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染寒衣 第57章 诀别

桃夭将头靠在夜无衣的肩膀上，望着满天繁星，陷入对过去的回忆。

“如果我说我以前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小女孩你信吗？”

夜无衣摇头说：“真是难以想象。”

桃夭娓娓道来：“我的母亲是一位工作狂，在古代可能难以理解，你可以理解成像武则天那样强势而有能力的女人，而我的父亲则是一位画家，放浪不羁，充满了艺术气息的。”

“两个人反差这么大？”夜无衣说。

“是的，所以打从我记事开始每天都是在他们的争吵中度过的。我努力学习，希望引起他们的关注，用乖巧懂事换他们不再吵架。可是当我拿着满分的成绩单给父亲看的时候，他却冷淡的说：‘你和你妈妈一样无趣，整天只知道学习！’，有一次我撞到母亲和别的男人亲热，母亲看见我也只是不以为意的说：‘这孩子只知道读书，什么都不懂！’”

“怎么会不懂？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件事让我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感觉被整个世界背叛了！父亲母亲都有各自的世界，但他们的世界都容不下一个我。我把所有的书本都撕碎了，发誓再也不会学习，从此以后我每天旷课、逃学、打游戏、看小说，竭尽所能的去调皮捣蛋，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孩子！”

桃夭说着说着流下来眼泪，夜无衣轻轻的为她拭去，“你受苦了！”

“我父母离婚后，母亲忙着把生意做大，她从来没有给过我钱以外的东西，父亲远走他乡再未出现，我甚至已经忘记了他的样子。这么多年，我以为自己已经把心修炼的足够强大，刀枪不入，不会再为他们的事伤心流泪，每天都傻笑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我只是在自欺欺人，强颜欢笑，我一直很孤独，我渴望父爱和母爱。”

“我一直认为自己对他们来说是多余的。我的离开，他们根本不会在意，就算我死了他们也会不为所动，甚至会庆幸终于甩掉我这个累赘。直到在阿芸的水晶球里看到父母为了我重新聚到一起，为了我伤心流泪，到处寻找我的下落，我才发现原来他们还是在乎我的，他们如此担心我，而我却一直心安理得的呆在这里从未考虑过他们的感受。”

“父母就是这样，就像我的父母，虽然把我关起来，为了阻止我离开甚至给我娶了一房媳妇，但他们都是为了我好，担心我才会这样做，只是用错了方法。我相信你的父母也是爱你的。”夜无衣安慰桃夭说。

“我想回家，想告诉父亲母亲我没事，告诉他们我想他们我爱他们！”桃夭委屈的说。

“想回就回吧。”夜无衣淡淡的说。

“可是，我又舍不得你，因为秦氏我才下定决心要离开你，但现在我们心意相通，我反倒犹豫不决了。”桃夭说。

“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夜无衣问。

桃夭摇摇头。

夜无衣说：“我在想要不要连续侵犯你三天三夜让你怀上我的孩子，这样你就哪儿也去不了了？”

“你不是认真的吧？”桃夭紧张的护住自己的胸口，怎么有一股浓浓的霸道总裁范儿？

“当然不是！”夜无衣说：“这只是我的私心，我也舍不得你，但我知道自己没有权利阻拦你，那里是你的家，你的父母都在等着你回家。”

“万一我回不来怎么办？我虽然知道回来的方法，但是不一定每次都能顺利穿越。”桃夭终于说出那个两个人都不敢去想的问题。

夜无衣很长时间没有吭声，就在桃夭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突然开口说：“如果回不来我也认了，这样你就能安心的在那边生活下去，一直陪在父母的身边，我不后悔！”

桃夭伸手环上夜无衣的脖颈，紧紧的抱住他说：“我不要再也见不到你！我不要回去了！”

“说什么傻话呢，你不回去你的父母怎么办？这不是还没找到回去的方法吗？想那么多做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我们要乐观一点，也许将来你可以随意穿越时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或者也可以把你的父母也带来这边。”夜无衣努力安慰桃夭。

“要不我带你一起回现代吧？”桃夭被夜无衣乐观的情绪感染，终于打起精神来了。

夜无衣想了想说：“这个我可没想过，不过可以一试。”

“要是你到了现代什么都不懂，就只能依赖我了！我还要告诉父亲母亲我爱上了一个人，要是父亲知道他的女婿比他小不了几岁，会不会惊得下巴掉下来？”桃夭调皮的说。

夜无衣皱眉说，“万一他们反对怎么办？”

“那我们就私奔！我才不会因为别人的眼光放弃自己的选择！”桃夭天真的说。

夜无衣紧紧搂住桃夭，摸着她的头说：“好，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陪着你！所以我们要好好珍惜相处的每一寸时光。”

……

当桃夭回到房间，被告知有人一直在等着她。桃夭一看等她的人正是秦氏，大方的走进去问：“你找我有事吗？”

“我是来告诉你我与夫君相处的真相的。”秦氏说，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真相？你且说来听听。”桃夭想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夫君，不，我不能再称呼他为夫君，因为我们二人从未有过夫妻之实，他也早就给我写过休书，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那些恩爱的证明，都是我故意做给你看的，我假装柔弱让他误会你欺负我，故意提起云裳，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还把你的信息泄露给咔咔老怪，想借他的手除掉你。”秦氏坦白的说。

