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 第3章 拾荒者

1988年春的一个雨夜。

雨夜的海边，天空被厚厚的乌云笼罩，只有偶尔划过的闪电照亮了黑暗的海面。海浪在狂风的驱使下，疯狂地拍打着岸边，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一位老者正瞪着眼睛看着自家简陋的屋顶，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脑海里不断回想起刚才的场景。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勉强睡着了。

但是很快他就从睡梦中惊醒，他坐起身来，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目光锁定在桌子上的那张名片上。

2018年春……

三人走出实验室，穿过繁忙的走廊，来到了一个小型会议室。郑永明和其他几位同事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看到他们三人进来，郑永明先冲莫雨招了招手，莫雨快步走向郑永明。紧接着郑永明又叫住了刚要坐下的丁沐风，丁沐风不解地看向郑永明，在旁人的提醒下一头雾水的走上去站在了莫雨身旁。

郑永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鉴于时间紧，任务重，我在这儿就长话短说了。莫雨同志大家想必都很熟悉了。三年前，莫雨同志凭着自己的专业素养和坚韧不拔的勇气成功捣毁了一个贩毒团伙。但因为该团伙的头目还未落网，莫雨同志主动提出继续卧底任务。三年后的今天，莫雨同志出色地完成了第二次卧底任务。本来莫雨同志有更好的选择，但是他主动申请继续回到我们泾阳市警局，担任刑侦大队副大队长，我谨代表个人，对莫雨同志的回归表示热烈欢迎。”

在郑永明的带动下，周遭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丁沐风神情莫名的看向莫雨，笑了笑，冲他伸出手去，“欢迎你加入，副大队长莫雨同志。”

莫雨一愣，也朝他伸手，但丁沐风却抽回了自己的手，郑永明将他们的行为看在眼里，及时拉住丁沐风的手，并将他的手放在莫雨的手上，还重重地按了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如今我们警局的‘风雨神探’组合重新合璧，我相信你们在今后的合作中一定会更加默契。”

“请郑局放心，我一定会积极配合丁队完成工作。”莫雨知道丁沐风还在生自己的气，先行抽出了自己的手，冲郑永明敬了个礼。

“不是说长话短说吗？这都过去几分钟了？案子还破不破了？”丁沐风口中喃喃自语着，大跨步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郑永明一愣，随即皱了皱眉，“行了，接下来开始案情分析。邵阳，你先介绍一下情况。”

“是，郑局。”李邵阳点头，回头看向张天雷，张天雷敲打着电脑，很快屏幕上出现了几幅照片。

“根据尸检报告，我们可以初步确定死者身份和死因。死者是一名成年男性，年龄约在30-40岁之间，死亡时间是三十年前，死因是钝器伤害。此外，从现场发现的行李箱残骸来看，我们推测死者可能是被谋杀后抛入海中。”李绍阳翻看着手上的尸检报告。

“目前我们的任务是要先确定死者身份。”丁沐风补充道，“我们已经联系了当地警方和失踪人口数据库，正在比对可能的身份信息。同时，检验科的同事也在分析行李箱内的物品，看看是否能找到与死者有关的线索。”

“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对案发地点进行进一步的调查。”莫雨说，“根据目前的证据，我们可以推断出案发地点可能是在海上。但时隔三十年……而且三十年前锡山那边还只是一片鲜有人迹的海域，对于证据的搜集和调查难度会很大。”

“嗯。”郑永明听着汇报，点了点头，“那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先通过技术手段尽可能的还原死者生前面貌，再扩大调查范围，寻找可能的目击者和嫌疑人。虽然这次案件时间跨度之长，但我相信，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同时，我们要对死者的社会关系进行深入调查，了解他生前的活动轨迹和社交圈子。”

“郑局，失踪人口数据库发来了一些资料。”张天雷将资料显示在了屏幕上，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郑局点了点头，“好，先筛查出符合条件的，等死者面貌恢复之后，再统一对照。行了，大家都去忙吧。沐风，你留一下。”

