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波折,外面的人无从知晓。李府,一派喜气洋洋。
在女主人王氏看来,与秦氏联姻,对李家百利而无一害。李斌庸碌无为,风流败家的能力比李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两年,李家沾颜佑礼的光,才勉勉强强维持了表面的风光。现在搭上了秦氏,等在前面的不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富贵吗?至于两个年纪更大的女儿,相信也不愁嫁不出去了。想到这,王氏一直以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大半。
然此刻王氏想不到的是,一个更大的“惊喜”马上就要冲天而降,砸向李家。
翌日用完早饭后,休沐在家的李峪正和王氏商量着李卿与秦昱瑾定亲之事,正说着,门房处的下人就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跑进院子,一路喊话道:“快禀告老爷、夫人,宫里来人了!”
李峪在屋里还未及听清,只知外面闹哄哄的,不免拿眼望向王氏,言下之意这就是你治理之下的内院?
王氏十分没脸,正准备发火,就见管事的疾步进来禀告道:“禀老爷、夫人,宫里来人了,说有旨意下来,请快快去接旨吧。”
什么!宫里又来人了?李峪和王氏一时不知是惊是喜,只得着急忙慌的更衣、摆香案、传命至全家。到了正门前院,乌压压的跪了一地。
站在前方正中的是三个身着宫服的内侍。
李峪瞧了一眼,不是中书省的人,估摸着应该是后宫哪位娘娘处的侍官,心里倒不慌了,只是疑惑是何旨意。刚跪好,就听中间那侍官传道:“传皇后娘娘旨意,明日设宴长春宫,着从四品秘书少监李氏夫人携府中众小姐赴宴。钦此!”
又要去参加宫宴,还是到皇后宫中!听闻旨意的李府众人满心狂喜,磕头接旨后,王氏赶紧吩咐人给三位侍官献上三袋敬银,恭请上座喝茶。
为首的侍官摆摆手道:“旨意既已传到,我等就不多留了。”
王氏待要打听一二,那侍官瞧着手里沉甸甸的袋子,留下一句“虽说是寻常宫宴,但毕竟是皇后娘娘亲自主持,朝中有名有望的勋贵之家都应邀前往,夫人及众小姐要好生准备为是。”便在众人恭送下昂首离开了。
赴宴之事自然马虎不得,王氏也没心思再论李卿之事,赶紧拉着李嫣回屋要亲为她挑选首饰、钗寰。杨姨娘也喜气洋洋地领着一双儿女走了,最后只剩李卿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院中。回首的李峪见状,一时不忍,便吩咐身边仆人从自己的私房中拿出一百两银给予李卿,转身出了院子。
给我银子?李卿望着父亲身边仆人送过来的银子啼笑皆非。好吧,这玩意她虽然不缺,但是多多益善嘛。李卿装作一脸惊喜的样子开心接过。
旨意的热度还在李府持续发酵着,芳园却格外寂静。绿蕊秉烛执笔熬夜算着账目,李卿坐在窗前拿着萧胤彦才派人送过来的信发着呆。
信里萧胤彦一直安抚她,说定要求得圣旨迎娶她为正妃,又卖惨将自己求旨被打一事说的惨不拉几,惹得李卿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不禁惆怅:“只是为了迎娶她就要付出这么多代价,日后她真成了他的妃子,亦或有朝一日他登上那至尊之位,他们还能厮守到老吗?她可是一个有着不同于这个时代思想的怪人,这世俗能容忍她吗?还有秦昱瑾,她该如何面对......”
李卿心乱如麻。
翌日一大早,李府三朵金花花团锦簇地跟在王氏身后,带着一众服侍人等,登上马车浩浩荡荡的进宫去了。
本朝律例,几品官员配备几抬的马车,可以进到哪个宫门都是有明文规定的,如李家这等门第,在最外围的宫门百步之外就要下车。
李卿还好,穿着打扮只比往日庄重些。可怜李嫣和李婉,繁衣着身,走得甚是费力。
进入宫门,长长的甬道上,皆是与李家一样赴宴的贵族小姐,无一不屏气敛声、莲步轻移,在冬日暖阳的照射下,留下婀娜的身影。
中宫大宴,庄严隆重自不必说。进入长春宫,摆设的筵席都从正殿延伸到了外殿。李府众人自然坐于外殿,只能隔着雕花镂空殿门远远瞧着里面莺莺燕燕、歌舞升平的盛况。
正殿之内有宫中乐伎、舞伎轮番表演,也有勋贵小姐的助兴之作,虽然精彩热闹,却略显单调乏味。不见皇帝亲临,也无皇子现身,连皇后都侧卧椅上,只与亲近的几位贵妇说着体己话,并无任何示下。底下参加宴席的众夫人小姐不禁暗自纳闷,摆这么大的场面,却什么都不做,这是为何?
