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持玉闭了闭眼:“我都知道了,我亲眼看到了他。”
银妆想到那人滔天的权势心底一阵绝望。
沈持玉并未绝望,但心口同样压着一块儿巨石,她要如何才能为母亲报仇。
可惜当年与沈修文合谋杀害母亲的蔡老大死了,如今只有沈修文和银妆可以证明当年之事,但她如今无权无势又是一女子,即便手握证据告到衙门里也无济于事,她必须仔细筹谋,不能慌,更不能自乱阵脚。
一路上她都在消化这个消息,回到沈府,刚进门管家就拿来一封信道:“今日有个年轻人送来的,说是给您的。”
沈持玉接过信封,摸到里面有硬物,拆开信封首先看到的是一只红豆穿成的手串,由十六枚红豆和两颗紫金砂生肖珠子组成。
只看了一眼,沈持玉便面色大变,便是一旁的梅蕊也觉察了异常,惊呼道:“这不是红豆的手串吗?”
沈持玉抖着双手打开了信笺,入目熟悉的字迹令她惊怒交加,竟是宋冀年带走了红豆,这人竟还不要脸地约她在悦来酒馆见面。
酒馆的位置有些偏僻,沈持玉从未去过,一时竟不知在何处,好在信笺里写了具体的地址。
愤怒中的沈持玉揉碎了信笺,当即便要去宋家要人。
“姑娘您别冲动,如今宋冀年与金城公主有了首尾,金城公主早便对您动了杀心,您此时上门不就惊动了金城公主。宋冀年之所以选在偏僻的小酒馆,不就是害怕被公主的人发现吗?您一定要三思。”
梅蕊的话让沈持玉瞬间冷静下来,她死死握着红豆的那只手串,眸中好似淬了冰。
她几乎一夜未眠,早早便将自己收拾妥当,未到约定时间便来了酒馆,在雅间里不断地揣测宋冀年忽然找自己来的用意,又担心红豆这半年来的遭遇,她会不会受到宋冀年的折磨,她到底怎么样了?
同样紧张的还有梅蕊,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今日便是春蚕蛊发作的日子,这春蚕蛊又是宋冀年所种,他选在这个时候约见沈娘子绝对没安好心。
也不知道主子是否记得今日春蚕蛊发作之事,她昨日夜里让石墨找机会送信儿,但听说王爷昨日未曾回府,也不知道他接没接到消息。
宋冀年来得比约定的时间早,却没料到沈持玉比他来得还早,打开门见到临窗站着的清丽女子,心口不觉怦怦直跳。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与沈持玉和离之后他总能梦到她,梦到往昔二人相处时的种种,所有画面交织,但最终都会定格在那日沈持玉身中媚药,被他强压在身下的情景,可每每到最后关头都会被秦王突然打断。
这几乎成了他的梦魇,即便在与金城公主**之时他也时常会因此而陡然失去兴趣,甚至有一次在关键时刻竟唤了‘持玉’,金城公主当即恼羞成怒罚他光着身子跪在塌前。
他觉得他必须结束这场荒唐的梦。
可沈持玉对他避之不及,他只能另谋他路,半年前他觉察到沈家要对沈持玉对手了,便派人跟在她扶灵回乡的队伍后面,原本想趁乱带走沈持玉,没料到对方实在太过心狠手辣,他的人手出于惊恐并不敢靠近,待人都走干净了才敢上前查看,只是未曾寻到沈持玉,倒是将红豆捡了回来。
原本留着她也只是留个念想,毕竟她是沈持玉的贴身婢女,见到她多少二人之间还有一丝牵绊,再有便是存了拿捏沈持玉的心思。
可他没料到最终却出了意外。
自此后便也绝了拿红豆要挟沈持玉的心思,可不久前他察觉典籍无意间查到了春蚕蛊的秘密,原本他并不知晓那日晋王让他所下的是何种媚药,可他几次与沈持玉接触后发现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奇香,每当他嗅到这股香味便有些心猿意马,忍不住回想起二人**之事。
时间久了他便生出疑虑,前日终于在一本异闻杂记中翻到关于春蚕蛊的记载,但他又不敢照实说,害怕沈持玉当场将他打出去,只能借着红豆的消息来钓她上钩。
来的一路上他都在算着日子,照书上所说,每隔一月她必得与男子交合否则蛊毒发作必死无疑,秦王必定是知晓此事的,难道每月都是秦王来替她解的蛊毒?
可秦王前段时日分明在江南剿匪,难不成沈持玉还有别的奸夫?
如此说来,别人都可以,他为什么不可。
宋冀年紧了紧手,努力压抑心中的渴望,笑着靠近沈持玉,果然鼻端嗅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
沈持玉避开他,冷冷道:“红豆在哪里?”
