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宋御河到底给了薛珂多少钱不得而知,总之因为这场性侵丑闻,宋御河在剧组驻扎下来,成为真正的定海神针。
打发走记者,处理完薛珂事件引发的蝴蝶效应,看见风吹草动要求撤资宋御河态度只有一个:好走不送。
十亩之间补齐缺口不说,更是带来传声文化以及郁白工作室双重加持,至此,《正途》危机完全解除。
李承顶替薛珂,成为赵衷。
涉及薛珂的戏份要全部重拍,宋御河下令赶进度,时间紧,任务重,许思成反而跟打了鸡血似的,每天精神抖擞,在片场一呆十几个小时,要不是演员累得打瞌睡,他能没日没夜坐在导演椅上挥斥方遒。
薛珂的房间再没人敢住,干这一行的,多少信点儿邪,宋御河鄙夷封建糟粕但坚定认为那房间晦气,给李承单独安排一辆房车,招摇地停在导演监控器后面。
这事儿成了剧组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柏森出走,李承后来居上,宋御河解决危机顺便塞人进组,这捧人的手法,跟当年柏森空降《三生有幸》如出一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再隔空来个眼神交流,那新欢旧爱的戏码激情上演,精彩纷呈。
当然,无论当年情还是今世恩,他们都只敢私下议论,谁也不敢贴脸开大。
“我觉得李承长得没有柏森好看。”
“当然没有,柏森长得多好看啊,那脸蛋儿跟雕塑一样,恰到好处,但凡少一分则过犹不及。”
“那宋总为啥这么宝贝李承啊,还把房车直接开进寨了,记得咱们刚来那会儿吧,那乡长咋说都不让咱开车进,你看看现在!”
“宋总给寨子里捐了一大笔钱。”
“就为了给把房车开进寨?”
“不然呢?”
“啧啧啧,长得好看就是名好啊,空降成为男三号,还有老总亲自陪戏。”
剧组在拍摄现场搭了一间简易更衣室给群演,没人想到柏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木门“嘭”地打开,门口负责管理衣物的艾文跟娜娜吓了一跳。
“柏老师、你、你怎么在这儿换衣服啊。”
柏森说:“离得近。”
“啊,主演化妆间是有点远哈……”
他脸色很难看,就在这两人以为他要发火时,柏森却问:“你们怎么知道宋御河给寨子捐款的事?”
娜娜说:“啊,就是大家都这么说。”
都?柏森第一次听说,但宋御河对他想要捧的人向来舍得花钱,也不是做不出这种收买人心的事,“我知道了。”
说完,扬长而去。
娜娜用嘴型问:“怎么了?”
艾文说:“好像生气了。”
娜娜不解:“今天导演一直amazing,夸他呢,咋还不高兴。”
艾文抱着衣服说:“不知道啊,难道吃醋了?”
娜娜:“这吃哪门子的醋啊。”
艾文满脸暧昧:“你真笨,之前宋总给柏森陪戏的事儿圈子里谁不知道啊,这解约了要不是薛珂出事李承进组,他都不会来,现在天天陪着李承,进进出出,谁看了不受刺激。”
娜娜还是不懂:“可是都解约了,陪别人不陪他不是很正常吗?”
艾文恨铁不成钢:“你谈过恋爱么,占有欲知道不?就是之前属于我的,现在都属于别人,嘴上不说心里嫉妒,接受不了,懂吧?”
娜娜不懂:“可是他俩又没谈恋爱。”
真是不开窍,艾文道:“我就打个比方。”
赵衷戏份重拍,萧白於跟赵忠的对手戏多,柏森两头跑,下午三点预报有雨。
许思成想在贵州重拍雨夜对峙。
就是天气太冷,容易淋感冒,一个是宋御河捧出来的影帝,一个宋御河亲自送来片场跟进陪戏要捧的大宝贝,许思成为难,征询大老板的意见。
宋御河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挡住大半张脸,墨镜下的唇没有一丝弧度,淡淡地说:“拍摄的事你做主,不必问我。”
这是要公事公办,彻底放权,许思成得令,在对讲机里喊:“场务,来,准备,灯光师站远点儿,轨道走一圈,好,柏森入镜,ACTION!”
大雨滂沱,电闪雷鸣,适合寻仇。
同样的情绪无法复刻,好在柏森够专业,在原剧情基础上,加注个人情绪,许思成一瞬不瞬盯着监视器,他拎着长剑,剑尖划过湿漉漉的地面,雨水顺着剑身往下滴,却无法荡涤干净挤压的仇恨与愤怒,握住剑柄的手因为用力骨节分明,青筋暴起。
“赵衷。”
仅仅两个字,萧白於瞬间红了眼眶,柏森的演技毋庸置疑,只是许思成发现什么,喊:“卡,柏森,眼神收一收,这时候你对赵衷的情绪很复杂,在恨他想要杀了他的同时你还对他的人性存在一丝幻想,现在的眼神有点儿......”
