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带了几分水汽,院子里的那树梨花落了满地,洋洋洒洒的像是撒了满地的雪。
萧翎估计是白天睡了不少,早上醒的很早,这个时间甚至陆晏都没有醒来。萧翎平躺了一会结果还是睡不着决定还是想起来吧。
他走到窗边看了看,晚上不知何时下了场雨,不过破晓时分就停了。他趴在窗边,四处张望着。
此时他肚子也有些饿了,他决定还是先出去找点吃的吧。他先是摆弄着梳子好一会依旧驯服不了那一头缭乱的头发,还越梳越乱,干脆就散着不管了就这么披头散发地出了门。
这头发有他自己的想法,萧翎莫名想到。
这里他还不熟悉,萧翎走出院子,走走绕绕的都不知道走到哪里了。现在天才刚刚亮没有多少人醒着,空旷无人的园子里茂林修竹重重叠叠,四处都是蝉鸣声就是不见个人影,萧翎想找个人问路都难。
这雨应该是刚停,萧翎刚走到一棵树下,一滴雨点就落到他的鼻尖,带着水汽散落开来,他赶紧擦了擦。
“哎,早知道就不出来了,现在好了,都找不到路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处凉亭,走累了可算能歇一歇。 “还不如在屋里待着。”他嘀咕道。
萧翎此时是又累又饿还发起了困,果然不能起太早。他默默地叹了口气。
不远处走来两个婢女,正拿着扫帚一路洒扫着。
“这大早上的苦差事怎么就轮到我们了呢?”
“可别说了,我听说啊,是因为来了个京中的贵人,昨儿夜里下了场大雨,管事大人让我们每日好好打扫,莫要弄脏了贵人的鞋子!”
“什么贵人,不是前几天刚来了几个……”
那穿着粉衣裳的婢女神神秘秘地说道:“那几个可比不上这位……我听说是个什么世子,总之身份高着呢!”
一听到这,那小婢女眼睛都亮了:“我的好姐姐,你再说说这世子的事儿呗。”婢女小桃眼巴巴地看着她。
“怎的,还指望那贵人能看得上你?”粉衣女子用手指点了点小桃的额头。
“前些日子兰姐姐不就是在那太守家公子面前露了个脸,当天就随他走了,况且我也不小了,总不能到了年岁找个杂役生个家生子再给人当奴作婢的罢……”
她这说的,竹青也有些心动了,她们这些婢子,能赎身的法子不多,特别是现在世道不好,张望家里人到了年纪出钱赎出来根本不可能。
她轻轻叹了口气:“别去那世子面前。”她四处张望着,似乎是确定没了人才又说到:“那个世子是个断袖,跟其中一个大人不清不楚的。”
“啊,竟让是这样,嗐这些公子哥怎么都多多少少有些见不得人的癖好呢?”小桃惊讶地说道,也是对这事儿彻底歇了心。
她们一路说说笑笑倒是没有看见竹丛后面坐在凉亭里的萧翎,洒扫着走远了
萧翎不是想听墙角,只是也没有想到这两个婢女见早上没有人真是什么都敢说啊。他其实在听到小桃想攀上他时就想赶紧走了,只是那时候出来不仅他尴尬,那两个女子怕是也没脸见人了,毕竟这故事的主人公就在着呢。
不过后面她们说的话他实在是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这她们怎么能瞎说呢?他不敢相信,像是一阵否认,但脑子里总是不住地想着昨天的细节……
好像是自己一见到人就拉着人家的手上下打量,好像是自己拉着人家就往外面跑……又好像他们俩昨晚是睡在一张床上……
这……他们的关系是不是太亲密了……但是他们好像从小就这样吧?
萧翎检讨了下自己,觉得自己这么做确实是惹人遐想。
但是他很快又想到,如果自己做实了,那不就有充足的理由他们两个出去还不被人打扰吗?还能避免些狂蜂浪蝶往身上扑!别以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王家那次请他去认识些人就是为了撮合他和他们家的女儿!
男子汉大丈夫在乎这些虚名干嘛,况且这是在青州又传不会京城!
他这般想着,倒是越发觉得坐实了能更有利,不过还是要问问陆晏的想法,没准人家在乎呢?
