，众人多有猜想，其中最被认可的是，为孙女之死，单枪匹马的向魔门之人寻仇，故而一时之间传为佳话。

真相在此刻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人们心里，早已认定这就是真相，或者说，这就是他们渴望的真相。

然而事实残酷无比，只是这个老人带着已死的孙女，去逛了逛这个江湖，顺手灭了一些平日为非作歹的魔崽子。

之后传出一则更惊人的消息：有砍柴人在深山见天地风云忽变，雷声滚滚，忙欲归家之际，却瞧见，有一老者于林中遭雷霆击顶，每弹指间，便有一道粗如水桶的雷霆重重劈在老者身上。昏沉沉的天地，被雷霆照亮如昼。反观老者却对雷霆不管不顾，只是死死将女尸护在怀中。约莫二十余道闪电过后，老者数丈之内皆为焦土，老者本人也是面容焦黑，衣衫褴褛，怀中女尸倒是丝毫未伤，而老者的眼神在雷击之后，愈发的清澈，若年少之眸。

不少人说这是老者之前杀戮太重遭了天罚；也有人说，老者这是修为精进，更上一层引起的天劫；甚至一部分人认为，这是老者在借天雷之力去治疗他的孙女，真不愧是四大名医的道医无常。

在江湖人议论纷纷之时，老者悄然回转纯阳宫。

...

武者实力，划分为三流、一流、后天、先天。

三流、一流据声望而定，故，常有发生一流武者为不知名三流武者击败的事情。

后天、先天，则有明确标准。后天者，锋芒毕露，剑气纵横。先天者，返璞归真，气动山河。

而在先天之上尚有传说四大仙人境，分为人仙、地仙、神仙、天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