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启山没有回应,淡淡地笑了声,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摩挲。她食指上戴着银戒,戒面是一行花体的莎士比亚的诗句,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你的长夏永不调零。
会喜欢这样虚无的诗句,其实还是个小女孩。晏启山敞着衣领,斜倚在沙发上,揽着她微裸的圆肩,望着她清澈的眼眸,随手替她整了整垂落的发丝,心情复杂地笑笑。
“你又笑什么。”傅真红了脸,攀着他臂膀仰起头。
晏启山手抚过她脸颊,落到她唇边,拇指捻了捻她玫瑰花儿似的唇瓣,语气懒懒的,听起来依然十分温柔散淡:“小孩儿年轻不晓事。”
“如果我是小孩儿,那你刚刚那样对我岂不是衣冠禽兽?”
傅真仰头控诉,乌发蓬松微卷,眼神湿漉漉的,介于稚嫩和成熟之间,既是女孩,也是女人。
壁火哔剥摇曳,灯影迷离潋滟,银色浮光攀上美人面,有种别样的娇纵风情。
满屋沉静安宁。
身上有晚香玉、朗姆酒和奶糖柔甜绵蜜、丰厚慵懒的香气晏启山觉得身上贴了一团火,烧得魂儿都发酥。
窗外飞雪茫茫,层层叠叠的霓虹在夜色中越发地黯淡了,仿佛在无声地宣称,良宵苦短,好事要趁早,人生没那么多来日方长。
晏启山眼底碎金弥散,低头亲她,手顺着腰线往上,几乎把她镶入怀中:“真真,衣冠禽兽是这样的。”
傅真窘得无地自容,“嗯”了一声,直接把脸埋在他脖颈旁,纤秾合度的身躯软软地贴着他一动不敢动。
“对不起,吓到你了。”晏启山松开她,仰头靠在椅背上,皱眉平复呼吸。
“没有吓到,”傅真犹豫了下,伸手摸他绯红的脸,语气关切,“你人很烫,看起来发烧了,耳朵红得很,要不我去拧块冰毛巾。”
“……”晏启山几乎怀疑她是故意的,含着情潮睨她一眼,“不用,我缓缓就好……”
暗昧绮靡气息兜头倾泻。傅真心脏扑通狂跳,鼓起勇气仰头亲他。
晏启山一愣,手指不由自主地穿过她发丝,犹豫着偏头回吻。
傅真松松垮垮的裙子水波似的滑过他手臂,“你抱我去楼上好不好?”
“好。”长廊暖意融融,胡桃木旋转楼梯蜿蜒而下,温柔伤感的鸢尾琥珀香随风消弭。
简洁的灰蓝色调卧房,窗前放着一把黑色包豪斯,扶手上搭着烟灰色半旧真丝睡衣,看起来是他自己的卧室。
傅真做梦般陷入洁白的被铺里,被一件柔软的男式睡袍覆盖,耳畔传来晏启山清醇的嗓音,“可能不太合身,你先将就着穿,明天我叫人送新的来。”
然后,他捞起扶手上的睡衣转身就要走。
傅真连忙拉住他手腕,“你去哪里?”
“去眯一会儿,七点得出门办件事儿。”晏启山低眉垂眼,温声安抚她,“你快睡吧。早餐想吃什么?回来给你带点。”
所以,她得一个人呆在他家?万一他家忽然来人了怎么办?傅真一阵心慌,“不能一起休息么?”
晏启山眼角蕴起三分戏谑笑意,刮了刮她鼻尖,“多大了还怕黑?”
他身材颀长,鼻梁高耸,唇线分明,笑谈间神采飞扬得使人一凛,傅真晃了神,声音比蚊子还轻:“我想你留下来不行吗?”
晏启山听得笑了出来,从善如流地往她身边一躺,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搂,“那干脆咱俩都躲回懒,就这样脏着臭着睡一觉好不好?”
他馥郁的体温烘得人心神荡漾,傅真蜷缩在他臂弯里,小猫儿似的嘟囔:“我们香着呢,哪就臭了。”
晏启山闭着眼睛,拍拍她的背,低声说,“嗯,我是被你熏得香了。”
说着,鼻子还在她发间拱了拱。
“哎呀,你别往那吹气呀~我这里最痒了~哈哈~”傅真脖子怕痒,抖着笑了出来,试图躲开。
晏启山没想到她痒痒肉居然如此与众不同地长在颈侧,瞬间玩心大起,偏要凑过去拿嘴唇蹭。
傅真怕自己笑得失态,慌慌忙忙选择错误的躲法,躲到了他怀里。
晏启山轻松逮住她,笑眼弯弯:“你这叫自投罗网。”
傅真笑着扭来扭去,“走开,我不和你这人玩儿了……”
紧接着,晏启山唔了声,皱眉难捱地制止,“别动。”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傅真反应过来后,满脸爆红,不知所措地僵住。
晏启山也木头人似的,既不敢动也不敢看她。感觉到她的紧张,摸索着捏捏她的脸,笑着安慰她,“没事儿,别怕。我缓缓就好。”
傅真心跳很快,贴着他耳垂用很轻的声音说:“其实我不怕。”
晏启山抚着她凌乱的长发,眼尾一抹红晕,神情肃静、语调沉沉,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温文尔雅、平和内敛:“我已经三十一了,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有些事开弓没有回头路,你得想清楚……”
话未说完,门口传来“笃笃”两下清响,“先生,有急事。”
虽然知道对方绝对不会进来,但傅真还是吓了一跳,倏地缩到他身边试图隐形。晏启山厌倦地应了声,先将她个盖了个严实,然后才下床开了条门缝。
不等他询问,司机立刻恭谨地低声解释:“您手机没电,周老师把电话打到我这里了。”
晏启山点点头,转身掩上门,趿着拖鞋下了楼。在傅真的外套下摸出手机,接上电源重新开机,在未接来电里拨出电话。
那边几乎秒接,语气责备:“昨天你为什么不见永吉?”