会议室里，其余人陆续离开了，丁沐风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郑局，您把我单独留下，不会是为了向我负荆请罪吧？”

“你个臭小子，现在翅膀硬了，敢对师父这么说话了是吧？”郑永明轻轻地敲了一下丁沐风的脑袋，“你和莫雨以前就是老搭档，现在这个案子交给你们俩我很放心。兄弟之间有什么事说不开的，莫雨就是不放心你冲动的性子，才放弃了往上调的任命……”

“那我还得谢谢他……”丁沐风翻了个白眼。

“我还没说完，你这小子……”郑永明伸手还要打他脑袋，被丁沐风灵巧的躲过了，“反正不管怎么样，人生最难得的就是一个真心朋友。”

“是——保证完成任务——”丁沐风突然直起身子大喊一声，把郑永明也吓了一跳，然后他一溜小跑离开了会议室。

会议室门口，莫雨正低头靠着墙，看他出来立即站直身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我……”

“别愣着了，不是说勘察现场吗，走啊。”丁沐风似乎早就料到莫雨会在门口等他，并没有感到很意外。他的语气虽然冷冷的，但在转身的那一刻却忍不住上扬了嘴角。

“哨子，我和莫队出去一趟，你们这儿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们。”丁沐风经过李绍阳身旁时拍了拍他的肩，李绍阳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点头应了一声。

赵胜男从电脑前探出脑袋嘿嘿一笑，看向李绍阳，“哎，哨子，之前丁队出现场可都带着你的，如今莫队来了，你这是被抛弃啦？”

李绍阳瞪了一眼赵胜男，“胜子，你少幸灾乐祸。这是丁队照顾我，海边现在多冷啊，丁队知道我怕冷才不带我去的。”

张天雷用笔戳了戳李绍阳的手，一本正经的说道，“李哥，我觉得赵哥说得对。”

“哪儿都有你，东西查的怎么样了？”李绍阳白了张天雷一眼，低头看着他眼前的电脑，赵胜男听着他蹩脚的解释使劲憋着笑摇了摇头。

“你这三年……”车上，丁沐风侧头看向莫雨，欲言又止。

“挺累的，但很累的时候就会想我们以前一起破案的日子。每天晚上睡觉我都不敢真正地睡着，因为一睡着就会梦到你们，我怕到时候说梦话会暴露身份。”莫雨深吸了口气，“他们都说你为了我的事情一直都失眠，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

“你是活该。”丁沐风小声嘟囔了一句，不曾想莫雨竟然听懂了，苦笑一声，“可不是。”

丁沐风看向窗外，看似无意地问道，“那你现在住哪儿？”

“我们不是一个宿舍的吗？”

“哦。”丁沐风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两人来到海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原本初春的天气还带着些许冬天的寒意，在海边更是冷的像冬天一样。

天空被染成了一片淡淡的橙红色，太阳即将落下地平线。海风轻拂，带来了海水的咸味和远处渔船上的柴油味。海边的沙滩上，退潮后留下了一片片湿润的痕迹，贝壳和海藻在沙滩上散落，仿佛是大自然的宝藏。远处，几只海鸥在空中盘旋，发出叫声，为这宁静的傍晚增添了几分生机。

两人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走向沙滩。

“小风，你看。”莫雨的眼神看向不远处，那儿有个衣着破烂的老者，正一瘸一拐地走在沙滩上，右手拿着夹子，左手拿着一个蛇皮袋子，好像是在捡什么东西。

莫雨冲丁沐风点了点头，转身从车上拿了瓶水，喝完后拧紧盖子走到丁沐风身旁，和他一道向老者走去。

“大伯，给。”莫雨脸上带着笑容，将手上的矿泉水瓶递给老者。

老者听到声音抬起脸看向莫雨，他的面容苍老而憔悴，深深的皱纹如同枯枝般扭曲，布满了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一头稀疏的白发随意地贴在头皮上，几缕凌乱的发丝在风中摇曳，更添了几分凌乱。他的眼睛深陷在眼窝中，黯淡无光。

