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陷入了寂静,茶馆内依旧是人声鼎沸,只是他们两个都沉默着什么都没有说,以往萧翎总是爱听人说书,京城各家茶馆他都是常客,只是现在无论那数说人讲的有多好他都没心思听了,干巴巴地吃着东西,有些食不知味。
陆晏依旧是没说什么话,只是托着腮,像是在沉思。
“那我们回去吧。”萧翎闷闷地开口,他现在也是实在没心情继续吃东西了。
“嗯。”陆晏总算是有了点反应。现在这里还是不方便说话,他想等到回去后再说。
他们两个回来时正好遇到了即将外出的杜勇,一见到萧翎他就殷勤地上前询问道:“世子在外面玩的还尽兴吧。”
萧翎含糊不清地随口应付了几句,说着自己这一路也算是舟车劳顿,现在只想快些休息。
杜勇一听当即表示早就收拾好了住处,就想领着萧翎去。
“不用了,世子和我也算是久别重逢,今夜我们秉烛夜谈,就不劳烦杜郡守带路了。”一直没出声的陆晏突然开口道。
杜勇心下了然,面上依旧是一幅疑惑的表情:“会不会床榻太小了……”
萧翎摆摆手:“没事,就这样吧。”说罢陆晏就拉着他走了,也没管在身后的杜勇。
杜勇早在他们回来前就听安排的探子来报,萧翎和陆晏二人一起进了间茶馆,后来萧翎附在陆晏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只是陆晏一直在问萧翎为什么没有回京,之后两人就一直是兴致缺缺,寡言少语的模样。
怕是起了什么冲突。杜勇刚才还一直想着,不过在听到他们两要住一起的时候还是想果然是年轻人,都说小别胜新婚,这点小矛盾对他们而言也怕是还能增进点感情。
他可巴不得他们俩感情好点,这这么谈情说爱,游山玩水地回去最好!
杜勇背着手,心里倒是乐开了花,心想这老天果真是待他不薄,张熙有把柄在他手上,陆晏只顾着和萧翎谈情说爱,就剩下一个吴禾,他倒是不信了,这天时地利人和的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另一边,陆晏拉着萧翎进了那间有着梨树的院中,萧翎看着院中那树在五月依旧洋洋洒洒飘落着如雪花般白净的梨花时不由惊叹:“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只是这梨树五月了还开着花,真是没见过……”不过他观察过了,这梨树怕是结不出果,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陆晏没等萧翎把话说完,径直拉着他进了房内。
“欸欸,阿晏你慢点……”萧翎被他这么猝不及防的一拉,有些重心不稳。
一进了门,陆晏停住一个转身,萧翎因为惯性,一个控制不住地往前倾去,扑倒了陆晏身上,还就怎么巧,两人就这么嘴对嘴亲上了。
猝不及防这么一扑,陆晏也有些没意料到,随后就是感受到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两个人双双跌在地上。
这其实算不上一个吻,萧翎的牙甚至都磕在了陆晏的嘴唇上,有些痛。但少年人饱满的嘴唇像是枚熟了的樱桃,散发着诱人的气息……让他忍不住想要更深一些……
萧翎的手因为摔倒想要抓着个东西站稳胡乱地抓到了陆晏的脖子上。现在这个姿势其实是很暧昧的。萧翎几乎是跨坐在陆晏身上,手还搂着人家的脖子,嘴唇上的触感确实格外清晰。
萧翎顿时像只被踩住尾巴的猫,几乎是弹跳着起身,他摸了摸脑袋:“……我不是故意的哈……”他现在也是怪不好意思的。
陆晏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下,有些嘶哑地说道:“没事。”
他面上依旧是那副毫无波澜的样子,只是脸上悄悄地攀上了一层红晕。
萧翎心想,只不过是件突发事情,况且他们从小就经常睡在一张床上,不至于生气吧,自己也不是故意的,而且要不是陆晏突然回头自己顶多撞到他的后脑勺,这事也不能全怪自己吧?
陆晏很快起身,背对着萧翎,从这个角度萧翎甚至能看到陆晏有些发红的耳垂——他害羞了。
萧翎想,不至于吧,这难道是阿晏的初吻?等等,这好像也是自己的初吻罢?对啊,自己到现在还没有吻过姑娘啊!
不对,他一个男子害羞个什么劲!要不……自己还是真诚地道个歉吧……
他在这里自顾自地想着,陆晏却走到小几边拿起了上面的青瓷小花瓶,到出了插在里面的几只梨花,将昨天的那锦帛拿了出来。
这边萧翎还在不着五六地瞎想着,陆晏就拿了锦帛递给了萧翎。
“阿翎,你只管看,别说出来。”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萧翎耳边,猝不及防地,萧翎还没回过神来,等他反应过来时手上就多了块帕子,看样子还是随手从块布料上撕下来的……而陆晏已经走到窗边,观察着四周也没有人在偷听。
萧翎翻开锦帕,清楚地看见上面几个字,顿时瞳孔放大,旋即紧蹙着眉头。此刻他的内心犹如山崩地裂,一瞬间思绪万千。
张熙他为什么?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但是他很快又想到陆晏为什么不直接说呢,还要拿出个帕子写给他看?等等,这字迹好像不是阿晏的……
“现在还不确定。”陆晏四处观察了一番,确定没有人才有回到萧翎身边。
他道:“这信不知道是谁送的,可信度不高。”
听到这话萧翎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感情这信还是不知名的人送的?他深吸了口气,晃了晃脑袋,这个消息信息量实在太大了,首先这信不知道是谁处于何种目的送的,可信度存疑,再者为什么张熙要叛变,他们是有什么极具诱惑力的东西贿赂了张熙吗?但如果是假的,那目的是什么?要他们互相怀疑吗?