“你要说的就这些吗？大叔都已经告诉我了，我们误会吵架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与你无关，现在我们已经和好了，而且从今往后我会信任他，不用你来解释，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可以走了！”桃夭冷冷的下逐客令。

秦氏却不理会桃夭自顾自的说起来：“二十年前我嫁给他的那晚，满心欢喜，我顶着盖头在床上等了整整一夜也没人来掀，后来我才知道他当晚就跳窗逃走了，我以为夫君只是年纪小有些害羞，没想到他却从此一去不回。”

“我留在夜家，一直孝敬公婆，照顾弟妹，努力尽好一个做媳妇的本分，眼巴巴的盼着他回来。听说他去了大雪山，我给他写了封信，收到的却是他的休书。他劝我改嫁，可我却不愿离开，我以为用真心真情可以感动他，守得云开见月明，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直到容颜老去，青春不再。”

“我本来打算一辈子就这么默默无闻的老去死去，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得了不治之症，我这都是因为忧思成疾啊！我不甘心，我在乡下听到很多关于他的传闻，我想在死前亲眼确认一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我不远万里来到天衣山庄，当见到他的那一刻，他果然和我想像中的一样高大、威风，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我心生爱慕，想成为他真正的妻子！”秦氏说的时候眼睛亮亮的。

“你说这么多是想博取我的同情吗？对不起，虽然我觉得你确实挺可怜的，但感情的事不能让，我不会把大叔让给任何人！”桃夭打断秦氏说。

“不，我见他如此喜欢你，自己没有丝毫机会，我想成全他，不想你们因为我而产生误会，所以向你解释清楚，也为我做过的事向你道歉！”秦氏说着向桃夭走近，深鞠一躬，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刺向桃夭。桃夭一直提防着秦氏，再加上她有武功根基，秦氏根本没伤着她，扑了个空。

“我早就料到你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桃夭说。

“我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找到夫君，没想到他竟然喜欢上了别人！要是没有你我们就能破镜重圆了，你要是死了该有多好？你知道这二十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每晚我都无法入眠。你知道我受了世人多少的白眼和嘲讽？我在家乡都抬不起头来。我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而你又做过什么，凭什么可以拥有夫君的爱？我好恨呀！”秦氏咬牙切齿的说。

“我知道你恨，换作是我可能比你更气愤，但感情的事强求不得，你不可能用自己的付出来要求回报！而且感情也不是非此即彼的，即使没有我，也会有李子、杏，大叔不喜欢你，是因为你自己，没有别人他也不会喜欢你的！”桃夭说。

秦氏颓然的跌坐在地放声痛哭，嘴角突然流出鲜血，挣扎着向桃夭爬过来。

“我就要死了，就算不能拉着你垫背，也要死在你面前。是你害死我的，我要让你这辈子不得安宁！”

桃夭吓得不住后退，“你这是要碰瓷啊？我可没碰你啊，是你自己吐血的，别过来！”

正在这时，夜无衣突然一脚踢开门冲了进来，挡在桃夭前面。他回到天衣山庄不见秦氏，担心她会来找桃夭的麻烦就又折回来。

桃夭急忙向夜无衣解释：“大叔，我没有打她！”

“不用解释，我说过会相信你的，你没事吧？”夜无衣安慰桃夭，仔细查看她有没有受伤，看在秦氏眼里特别刺目。

夜无衣号了秦氏的脉搏后，摇头说：“她已经服了毒药，神仙难救，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没剩几天了，活着也是生不如死，与其受病痛折磨，还不如这样死的更痛快些！”秦氏痛苦的说，吐出一大口鲜血。

夜无衣将秦氏打横抱起，向屋外走去。桃夭想要跟上，夜无衣阻止说：“看见不好，你不要跟过来。”

夜无衣将秦氏带到无人的山上，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你还有什么话就说吧？”

“我做梦都在等着这一天，可以躺在心爱的人怀里。”秦氏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在天衣山庄我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你为何对我如此执着？”夜无衣不解的问。

“你忘了我们的第一次相遇吗？你以为我在乎的只是夜夫人的位置吗？”秦氏说。

“我那年刚满十七岁，青春年少，情窦初开，一天上街买菜被村里大户的儿子调戏，若不是遇到一个少年舍身相救，肯定要遭受欺辱。那少年虽然年纪小，但却英姿飒爽、一身正气，我一眼就喜欢上他了，发誓今生非他不嫁，所以当他的父母来我家提亲的时候，我一口就答应下来。”秦氏望着漫天星辰，陷入对过去的回忆中。

“原来你是那时的……”夜无衣吃惊的说。

“所以即使你在新婚之夜逃走，即使你二十年不回家，我也愿意等你，愿意帮你照顾家人，解除你的后顾之忧。”秦氏说。

夜无衣沉默良久才开口。

“对不起，这么多年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是我辜负了你，要是当初……”

“如果我早一点告诉你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可是已经没有如果了……”秦氏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喷在夜无衣的身上，他却毫不在意，用手拂去秦氏嘴角的血迹。

“好冷啊，你能不能把我抱紧一点？”秦氏说。

夜无衣收紧了手臂。

“眼前好模糊，我看不见你了。”秦氏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摸夜无衣的脸颊。

“要是时间能永远停留在此刻该多好，我此生从不后悔爱上你……”秦氏的手还没碰到夜无衣的脸就无力的滑落下来，夜无衣握住她的手，将她的眼睛阖上，抱着秦氏的尸体，在山上久久的矗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