他想了想,一针见血道:“不像想杀了他,而是在嫉妒。”
拍戏混入个人情绪很不专业,柏森弯腰跟导演道歉,说:“抱歉我再来一次。”
杨猛昨天飞回北京谈项目,临走前提点肖安,柏森演戏时不喜欢被干涉,没他允许不准擅自入镜于是虽然柏森在雨里淋着,他也只敢抱着毯子在远处等候。
李承则被助理扶起来披上毯子护在伞下。
许思成讲完戏,跟化妆师说:“去给柏森补一下妆。”
头发被淋湿贴在脸颊上,到底年轻,柏森皮肤底子好,基本素颜上场,只需要吹干脸上的水,把眉毛补得更锋利一些,近距离什么小动作都无所遁形,娜娜注意到柏森的眼神始终看向某处,顺着目光看去,只见宋御河正在跟李承说话。
他把墨镜推高架在头顶,露出那双多情的眼睛,两个人的气氛不算亲密,但宋御河扬手把自己抱着的暖水袋给了李承。
柏森眸光肉眼可见的一沉,化妆师喊他:“柏老师,眼珠别动,先看我。”
配合,柏森提醒自己,配合化妆师,配合导演,这是一个演员的专业素养。
灯光亮起,再次入画,阴暗的天应景地扯一道闪电,紧接着雷声四起,看戏的都跟着揪紧心脏,萧白於提剑向前,赵衷瘫倒在地,一脸惊恐。
他在努力回忆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到底是谁,许多画面一闪而过,他双目瞪得老大,试探地喊出那个名字:“萧鸣远?”
李承不愧是十亩之间训练出来的人,眼里有戏,台词过硬,三个字结合仿佛见了鬼的表情,有心虚,也有难以置信,把唯唯诺诺演绎到了极致。
随之而来的,是刀架在脖子上,萧白於冷漠的眼底晃了晃,他歪头,似笑非笑,“赵衷,你不配叫这个名字。”
才一句词,许思成又喊卡,“柏森,情绪还是不对。”
外人看近乎完美的表演并不能让许思成满意,“你恨他啊,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当他说出萧鸣远三个字的时候,你的愤怒到了极点,滔天的恨意跟惊涛的愤怒交织,你想杀了他,可是你想到死才是解脱,于是你忍住一刀了结他的冲动,想要慢慢折磨他,凌迟他。”
憎恨与愤怒的同时,还要隐忍,这个度很难拿捏,但柏森知道真正的原因。
他没入戏,浮于表面,当他对上赵衷的眼神时,看到的却是李承,脑海里从宋御河为他递暖手宝到在更衣间听到的那些关于宋御河跟李承之间那些暧昧的猜测,以及自从宋御河来剧组后对他的种种无视以及对李承的偏袒。
正如艾文所言,他在不高兴。
因为亲眼目睹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一点点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
宋御河捧了新人。
新人笑旧人哭。
柏森背弃宋御河在先,宋御河怎么也算不上始乱终弃,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是另一回事。
宋御河要对一个人好时,那指定要星星不给月亮,他能捧出赵鹏,捧出柏森,也能捧出李承。
可是——
他把李承从地上拉起来,对许思成说:“导演,我想休息一下。”
许思成知道他想调整状况,答应了,“B组准备,拍卢照月受辱。”
卢照月身为公主,为了自己的国家和子民,被送到邻国当质子,受尽屈辱,被迎回后,却没能得到应有的一切,皇帝忌惮,达官贵人嫌恶,就连百姓也口口声声辱骂......
她明明救了自己的国家,而这个国家却抛弃了她。于是万念俱灰,风吹起衣摆,卢照月站上城墙,一跃而下被萧白於所救,至此,二人开启联合复仇计划。
许思成没管柏森,等他走出镜头,肖安才上前把毯子递给他,其他人也都在各自岗位上按部就班,李承跟着副导演拍单独的镜头。
走远了,宋御河没跟着去,双手插兜,撩眼看从屋檐飞下来的雨链轻晃。
棚内雨水声很大,躁得人说话都得凑近一些,柏森到棚下躲雨,裹在毯子里露出一张精致的脸,淋过雨,眼睑上沾着水珠,让他看上去那么可怜。
四目相对,柏森先开口,问:“B组在山上,你怎么不跟着去?”
宋御河笑了。
恣意,张扬,像是因为什么心情极其愉悦。
他稍稍塌了一下腰,离得很近,大约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一张嘴就能撞上对方的唇。
这不是安全且舒服的社交距离。
一颗心脏因为突如其来的亲昵而咚咚作响,比隆隆的雨声更聒噪,震得柏森如坐针毡。
肖安见状,忙借口道:“柏老师,我去给你接一杯热水。”
“我跟你一起去。”柏森想走,反被宋御河一把抓住,他定定地审视着他,一字一顿道:“柏森,NG这么多次,这不像你。”
那怎样才像他?
热气喷在他鼻尖,柏森忽然很想发火,终究忍住。
他是个体面人,宋御河也是。
何况,此刻内心那点儿小心思实在让他无地自容,他急切地想要自我冷静,“花无日日红,我调整下就好。”
宋御河撩起眼皮,不咸不淡地吐出两个字:“是吗?”
当然,柏森伸手要把人掀开,宋御河眼疾手快攥住那截手腕。
热度分明。
柏森身上潮湿冰冷,宋御河像个干燥的大火球,烘得人心暖洋洋的,有些痒。
他不自在地要抽回来。
宋御河附耳,几乎咬着他的耳骨说:“柏影帝,别告诉我你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