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见桓虽说打着去看路盛清的旗号,结果倒是被路盛清揭了一顿短,出门的时候两个人脸色都带着点绯红。
鹤南梦偷偷瞄了一下电梯,然后嗖地一下抱着游见桓的嘴啃了一口:“哥哥,你那个时候是不是去偷偷看我了。”
“嗯。”
“你说你那个时候怎么那么傻,都不知道制造点偶遇什么的,偏要一个人偷偷摸摸的瞧我。你不知道这青春期的小男生小女生最是经不起那些美好的撩拨了吗?你要是当初稍微发散一下你的魅力,我那个时候绝对会被你掰弯并毫不自拔的爱上你。哎,现在看来,你当初也没有那么喜欢我嘛。连追我都不敢。”
游见桓一愣,刚想说话,鹤南梦像是有些生气似的,丢了他的手靠在电梯内壁上低着头,也不看他。
游见桓有些慌,忙拉着鹤南梦的手,问:“梦梦,你还生气吗?”
鹤南梦没回答。游见桓又说:“我真的错了,我一直在反省,但是...”
“但是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你还是会那样做,对吗?”
游见桓一僵,鹤南梦又问了一次:“对吗?”
游见桓不回答,只是暗暗握紧了鹤南梦的手,将他搂进怀里。
鹤南梦轻叹一声,伸手环抱住游见桓,“哥哥,我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一个人真的不喜欢男人,是做不到对他关怀备至,嘘寒问暖,甚至是甘愿抛弃掉世俗的偏见与他朝夕相对,更是做不到那些亲密无间的行为。走一条旁人很少走的路本来就荆棘丛生,人都是自私的,谁都不会想要让自己被那些刺扎了自己。所以你当初的做法我不会怪你,换做是我,也不敢轻易告诉你。但是我还是想说,我从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了,所以你不用去想那些,是不是你把我掰弯的,或者如果没有再次遇上你我是不是就不会走上这条路。这样的傻问题。我爱你,不是你掰弯了我,而是我发现了自己爱你。知道了吗?”
游见桓轻轻的“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将鹤南梦更用力的抱在怀里。
恰在此时,电梯“叮”的一声,鹤南梦拉着游见桓的手出了电梯。起初游见桓还想要避一下嫌,想到刚才鹤南梦的话,便也十指紧扣的将两人的手缠绕的更紧。
鹤南梦满脸笑意的将两个人组成的那个拳头晃来晃去,看起来颇为满意,于是就提议先不回去,到处逛逛。
两个人手拉手从夕阳西下的居民楼走进了华灯初上的街头,万家灯火的余晖落在傍晚的暮色中,有种时光匆匆的迫切感。
游见桓不由得想到第二次去见少年那天,也是在这样的余光中。
那天的傍晚也有这般美丽的景色,又或许,只是因为少年让那幅画面更加入画了而已。
少年撑着手仰望着远处飘零的月光,那一刻倾覆在他身上的那抹光彩,一点一滴地汇聚成一轮圆满的皎月,住进了他的心中。
如果第一次的心动只是一眼钟情下的幻想,那第二次的心动便是入眼之下的真实。
真实到,那个虚幻又迷人的侧影,在他每日的梦境中,种下了一轮一轮的美梦。
「初见已入梦,再见梦重重。不见恍如梦,又见更重重。相见盼相见,日日皆不同。相见复相见,归来在梦中。」
当初他从公园回来之后,便写下了这幅字,然后,在少年高考那天带在身上,被当作了告白的信物。
只是,最终还是被他连同那本杂记一起,封存在了那个柜子里。
柜子里起初不仅有照片,还有杂记,还有一些想念他时买的礼物,只是都在那一天,被藏进了卧室的抽屉里,只留下了那些照片。
因为,他怎么也舍不得将它们都藏起来。
再一次在酒吧遇见少年的那一晚,他回到家把那个上了锁的抽屉打开,任凭那些斑驳却又崭新的东西,重新进入他的梦中。
其实他开始打壁球也是从,看到少年爬树时产生的想法。
他很怕他会掉下来。他思考着如果少年不小心掉下来了,自己能不能第一时间将他接住。他需要灵活的脚步和强有力的臂膀,才能保证少年毫发无伤。
虽然,他的少年一次也没有让他有那个机会冲出去接住他,这是一件既高兴也不高兴的事情。
高兴他的毫发无伤,也不高兴他的毫发无伤。
不过都只是为自己的懦弱找的借口罢了。
游见桓牵着鹤南梦从转角处一路前行到一处公交站台时,便拉着鹤南梦上了一辆公交车。鹤南梦虽然满脸疑惑,却还是在游见桓和煦的笑意中,握着他的手选择不问。
因为晚下班的高峰期,公交车上臃肿堵塞,前胸贴后背已不足为奇,鹤南梦也任由自己乖巧地被游见桓圈在怀中。
车子一路走走停停,到熟悉的站台停下时,鹤南梦有点猜到游见桓要带他去哪儿了。
应该就是再次遇见的那个酒吧。
只是当手中提着那杯招牌遇色打包出门的时候,鹤南梦还是不可避免地心里咯噔了一下。
游见桓拦住他的腰,轻声问:“梦梦,这杯酒,认识吗?”
鹤南梦故作淡定道:“嗯,打工那天有人点过。”
游见桓拍了拍他的大腿,语气不咸不淡的:“你应该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鹤南梦有点臊得慌:“什么啊,我不知道。”
游见桓:“是吗?要不要我带你重温一下当时的场景?”
