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打点计时器一般的讪笑将顾疏桐从渺茫的虚空中拉了回来。她开始感觉到冷,因为她的膀子上连一层纱的遮蔽都没有。
可再冷她也得受着,一切不都是她的选择么?为了漂亮,她甘愿这么冷着。
顾疏桐这样的打扮,在冬天无论哪里都是会惹人注目的,只是这些目光招致的结果往往却大不相同。
那种人的目光或许是轻浮下流的,而顾疏桐自认也是那种人中的一个,但她做不到那样的轻浮下流,尽管她无人管教,性子野上了天,她的出身至少能带给她一点点仅次于其它同类的高贵。
她要好好利用那对父母给予他们这样的子女的唯一的东西,支撑她一切的特立独行。
有人对着她轻佻地吹着口哨,旁边一阵附和大笑,她也毫不理睬,像一座精致的雕塑一般婀娜地弯曲着身子,从口袋里掏出大红色的口红,丰腴嫩泽的嘴唇。
人群里有人发号施令,遍不再能听见一星半点的声音,他们终于掠过了她,她心里紧绷的一根弦才终于松弛了下来。
当洛阳终于从内心中的一番天人交战之后决定上前时,就已经只剩下了庞然冰冷的铁门立在那里来迎接他,英雄救美这样的好事原来是想不得的,一切只会维持不变,他还是那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悲哀之余,洛阳抬头想望望天上的浮云,可哪里还有云?一张揉皱了的黑布给你遮得严严实实,月色不明。
泡在网吧的香烟味里久了,新鲜的空气反而容易呛鼻,洛阳被冷风吹得咳嗽了起来,脑仁开始隐隐作痛。
该死,他也被褚鹭熠传染了……
稍有名的大学似乎都喜欢塑一座铜像镇在学校最大的广场中央,不管外形多么精美,大部分的学生也就只是图个第一眼新鲜,虽然还没到老阿姨老叔叔的年纪,但也决计干不出小学生涂鸦这种寡鲜廉耻的蠢事,所以当洛阳在底座上发现了那个刻着有着一头显眼长发的小人时,吃惊地把手机的亮度开到了最大。
痕迹像是用美工刀一笔刻成的,不知道是为了情趣还是其它,作者并没有只留一个单调的人儿在上面,她还给她的女娃娃送了一座华丽的房间,漂亮的百叶窗上垂下一层薄薄的窗纱,发不出光泽的水晶吊灯样式极尽繁复,整张床几乎铺满了玩偶,连可以从窗外望见的小小一隅都是鲤鱼跃龙门式的喷泉。
就像在那座高高的塔上头发盘踞地面的被锁住的公主,脸朝着窗口,手臂圈住更细瘦的双腿,似乎下一秒就会飘出这小小的华丽的囚笼。
虽然第一印象就是这样,但洛阳还是给了它们更多想象的空间,谁又能断定房间里只有这孩子一个人?说不定她只是在赌气撒娇,把头转向了窗外。
“你是在探险?寻宝?可这里光溜溜的,连粘上的东西没有。”
洛阳被吓了一跳,他悄悄翻了个白眼,果断地关掉了手机。
“还真是……在哪里都能遇上你呀。”
洛阳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那儿去了,但却没有表现出一丝的真诚和耐性。
“你在看什么?”
黎璃往他先前仔细端详的地方探头,却被洛阳用身体挡了个严严实实。
“没什么……”他拉着她绕过了铜像,三秒之后就把黎璃的胳膊扔了回去。
黎璃不喜欢给人难堪,也不想去追问这件事,既然洛阳摆明了不喜欢和她有什么接触,那黎璃就会聪明地离他远一点。
该有的礼貌还是不能丢的,黎璃抱着书,对洛阳说了“再见”,用她独有的走路的方式离开了广场。
洛阳后知后觉过来自己这是又在女人面前丟了份,气得想要扇自己几巴掌,还没碰到脸,就紧急地撒了车。
他怂了,他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