王氏及李嫣、李婉三人侧目瞧着内殿,脖子都快扭变形了,好半天才一个个嘶拉呼呼揉着酸痛的脖子,不甘心地收回目光。李卿对里面发生的一切并不关心,只埋头吃着席上的点心果子。
今日出发的早,她就吃了点糕点垫肚子,这会正饿得慌了!不一会,眼前的盘子就空了,李卿便把目光伸向王氏等人面前的盘子,微微探起身子去抓,却没注意右侧方来了一位女侍正要给她们这桌斟酒。
那女侍也没想到李卿竟会起身去抓吃食,一时反应不及,一杯酒就那么巧地撞到李卿手上洒了下来。
纵使李卿眼疾手快躲闪着,袖子、裙摆仍湿了一大片。
“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那女侍似乎害怕极了,还没等李卿反应过来,“咚”地一声就跪伏在地,颤颤巍巍地告起罪来。
“无妨无妨,你快起来吧。”李卿见那女侍又瘦又小,像个受惊的小兽般,赶紧出声安抚。这么点小事,她自然是不在意的。
然这边的动静似乎引起了他人的注意,只见一位年纪较长、面相颇为严肃的宫装女子疾步走了过来,沉声呵斥道:“这是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那匍匐在地的女侍听到来人的声音,浑身一哆嗦,说了句“姑姑恕罪!”便把头埋得更低了。
旁边坐了半天冷板凳的王氏见李卿惹了事,不禁急眼,柳眉倒竖就对着李卿呵斥:“没规没矩的,平日里教你的规矩都吃到肚子里去了?”
一番训斥又惹得旁人注目。王氏见更多的人望过来,越发恨死了李卿,却也不敢再发作了,把自己憋的要死。
见王氏消停了,那“姑姑”便开口对着仍跪伏在地的女侍说道:“既是你闯的祸,便由你带着李四小姐下去换身衣物吧,待会自去李公公处领罚。”说罢便转身离去。
这“姑姑”竟知道她这个小透明的身份,果真宫里人人都是人精啊!李卿暗自佩服。
面前匍匐在地的女侍待那位“姑姑”走远后终于起身,恭谨地领着李卿,在外殿一众无聊的吃瓜人士瞩目下离开了此处。
外殿的一点小插曲并未影响到内殿,听着里面继续着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外殿的众夫人小姐只能继续垂眉叹气。
另一边,李府跟进来伺候的嬷嬷将李卿的衣物交由那女侍后,李卿便被那女侍带着出了宴席,横七竖八地拐过好几座宫殿,走了好长一段甬道。刚开始李卿还一脸新奇,可走着走着便觉察出不对来。
按理宴会之上各夫人小姐更衣换裳是常事,殿内应该会设有专门的房间供给使用才是。虽说皇家宫殿巍峨壮丽、布局复杂,但也不至于要走如此之久。见眼前带路的女侍埋头疾步,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李卿不禁停下脚步,大声问道:“敢问小大人,这是要将小女子带到何处?此处似乎已离皇后娘娘宫中甚远了。”
那女侍冷不防李卿突然出声,只得急急刹住脚步,回头对李卿道:“李四小姐勿须惊慌,有位贵人想要见您,您跟着奴婢走就是了。”
贵人?能在皇后宫中把人带走的,这宫里怕是没几个人了吧。难不成是萧胤彦?可他自己还躺在床上动不了,应该“身不由己”吧。到底是谁呢?
李卿苦思不得。不过既然这位女侍能坦然相告,应该是没什么危险吧?李卿只得忐忑跟上,心里又忍不住吐槽萧胤彦,他肯定知道自己今日要赴宴,也不知道递个消息或派个人来保护自己!
果然,男人就是靠不住!
跟着女侍又走了一段路,终于进了一座殿门。里面帘幕重重,暖意融融。
将李卿带到最里面的一处帘幕前,那女侍便行礼离开,剩下李卿一脸懵地立在原处。
透过轻薄的珍珠纱帘,依稀可见后面是一个小房间,两侧墙壁上摆放了满墙的书册,中间悬挂了一幅画,房间正中摆放了一张四方书案,铺陈了文房四宝及花瓶等物。
此刻里面并无一人。李卿静立了一会,紧张不安的心竟突然放松不来,不觉暗自好笑。
没过一会,一阵脚步声传来。李卿抬眼望去,只见帘后一个佝偻着背的宫人搀扶着一名中等身形的男子走了进来,坐在了书案前的椅子上。
“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过后,只听一道低沉略有些虚浮的声音说道:“退下吧。”
旁边伺候之人立时退下。
李卿瞧着这场景,心中已约莫猜到椅上之人的身份。妈耶,穿越必齐集的打卡项目之面见皇帝,马上就要实现啦??可皇帝为什么要见自己?难不成是为了萧胤彦?
李卿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里面之人开口说道:“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