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乍起,转眼又入了冬。天气一天天冷起来,街头来往不息的人流也渐渐变得稀稀拉拉。玉兰街李府,三朵金花都宅在院中关起门来数着自己的小九九。
这些日子,李卿派了绿蕊多次到李嫣、李婉院里打探消息,又托了高爽派人在外面盯着,终于发现了李嫣和李婉的秘密,两人竟是日日错开前后脚去了恒王萧承乾府中!
对李嫣的感情,李卿是能理解的,她对恒王的爱慕之情怕是由来已久,迟迟不肯婚配应是还在等着对方。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个姐姐竟胆子如此之大,暗通曲款,置全家名声于不顾。至于李婉,手段更是上不得台面!李卿知若任由两人胡作非为下去,迟早会给家里惹来祸事,然她虽有心提醒,却也知以自己在府里的地位,怕是还没开口就要被两边攻击。因而只能叮嘱绿蕊继续盯着,见机行事。
然没过多久,几件大事接踵而至,全然扰乱了李卿的心绪。
又有人上门提亲了!
这几年,先是媒婆踏破门槛,到后来几个女儿都年纪大了无人问津,李家一度沦为官宦之家的笑柄。王氏愁得头发都白了不少,就连李裕这等对内宅之事不从上心的,也开始责问王氏,把王氏气得有苦说不出。这会子听门房来报说媒婆上门,喜得王氏连连催促,吩咐赶紧将人迎进来。
芳园,李卿刚读完萧胤彦给自己的来信,正准备盘点近日账目,就见绿蕊匆匆跑来,直到屋里才堪堪停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急地大口喝着桌上的茶水,喝完还呛了两声。
“这是怎么呢?瞧把你急的!”李卿一脸问号。
“小姐,家里来媒婆啦!”绿蕊稍微平息过来赶紧道。
“来媒婆了?”李卿闻言也有点诧异,家里确实好久没媒婆登过门了,不过......“这也正常吧?”家里三个待嫁的大龄剩女,至少在这个时代算是大龄,不来媒婆才奇怪吧。
“媒婆是受秦家所托,求娶的是小姐您!”绿蕊无语地望向李卿。
“我?不是我头上那两个姐姐?!秦家,是......哪个秦家?”李卿盘账的笔瞬间掉落在地。
“没错,就是丰泰街秦氏大当家秦昱瑾要求娶小姐您!”绿蕊看懂了李卿眼中的疑惑。
“他!”李卿惊地从椅子上站起。秦昱瑾他,为何这时来求亲啊。自己对他的感情是复杂的,他对她有恩,她也知他待自己与别人不同,可两人一直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直到她把心交付了萧胤彦,此时再来求亲,她如何还能回应他......李卿心乱如麻,忍不住抓自己的头发无语问天。
绿蕊站在旁边见李卿心慌无措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忍不住开口劝道:“小姐,这会子您可得静下来心来应对啊。秦氏这家底,怕是连郡主娘娘都只有心动的份,何况家主和夫人。前院那边,怕是再顾不得什么长姐幼妹,一口就要答应。如此,五皇子那里,可如何交代?”
“交代?何须交代。自古婚嫁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五皇子若真有心,自能体谅女子的难处,想办法去应对。”李卿被绿蕊喊回神,摆摆手道:“我心里有点乱,让我一个人静静吧。你继续去前院守着,有什么消息再来报我。”
绿蕊依言退下。李卿重新拾起笔欲借盘账让自己心静下来,却发觉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干脆弃笔躺到了床上,被子蒙头装死。
秦氏求亲的消息自是很快传遍后院每个角落。李嫣和李婉那边不用说,钗鬟首饰摔了一地。前院里正在会客的王氏满心疑惑,这秦氏怎么就看上了李卿,两家何时有过交集?王氏仔细回忆着,依稀记起哪一年除夕,秦氏的人曾救过李卿,难道就是那时结下的缘分?这李卿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怎滴好事都到了她头上!