萧翎心中不经也泛起惊涛骇浪,现在的局势实在是太迷离了。
很快到了午时,萧翎食不知味的吃了顿中饭,忍不住打起来哈欠。他胡乱地裹着被子准备中午小憩一番。
他这一路颠簸在加上担心陆晏都晚上都没这么睡着,现在是一摸到被子困意就如潮水般涌了上来,顿时也没心思想其他事情了。不管了先睡一会吧……
这又是刚吃完了饭,萧翎不知道为什么一吃午饭就想睡觉,在太学读书时就喜欢悄悄中午趴在桌子上眯一会,现在他又累得跟个狗似的,头刚挨到枕头就不由自主地去会周公了。
“阿晏,我先睡一会……”他呢喃道,一会就没了动静。
陆晏则是坐在床边听着萧翎逐渐均匀平缓的呼吸声出了神。他又注意到萧翎胸膛上还裹着的纱布,觉得有些刺眼。
心里不由自主地有些发酸。
不能在让他遇到那些了。
他应该在锦绣成堆的京城里过完自己金尊玉贵的一生啊……
萧翎这一觉睡得很死,待他醒来时屋内一片漆黑。他伸了个懒腰,吐出了一口浊气,想着自己该不会是一觉睡到天黑了罢?随后他注意到原来是屋里的卷帘被拉上了。
他踢踏着鞋子,掀开了卷帘,发现外边在就点上了灯笼,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萧翎猛地看到光,觉得有些刺眼,又将帘子放下了,转头点上了烛火。
陆晏这时走了进来端来一个食盒,他将吃食都摆好了就招呼萧翎来吃。
青州这菜他一开始倒是稀奇的,不过吃了十来天,也觉得不过就那个样子,还总喜欢放些辣子,呛得他嗓子不舒服。
终究是水土不服啊。
“吃完我给你换药。”陆晏又从漆盒里拿出碗乌黑的药。
萧翎苦哈哈地看着桌上那碗散发着怪味的药,只能悄悄放了些白糖进去,希望能好喝一些。
烛火下,少年人带着清晰骨骼感的躯体展现了出来,如同剥开壳的荔枝,白中泛着点淡淡的粉,在烛火下格外的惹眼。
陆晏深吸了口气,先是用温水浸湿的帕子给他擦拭着上半身。伤口处已经结上了痂,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处,仔细地擦拭着。
“嘶——”萧翎低声抽了口气。
“阿翎,我弄疼你了?”陆晏再放缓了动作,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没事,没事,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都是我……”陆晏停下手中的动作,垂着脸。
萧翎听着他语气中带了点内疚,忙开口制止他:“别这么说,其实也不疼,就是看着唬人罢了!我正好可以回去和那些玩伴们吹嘘一番!”他这么说着,脸上还漏出一幅自豪的模样。
陆晏给萧翎换完了药,又拿着食盒出去了,此时屋内又只剩下了萧翎一个人。屋外蝉鸣不断,一片花叶随着风飘落进来。萧翎想着这花开得茂盛,看样子没过几天就得全谢了,也是怪可惜的。
他其实来青州这么些天了,也有些想家了,他撑着头坐在竹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爹娘此时在做些什么。他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青州的新鲜感一过,又是这么一个危机四伏的情况,这种情绪莫名地深刻了起来。
他有些难过,眼泪哒哒就要往地上落。但他很快又想到陆晏也是头一回离开家人来到陌生的青州,以前就算是在边关也是和爹娘哥哥在一起,这孤身一人遇到这么些事……自己要是表现出来了他不得更担心?
于是他很快收敛好情绪,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想着不能让陆晏看见。
陆晏回到屋内的时候萧翎已经躺在竹椅上睡着了,仰着头,嘴巴微微张开。他不由地移开了目光,想到白天那场意外带来的柔软触感……
他揉了揉脸,摒弃了念头,将萧翎抱起来送到榻上,自己则是喝了好几口凉水稍稍平复了心绪,找出了另外一床被子,也上了榻。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屋内的两人一夜好眠。
张熙确实枯坐到了天明。萧翎的到来他始料未及,多一个人多一份变故,现在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他又想到萧翎为什么要跟上来?看萧翎和陆晏两人难道他们还真有点不同寻常的关系?
之前那一路自己只当他们是关系好又是这一路上为数不多互相认识的,年轻人嘛,到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本能地向认识的人靠拢是正常现象,只是……今天看他们两那动作都太过了……
吴禾则是摸着自己包扎得好好的胳膊望着窗外屋檐下滴落的水点出神。他也不是没想到过张熙会被说拢,只是现在也没个证据,陆晏怕是一心和那小世子谈情说爱。到最后居然是能靠自己。
他其实在出发前被皇帝宣到过养心殿,意识是他们两个都不要过分相信。当时只觉得是陛下疑心病太重,指不定也把他们二人召到跟前说了这么一番话,现在想来陛下真是圣明。
那陆晏怕不是一开始就是那小世子在圣上面前美言强塞进去的罢?
他其实是有些看不起这些关系户的,不过也知道他们俩是从小玩到大,姑且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罢?那小世子为自己的小情郎谋份政绩也是合理。只是他们可能都没想到青州这碗水有多深。
他叹了口气准备入睡了。
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地上的一切疾苦都淹没在雨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