“谢谢。”老者道了声谢，伸手接过了空瓶子，扔进了蛇皮袋子里。

“老伯，您是住这附近吗？”

“你们二位是警察吧？”老者的话让莫雨和丁沐风都愣了一下，“中午的时候这里来了好多警察，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吧？不然你们也不会刻意来找我这个老头聊天。”

丁沐风见此情景便拿出了自己的警官证，“老伯，我们确实是警察。你说刚才这里来了很多警察，那你应该是住这附近吧？”

“我就住在这附近的山上，已经住了四十几年了。”老者一边说一边走，他的衣着简陋而破旧，一件褪色的蓝色外套已经被洗得发白，衣襟上沾满了泥土和油污。一条灰色的裤子松垮地挂在他的腰间，裤腿上布满了补丁，显然是经过多次修补。一双破旧的布鞋裹着他的双脚，鞋尖已经磨出了洞，露出了脚趾。

丁沐风看了眼莫雨，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莫雨赶紧接口，“那您在海边有看到过什么奇怪的人，或者说捡到过什么您觉得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东西吗？”

“人嘛是近几年才多起来的，至于东西……这么多年了，卖的卖，扔的扔，也没留下多少了。”

“那您能带我们去您家里看看吗？”莫雨看了眼他手上的蛇皮袋子，老者想了下，点了点头，“只要你们不觉得乱，跟我来吧。”

老者的家就在距离海边不远的山顶上，莫雨一边小心地往上走一边和他闲聊着，“您家里就您一个人吗？”

“年轻的时候不懂事，为了什么所谓的理想想去闯一闯。投资失败之后，就心灰意冷躲到了这里。没想到一躲就是这么多年。”

莫雨点了点头，看了眼身后的丁沐风。

老者家是一间简陋而破旧的小屋，周围是荒芜的草地和堆积如山的垃圾。屋子的墙壁由破旧的木板拼凑而成，部分地方已经被风吹雨淋得腐朽不堪，露出了斑驳的木纹。屋顶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瓦片，有些瓦片已经破碎，露出了破烂的草席。

走进屋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破旧的木床，床上铺着一块薄薄的毯子，看起来已经使用了很长时间。床头柜上摆放着一盏昏黄的台灯和一个破旧的收音机，显得异常简陋。屋内的家具几乎都是用废旧的木板和金属零件拼凑而成，显得粗糙而简陋。

床对面是一张由木板拼接而成的简易木桌，桌子上放着好几本看起来有些泛黄的书，其中一本的书页折起了一个角，看来是他做的记号。

屋子的一角堆放着一些拾荒老人捡来的杂物，有塑料瓶、废纸、金属罐等，这些都是他生活的来源。另一角则是一个简易的灶台，上面摆放着一些破旧的炊具和调料瓶，显得非常简陋。

整个屋子充满了潮湿和霉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闷的气息。

“不好意思啊，家里简陋，没地方让两位警官坐。”老者看起来有些尴尬，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突然从里面掉出了一张卡片，他赶紧弯腰去捡，但丁沐风已经眼疾手快的捡了起来，他匆匆撇了眼名卡片上的内容，随即递给了老者，“给。”

“谢谢啊。”老者接过卡片，将它夹在了书本的其中一页，又放回到了桌上，“我这些年捡的东西都在这儿了，二位警官随便看。”

“好。”丁沐风点了点头，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一看，是李绍阳打来的，“丁队，技术科的同事已经恢复了死者的样貌，照片已经发你手机了。”

“好，我们马上回来。”丁沐风点开照片看了一眼，又充满莫雨点了点头。

“老伯，今天谢谢你了，后面如果有需要我们还会再来。”莫雨冲背对着自己的老者打了声招呼就和丁沐风一块离开了。

“好，两位警官慢走。”老者缓缓开口，当他转身的时候，却没了刚才的老态，眼神中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