王氏心里愤愤想着,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毕竟秦家那样的富贵,能结成亲总比不成强,因而只能一边咬牙,一边僵着笑脸听媒婆扯了一大通。
因李裕不在府中,双方你来我往吹捧许久后,王氏终于将媒婆送了出去,只言还需与丈夫商量,三日后必给答复。
其实早在媒婆登门之时,王氏便已吩咐仆人赶紧去给家主李裕报信。谁知仆人风风火火赶到李裕办差衙门后,却没见到李裕的身影,只说是刚好派出去了。问着地方后,仆人又寻过去,仍未见其人。仆人无法,只得回府去复命。王氏得知,并未细究,只当李裕那边有要紧公务,全然不知是其公务清闲,惯常和几个同僚到隐蔽处玩乐去了。
待日落西山夜幕降临后,一身酒气的李裕才姗姗归来。王氏见状不免有些气恼,但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这才敛去一身脾气,吩咐人端上醒酒汤,又服侍了漱口泡脚后,才屏退左右将今日之事说与李裕听。
李裕此时尚有些醉意,猝然听王氏说,一时没反应过来。“通泰街秦家?家里当官的?怎滴我没一点印象。”
“天爷!”王氏闻言不禁拔高语调道:“秦家!通泰街秦家,本朝首富!那家里的银子堆起来怕是比山还高。老爷竟然不知道?!”
“原是他们家!”李裕闻言不禁讪讪。“可再有钱,也是门第低微的商贾之家。咱们家书香传世,若是和那商贾之家联姻,岂不让其他世家笑话!”
死鸭子嘴硬!王氏如何不知自己的丈夫,平日里俸禄就不多,花钱又惯是大手大脚,这么些年在外胡作非为的,几乎要败光家里的老本,连自己的嫁妆都补贴进去了不少。这会子是摆起谱来了,心底说不得多么激动了。
王氏只想着这桩婚事能成,因此也不和李裕杠,只冷着个声说道:“人家可不是一般的商贾之家能比的。依我看这桩婚事便极好,一来四丫头不过是个庶女,高门显贵是不用想了,若嫁个低门庶族,对家族也无甚益处。二来,府中这些年银钱只出不进,若不是有我娘家的嫁妆补贴着,早就捉襟见肘了。现在与秦氏联姻,既可解燃眉之急,又可为将来斌儿他们谋求一官半职铺路。如此百利而无一害之事,想必老爷不会不允吧。”
一说到银钱之事,李裕底气就不足了,但仍想表达一下自己的筋骨。“此事容我再想想,况且也要问过母亲的意思再说吧。”
“母亲那边我已去问过,并无异议。”王氏接口道。
“母亲也同意......想来这桩婚事确实不错,如此,就劳烦夫人去操办吧。”
李卿知晓了前院的决定,慌乱了半天的心反而静了下来。两世为人,她对情爱并未抱多大期待。自己与萧胤彦早已交心,若是他深情,知道她被人求娶后自会想办法应对。若是他另有别的顾虑,她也会祝福他。只秦昱瑾这边,李卿却是一万个愧疚、一万个心疼。现在回想,他对她的感情从来都是隐忍不发,只默默支持她做想做的事。
她和他,好像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
那个深巷里,蓬头垢面却用一双满是浩瀚星河的双眸凝视她的少年,终于向她走来了。可她,却选择了辜负他。
当初,若是他先开口,一切会不一样吗?
秦氏求娶李卿的消息很快传了开来,萧胤彦知晓的时候,刚从蔡贵妃宫中出来。听着随从报来的第一手消息,萧胤彦心头一紧。
他的卿儿,真是被人惦记啊!
萧胤彦不禁想起了几年前恒王府梅花宴的场景,当时人人都被七步对诗的李卿所惊艳,只有他,在她“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胸怀气概中折服。李卿不是普通的女子,在与她相处的每一刻他都深切感受到了这一点。
她出身不高却心有大志,她才华斐然自有自己的傲气,若无明媒正娶,她定不会愿意与他携手一生。
所以前些日子,当母妃逼着他把婚事敲定时,他直接摊牌,严明非李卿不娶,把母妃气得破口大骂,母子俩头一次各执一词、吵得天翻地覆。后来,母妃又请了娘家舅舅、舅母轮番游说自己,俱被他一口回绝。得知此事,母妃气得扬言,除非她死了,否则别想娶李卿。
他自是知道和母妃选中的几家联姻,对他是最有利的。眼下争储之势愈演愈烈,凭他及母族的势力,轮不到他不争,可让他为了权势放弃李卿,看着她嫁为他人妇,他也万万不能接受。
回府之后,萧胤彦屏退了一堆人的求见,将自己关在了房内。许久许久,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萧胤彦夺步而出,坚定的眼神似是下了某种决心。
天色渐暗,冬日的黑夜来得越发早了,宫里早已掌灯。萧胤彦知近日皇帝用完晚膳后都要到皇后宫中坐上片刻,再回御书房批阅奏折,便算好时间,去了御书房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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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他的卿儿,真是被人惦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