宋冀年目光微闪,避开沈持玉的视线,道:“你从京城扶灵回乡之时,我命人在暗中跟着你,只是杀手太过凶残,我的人不敢靠近,只能等人走之后才赶到现场,这手串是书言捡到的。”
书言,宋冀年的书童。
沈持玉根本不相信宋冀年的话,她狐疑道:“只是捡到了手串?”
“自然是真的,倘若我真找到了红豆难道还私藏着她不成?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宋冀年一脸的信誓旦旦,沈持玉一时辨不出真假。
“既然红豆不在你手上,你拿这手串引我来此有何目的?”沈持玉早已看清这男人伪善的面具,他找自己来此必定不安好心。
宋冀年手心出了一层汗,嗓子有些发干,他拿起桌上的茶水,一口饮下尚不解渴又给自己倒了几杯茶,这会儿方才觉得没那么渴了。
他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道:“持玉,你这几个月的蛊毒是怎么解的?”
沈持玉不解其意,下意识问道:“什么蛊毒?”
宋冀年一愣,道:“春蚕蛊啊?半年前在皇宫你中了蛊毒,是秦王为你缓和了蛊毒。”
有那么一瞬间,宋冀年感觉到了杀意,他四下看了看只看到角落里站着的一个清秀婢子。
“你在胡说什么?”沈持玉的面色发白,她直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深渊里。
原本还有些怀疑的宋冀年,看到沈持玉震惊的神色便知她对春蚕蛊之事一无所知,他自己也愣在了当场,呆呆地张大嘴巴,“南疆之地,有虫名曰‘春蚕蛊’形如常蚕,然有异禀。生于春,毙于夏,故必于立夏之前求宿主以延其命。此蛊多寄生于女子之身,以其体温养之,蛊乃安。宿主若得此蛊,每月需与男子合,否则,蛊毒发作,七窍流血而亡。”
沈持玉惊惶地抬起头看宋冀年,一双琥珀色的瞳子睁得大大的,显得无辜又可怜。
他又道:“今日便是春蚕蛊的发作之期,你身上奇异的香气便得益于此。”
沈持玉又惊又怒,她下意识抬起手臂试图嗅到香气,却不知春蚕蛊最会麻痹主人,她自己根本就嗅不到一丝异香。
“我不信。”沈持玉的脸色愈发苍白,但她的理智尚在,她忽然看向梅蕊道:“我有些累了,我要回家。”
宋冀年将她约到此处,本就把握好了春蚕蛊发作的时机,又岂会轻易放她离开,他抬手拦住她的去路,望着她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玩味,重重地喘了口气道:“持玉,我们曾经是夫妻,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与我……”
“啪——”
他话未说完便被山持玉狠狠一巴掌打在脸上。
沈持玉咬着嘴唇,瞪着他道:“不要脸!”
宋冀年的脸被打偏,他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用舌尖舔舐着口腔,回过头看向面前的女子。
本是欺霜赛雪的一张寡淡小脸,不知何时被丹青手勾勒了眉眼,将那种白描着了色,点了睛,回眸间已是活色生香的勾魂美人。
那美丽勾魂摄魄,也彻骨冰寒。
偏偏让人欲罢不能。
她都不知道那日她在颐园落水,被秦王救起时,出水的那刻他听到在场男子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瞬间勾去了当场所有男子的魂魄。
她更不知道私下里这些男人们如何惦念着,酒后如何在言语中轻薄她。
可这样一个美人曾经是他的妻子,如何叫他不悔恨,不心痒难耐。
“持玉,我与他们不一样,我是为了帮你解蛊毒……”
宋冀年的身子靠了过来,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后。
在这一瞬间沈持玉忽然觉察到自己身体的异常,她的身子竟然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甚至喉间溢出让她难以自持的喘息。
她用力推开宋冀年,朝着梅蕊喊道:“快,带我……回去!”
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半年前在皇宫她被宋冀年暗算之后,身体也起了同样的反应,只是后来她的记忆就模糊了,醒来那刻正与朱杞纠缠在一起。
她害怕自己的意识再次消失,最终铸成大错,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梅蕊身上。
梅蕊早就看不下去了,上前一脚将宋冀年踹翻在地,背起沈持玉便下了楼,径直上了马车。
沈持玉感觉到脑子一片昏沉,身体里的**越来越强烈,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占据她的意志,乃至她整个身子。
她用力咬住自己的手腕,试图用疼痛来挽回一丝意识,可那股力量太过强大,她难受地在马车内翻滚。
梅蕊不知道该怎么办,思虑着是否像先前主子做的那般将她打昏过去。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时,马车忽然猛烈地摇晃了一下,接着一股冷风灌入帘内,一道儿威严的声音响在耳畔,“你来驾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