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楼 第2章 春满楼

《春满楼》

001.其实在医院的生活与往日里没什么太大的不同，只是每天早上一醒来都会收获一份热乎乎的早餐和见到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萧长生每天都来看我，和我聊会儿天。张叔骂他抢了自己的话搭子，他回张叔:“你一把年纪了，别折腾”。张叔气得直瞪眼，骂他没良心。我在旁边听得乐呵。

不过萧长生忙得很，每次来也待不了多长时间。我跟他说:“太忙了就别过来了，麻烦。”萧长生无语地看着我，正色道:“严谈同志，你究竟有没有意识到我在追你？”

我盯着他，同样很认真，我说我知道啊。

萧长生:“你知道的话就应该让我每天都来。

严谈:“为什么？”

萧长生:“因为这是我表达爱的一种方式，你答应我让我展现我对你的爱。”

严谈:“我是这么说的吗？你的理解能力真堪忧。还有表达爱的方式也真特别。”

萧长生听着，低声一笑，笑声勾人得很，我毫无厘头地心一悸。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我想:“萧长生，我好像也挺爱你的，但现在我先不告诉你。”

“等我好，等我病好了，我们就在一起，去各个不同的地方听音乐剧。”我暗自定下一个目标。“萧长生，你等等我，不会太久了。”

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的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

“愿得君心似我心，定不负君相思意。”

002.半个月后，经过许溪舟的检查，我的各项指标全都回归了正常水平，正式签署出院声明。

看着这个待了将近两年的中心医院，我一阵恍惚，像是做了个悠长的梦终于醒来见到了天光。

萧长生的手上提着行李箱从远处的台阶上下来，他今天请了假，非要亲自来接我，尽管我一再强调我自己可以。坐在副驾驶上，窗外的风景疾驰而过，我闷闷地问萧长生:“你不问我要去哪儿吗？”

我听见他轻笑一声，不急不忙地问答:“我知道。”我也笑了一声，没再说话。静静地看着风景。不知过去了多久，车缓缓停下了，停在了一个老旧的小区旁的停车场里。那是我读大学的时候租过的小区，离京开不远，而且方便做兼职的我来回跑。

车门打开，萧长生拿好了我的行李箱，领着我向小区内走去，我跟在他的身后，眸底道不明的情绪在汹涌。一层，二层，三层…一直爬到七层，萧长生才停下。这里是老小区，没有电梯，每天上、下楼很麻烦，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越高的楼层房租金越便宜。我当年租得也是七层，也是这栋楼。我看着萧长生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了702的房门，而我当年租得是701。

我开口问他:“什么时候来的？”声音有些沙哑。萧长生把我的行李箱提进门内，听着我的疑问一时怔住了。半晌，他笑了，但我从他的笑中品出一丝苦味。他说:“上大学的时候的”。

“你当年也考的京开？”我问他。

“嗯”。他淡淡地答。

“怎么没来找过我？”我的眼底有泪水在涌动。

“去过，你都不在”。”他又笑了，更苦了。

我真的好奇怪啊，我总在问萧长生问题，这些问题让他很难过，所以住嘴啊严谈，“别问了。”我在内心呐喊，头深深地低着。

萧长生把行李箱推到墙边摆好，又走向还站在门外的我，牵起我的手把我带了进去。屋子内的陈设很干净，看上去经常有人来住。

我顺着萧长生的指引坐在沙发上，他抽来茶桌上的纸巾替我擦去了泪水。

我怔怔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股脑的问题都开不了口，而萧长生看着我，会心一笑，开了口。

“严谈，我不苦，我很开心。如果真的要说苦的话，你忘我的时候我很苦，你难过伤心的时候我很苦，你生病的时候我很苦，你只身一人的时候我很苦。但现在不一样了，你记起我了我很开心，你病好了我很开心，前面那些一个值负一分，而后面这些一个值一百分，二者相加是正数，所以严谈，我很开心，我不苦。”

“当年考上京开的时候，我开心得一整晚都没合眼，满脑子都想快点见到你，但又害怕你忘记我。”

“后来选专业课时我也报了经济金融。偷偷去了几次你的专业课，坐在后排悄悄看你，想着一下课就跑下去和你打招呼，但你总是一下课就急匆匆地离开，每次都很忙。”