鹤南梦:“不,不用了。”
游见桓勾了勾鹤南梦的手指,笑吟吟地继续问:“那梦梦能告诉我这杯酒,你还给其他人点过吗?”
鹤南梦脸红地摇头:“没有,只有你。”
游见桓:“哦,只有我啊,那你能跟我说说,当时写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鹤南梦:“什、什么话?”
游见桓略作回忆了一下,侃侃而谈:“什么话啊,我想想,当时有个人给我点了杯酒,还给我递了张纸条,上面写了个房间号,房号是13....”
鹤南梦怒目横眉:“怎么可能,我明明就没有递纸条,也没有留房号,那是谁给你点的!难道你真的去了?哥哥,你怎么....”
游见桓挑了挑眉:“我怎么?所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梦梦能跟我说说吗?”
鹤南梦捏着手中的酒,扭捏道:“就....字面意思。”
游见桓笑意更深:“原来梦梦那个时候就想叫我老公了”
鹤南梦快羞死了:“我....才不是。”
游见桓拉着他拐进一个胡同里,抵着墙挤进他的两腿中间,调笑道:“不是吗?我可是记忆犹新呢,当时酒吧那么暗,但是有个人一上来就抱着我叫老公,可惜,当时我以为是别人,所以才拒了,要不然我那晚就可以得到一个可爱的老婆了,想想都后悔死了。”
鹤南梦脸红得发窘。关于那天的事情他事后想想也是后悔自己的冲动。
可能是被火锅的热气灌进了胸口吧,他刚踏上公交车,就恍恍惚惚地在下一个站台奔下了车。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下来,只是双脚在那个霓虹灯前站定的时候,他却再也走不动。
他想,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吧,说不定就能遇到他呢?
也许是老天也听到祈祷了吧。
进入酒吧看到他的那一刻他是开心的,就如同每次遇见他那般,只要他在,他总是能准确无误地撞进自己的眼眸里。
第二次了,这样看着他和别人坐在那里聊天,只是这次他心里不会想要躲避,他掏出手机想给他发消息,但是酒吧的吵闹声阻止了他的行动。
酒吧里灯光暗下来的那一刻,他是兴奋的,大概取决于,在车上看到的那些过期消息。
他意识蒙眬地在车上搜索到那些信息后,胸腔里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也逐渐苏醒了。
冲动地奔下车,冲动地抱住他,冲动地不想要两个人只是躺在手机里的陌生人,冲动的想告白,甚至冲动地用上了那些诱惑的姿态。
因为他好害怕,害怕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地方,已经被别人种上了痕迹。
如果只是同以前一样在画中思念,在梦中相遇,他也不会那么害怕。
偏偏,他们又遇见了,自己还获得了一个名字。
心里那些侥幸的窃喜在黑暗的灯光中被放大,在揽上他腰的那一瞬间被灌满。
他喜欢这个人啊,七年,终于再见到了他,为什么自己不能试着抓住他。
开心地在黑暗中攀上他腰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激动地喊了他心中的那个称呼。
只是,当手臂被推开的那一秒,他也是难过的,难过地站在原地,直到被熙熙攘攘的人潮所淹没。
勇气的聚集是需要时间的,可惜时间并不能抚平两个人身份的差距。
跟着那个背影追出去的那一刻,他慢慢地清醒过来,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他那么优秀,自己却那么平凡,强大的心理落差盘旋在胸口,惶恐不安。
失魂落魄地坐上公交车后,那些冲动下的激荡,又被胆小懦弱的心压回了角落里。
回到宿舍洗澡时,他又被浇头的水冲得清醒过来。
其实这个方法本身就行不通,毕竟,他喜欢的人也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但他却还是觉得难过,眼睛酸涩得在花洒下睁不开。
如果那天,没有那个服务生撞过来,或许他们早就能在一起,但,事实证明,没有如果,他也还是会在冲动之下抓住那双手,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或许是今天,总之不会是一直等待。
毕竟,这次的遇见他期盼了七年。
或许会退缩,或许会犹豫,但,见到他的那一刻,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那颗想要靠近的心。
他看着游见桓,将手中的酒抵在他的唇边,问道:“那这杯酒你现在接吗?接了以后,那两个字就永远都有效,就算你想还给我,我也不会要的,接吗?”
游见桓内心酸涩,如果没有那晚在酒吧的主动,他们或许真的会错过。
因为他自己清楚,自己是个怯弱的人。
冷酷的外表只是伪装,真正的他懦弱又胆怯。
他喜欢一个人七年,却因为一些无谓的原因止步不前,迟迟不敢走向他。
他在他的少年面前是个胆小鬼。
所幸,他还有弥补的机会。
他接过酒一饮而尽,抓起鹤南梦的手,在无名指落下一吻后,神情庄重地宣誓:“我不会让那句话失效的,我保证。”
鹤南梦与他十指紧扣,靠在他怀中耳鬓厮磨:“那,我也说话算话,永远有效,仅限于你。”
月光携着那颗星星躲进云层里时,游见桓牵着他梦中的少年从黑暗中走出,路边昏黄的灯光映在两个人脸上,都带着归途般的暖意。
回到家后,游见桓将那幅字以及那些礼物重新装进了那个柜子里。
从今天开始,便再也不会将他们藏起来了。
鹤南梦依旧选择不问,只是穿着睡衣靠在门框上偷看,并在游见桓起身时,走进他的怀中。
晨曦伴着星火繁盛,月色混入暮河绯霞。
念轻轻,更念轻轻,见阑珊梦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