萧翎又坐了会儿,想着还是回去吧,他饶了好长一段路,饿得两眼冒金星,还是遇到了个小厮才终于问到了路回去了。
他回来时陆晏也走到了门口准备出去找他。他早上起来时身边早就没了人,一丁点余温都没有,看上去走了有一段时间了。
昨天晚上睡得晚了,萧翎又和他躺在一张床上,感受着身边少年人的体温,又正好是个温度适宜的雨夜,他不自觉地睡熟了……陆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放松了,以至于人起来都没有发觉。
“阿翎,我见你久久没回来正准备去找你。”陆晏停住脚步。
“我迷路了,好饿啊……”萧翎垂头丧气地说道,他现在感觉前胸贴吧,肚子饿的咕咕叫,头发也乱糟糟的低着头看着很是可怜。
“我带你去厨房找些吃的吧。”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摸摸萧翎的发旋,生生忍住了。
好不容易终于吃到了早餐,萧翎吃饱喝足坐在圆凳上踟蹰着开口。
他觉得这事还是要和陆晏说一下好,如果人家介意呢?这传出去名声也不好……
他看着陆晏,也许是目光太过于灼热,陆晏偏过头,正好对上萧翎纠结的目光。
“阿翎,你是想说什么吗?”他停下收拾碗筷的手,看着萧翎。
四目相对,萧翎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他绕了绕头:“其实是这样的……我们俩有些流言蜚语传出去了,不过我觉得要不就顺势这样吧……”他扭扭捏捏地将刚才那两个婢女说的话都转述了一遍,当然也加了点润色,只说有不少人误会了他们间的关系。
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自己跟同性传出桃色流言的。萧翎这也明白,只要陆晏不接受他立马出去解释清楚,整顿风气,定会让流言消散。
“其实这样也好,我们就能找理由单独出去了。也方便待在一起,毕竟这时候分散了也有风险。”
陆晏沉吟了一会肯定道,他的神色是那么平常,萧翎觉得自己刚刚真是太多心了。人家根本不在乎这个。
于是他展颜一笑,“这真是弄巧成拙,我还怕你接受不了呢。”
陆晏看着萧翎笑得灿烂,像是院子里那树开得灿烂的梨花,一时间觉得阳光有些刺眼,悄悄撇过头去。
现在不是谈风月的时候……他只能压下心里的念头。
杜勇这边悠闲地支了张摇椅在凉亭里喝着茶。他吹了口茶沫儿,看着屋檐下几只鸟雀飞舞心下是说不出的愉悦。
前两天他找人在郊外特地和他们说了那番话,为的就是让他们对于青州水患早就没事了,不过是些闹事的百姓没事找事。
沂城是个经济城镇,种田的百姓少,地势也偏高,本来水患不严重,那些被淹的农户几乎是被整个村子都被他们圈起来了,剩下的都是没怎么受波及的,对于他们来说青州水患真就和官府发的通文一样,早就解了。
料他们也找不出什么。
刑谦挺着个大肚腩走了过来,他体积大,都不要刻意瞧,一眼就能瞧得出是谁。
“表哥,你今天怎么有这闲心啊。”他走到杜勇跟前,弯着腰焦急地说道。
檐上积了点雨水,一滴恰巧落在刑谦脖子上。他感觉道后颈一阵凉意,想伸手去摸,没料到自己太过于圆润了,一个重心不稳就向后跌去,滚了三阶台阶重重地摔在地上。
“哎呦——”刑谦大叫一声,随后挣扎着起来了。也亏得他有这么些赘肉护体,要是换个瘦子来此时还真不定爬得起来。
杜勇简直是没眼看,嫌弃道:“叫你平日里多走动走动,减少点赘肉,你是一点都不听啊!你可得好好活着,别让我妹子守寡!”
“表哥说的是,改日一定……”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对了,表哥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啊。”刑谦笑得脸上的肉都堆到了一块。
“现在啊,我们只要弄出点动静让他们不要再往南边走这事就算是结束了。”他悠哉悠哉说道。
刑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他表哥这样,也知道一定是个好消息,于是这些天来也难得发下了心,回去吃了五碗饭,要知道这今天他都是担心得每顿只能吃三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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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被程槺丢进一间屋子,一下子丢到砖石地面使他痛得哇哇叫,只是嘴被堵住了,发不出一个音节。
“看好他,被让他跑了。”方珏对着里面几个男子说道。他这次又戴上了那张惨白的面具,程槺也戴上了张面具,不过是张黑色还带着獠牙的。他们两个人看着像是对黑白无常,还好现在是白天要是晚上怕是能吓死人。
“是,教主。”里头的男子应到。
这两个男子是对兄弟,本是遭了地主迫害不得已报官的贫苦百姓,他们只是在收成不好的年份接了几斤大米,没想到隔年他们还债是地主却狮子大开口要五斗,不还还找人来他们家里闹。爹娘说咬咬牙还了吧,全家勒紧裤腰带总能过得下去的。
他们两兄弟却气不过报了官,没想到报官后他们竟是被收押了,县太爷数着地主给的银子笑得合不拢嘴,收好银子后还装得一幅道貌岸然的样子说道:“本官都已查清都是你们陷害人家的无稽之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现在命人打上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这两兄弟被打得皮开肉绽,只剩下一口气扔在郊外。也是幸好被方珏所救。当时方珏走南闯北传教,所给的理念也是世道不公,当权者鄙,不如学了程胜吴广之辈,揭竿起义,反了这世道。
这两兄弟是正经庄稼汉,也是被地主逼得没了办法才来报官的,这谋反的念头他们想都没想过,惶恐得直摇头,自然是不敢加入。
方珏倒也不强求,只是将他们带回了自己临时的住处。翟闻会些医术,救治了一番,他们两也是命大,硬生生挺了过来。
待到他们能下地回家发现家中老母老父早就死了,尸身就扔在屋外,早已爬满了蛆虫。邻家大婶不忍心悄悄告诉他们这是被地主报复了,活生生打死的。
他们几乎是要将牙咬碎,要说一开始还不为所动,想着忍气吞声,那么爹娘的死就是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此时真是恨不得生痰那些地主豪绅的血肉,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生活了,这世道里里外外都被世家大族腐蚀透了,于是这两兄弟折返回来决定加入他们。
这世道确实是烂透了……他们活不下去了,就只能反了。
这附近几家大概也都是被地主豪绅迫害过的,都是这些年来七杀教收拢的人,他们与京城那些信徒不一样,是真正全心全意信奉七杀教的,甚至是为此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不过多数人是没见过方珏样貌的,只有一开始加入的几个见过,其他的不过是一开始那几个教徒收拢的,为了谨慎行事他就带上了面具。
“对了,这里有没有个老婆婆?”方珏临出门时突然想到什么回过头来问到,“就那种五六十岁的。”他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