晏启山气笑了,“您这么着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您知道南方下雪了吗?”
“下雪有什么好稀奇……”那头话说半截卡住,停顿几秒后,改口转移了话题,“永吉从国外回来,你该见一见,起码吃顿饭。”
晏启山打断到:“抱歉,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什么?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
“你能不能我争气点,多学着点你大哥赵学谦,免得别人以为你爸只有一个他儿子。”
晏启山懂了,最后一句才是周韵仪女士打电话训斥他的原因。
他笑了笑,“妈,要不你就当大哥是你生的天之骄子,我回藏南继续当我的小流浪汉,没爹也没妈。”
说完,没等周韵仪女士咆哮骂人,他果断挂断电话。
司机早就走了,客厅静悄悄的。
快凌晨四点了,窗外微光惨淡,暗蓝色的天幕下,绵绵飞雪无边无际地飘着,城市寂静只剩风在喧嚷,黎明没有要来的意思。
晏启山烦躁地点了一支烟,吞吐间猛然看到,玻璃窗冻了层薄冰,模模糊糊地倒映着远处的霓虹和他颓然的表情。但他视线越过了变幻的虚影,失焦的眼眸里倒映着下雪的世界。
“你也睡不着了吗?”座钟滴答,薄雾袅袅,傅真穿着他的睡袍拾级而下,像个老朋友一样,盘腿坐在他身侧,语调懒撒。
晏启山回过神,笑着揿灭烟,“那等下带你去个好地方放松下。”
“去哪儿?”
他仍是笑,不肯提前透露,只说,“去了就知道,你们女孩子都会喜欢的。”
“是吗?”望着晏启山温柔清隽的面庞,傅真黯然地想,他这一生红尘醉梦,十里洋场,不知遇到过多少红粉佳人吧?
可她虽然看清宿命的悲喜,却还是无能为力。
怔仲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仔细一听,原来是环卫工顶着凛冽寒风开始撒盐扫雪了。
远远看去,蜡梅,积雪,红叶……尽数被踩得满目疮痍,什么诗情雅兴,什么愁肠百结,全都烂在了黏腻肮脏的污泥中,来往匆匆过路的谁也不愿意多看一眼。
暗红尘霎时雪亮,热春光一阵冰凉。
傅真莫名粲然而笑。但晏启山却若有所思,敛眉凝眸,低头问她:“怎么忽然不开心了?”
“哪有。”傅真抿唇摇摇头,眼波流转,顾盼生辉,“我只是想,我得穿好看点。”
她从小就懂,清白人莫算糊涂账,傻子才心存幻想刨根问底,聪明的只会闻弦歌知雅意,看破不说破。
晏启山也不知道信不信,笑说,“只是带你出去打发下时间,随便穿什么都成。”
傅真不愿意随便,穿了薄薄的裙子,项链耳钉戒指都是香奈儿中古琉璃珍珠,沉甸甸的,清脆,冰凉,晶莹,易碎。
临出门前,晏启山抱了一下她,“冷不冷?”
傅真笑着说了实话:“忍忍就好。”
暴雪中的杭州天寒地冻,一路上鹅毛大雪铺天盖地,空荡荡的城市冻得起了层白蒙蒙的浓雾。
晏启山把车内暖气调得很足,抵达丽晶酒店时,直接把车开到了旋转门的门口,搂着她走两步直接进大堂。
傅真半点都没冻着,就是苦了泊车员,坡挺陡的,开下去有点难。
但心里这点过意不去很快被人群冲散。
“晏总,幸会幸会!我们正打算出去迎接您呢!没想到您来得这么早。”
“是啊,太自律了,我们自愧不如。”
西装革履严阵以待的人员小跑着迎上来,领头的嘴里不住地恭维,夸张程度比剖肝沥胆亦不遑多让。
晏启山只略一颔首,等他们都安静了才开腔:“临时给你们多带了个贵客,一会儿加个座。”
“没问题,我亲自去办。”
望着那人急忙撤退的背影,傅真终于从他们以为对话中弄明白,原来晏启山是替他妈来参加丽晶酒店集团年度经营报告会。
傅真无意间回头瞥见,他的车竟还嚣张地堵在右侧,压根没挪动痕迹,倒是玻璃门前多了个掩耳盗铃的检修牌。
原来泊车员只负责帮他开关车门,并保管车钥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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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