“所以我又费尽心机地租了你对面的房子，想着在家门口堵你，总能见上面。但很可惜，老天爷没给我这个机会，我去的那几次你恰好晚上都没回来。至于早上我没来堵你是因为我真的一点也起不来。我就想赖床这个病我得改啊，不然一辈子也见不到你。

“可命运是个不好说的东西，因为家庭的一些原因，我大一还没读一个月就出国了。我当时和家里闹了一通，说我死也不会出国，可我妈太了解我了，她说我要是不去她就把我爸的剧院给卖了，我当时从她的眼里看见了泪水，我知道她肯定舍不得，平时说都是开玩笑，但那一次她真的会那么做，我感觉得到，于是我妥协，为了妈妈，也为了爸爸。”

“至于再然后，我在国外参与了音乐社，做了一些在国内没敢做的事，过着一种报复的生活。”

“我经常想起你，想你过得怎么样，想你有没有遇见好的人。想着想着就开始偏离正轨，想你非我不可。”

我默默地听着长生讲，他时而回忆，时而沉默。

但他总在跟我强调“他很开心。”我想他可真是个傻子。我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从沙发上转过身，看着他的眼，仰头吻上了他的唇，热烈而美好，绵延而温暖。他抱住我，毫不犹豫地加深了这个吻。

或许这就是“情难自禁”吧。

我看着他盛着光的眼睛，“介意未来规划里多一个人吗？萧长生。”

“你一直在我的规划里，从来都不多不少。”萧长生答道。

003.和萧长生在一起后，我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情侣之间的共同烦恼——见亲戚。

“萧长生，你家这亲戚也太多了吧。”我瘫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嘴里不断地抱怨。萧长生无奈地扶额，“我也不知道有这么多。

他递了瓶矿泉水在我的面前，我接过，拧开瓶盖灌了好几口，才算是缓过劲来。

“明天有打算吗？”萧长生问我。

“嗯？想干吗直说。”我回道。萧长生:“约了许医生一起吃饭，去不去？”严谈:“去啊，当然去，早说出院了请他吃饭，结果一直没时间。”我看着长生的眼睛:“早有预谋。”

萧长生无奈地耸了耸肩:“心有灵犀。”

次日一早，我盯着镜中的自己，虽然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叫萧长生过来看看，他一来就在我的脖子上扯出了一根项链，他怔怔地看着这条项链，好半晌从自己的脖子上扯出来另一根。

“啪”的一声。两根项链上的装饰吸在了一起。他“扑哧”一笑，“严谈，送礼物怎么能只送一半呢？”我也被他感染。笑出了声，“有些惊喜当时不适合送，况且当时我是打算送你未来的女朋友的，不过现在只能我戴了”。

萧长生:“为什么不让我自己送吧？”

严谈:“因为我得帮你品鉴一下，免得你犯法。”

萧长生被我说得捂脸，而旁边的我，笑得比他还开心。“其实不愿意告诉你的是我当年就很爱你，可自卑总让我觉得低劣的自己配不上高尚的你，所以克制隐忍，到后来全然忘记，更不敢向前一步。但未来的你心甘情愿地跳入了我这方泥潭，于是泥潭也在挣扎中开出鲜花去供给你观赏，希望你能够长久地为他深陷。”

萧长生订的饭店很有水平，几乎能尝到80%的本地特色菜品。许溪舟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后还跟着个男人，那男人我见过，当时把许医生逼出暴躁人格的人才，我很好奇他是许溪的什么人。

落了座，许溪舟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介绍一下，我男朋友，晏千海，在一起六年了。”我难以置信的目光从许溪舟和晏千海身上扫过，许溪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晏千海的手臂上。“都怪你”许溪舟恶狠狠地说。

晏干海茫然地看着他，丝毫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我不厚道地笑出了声，萧长生则不断在打圆场。

这一顿饭说笑笑吃了很久，大家都喝了点酒，我感觉自己脑袋晕头转向的大抵是醉了。许溪舟是最不争气的，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我看着晏千海把他背起来，点头示意跟我们告别，我挥手送客，跟着萧长生一起离开了包厢。

004.我和萧长生没打车，因为饭店离小区不远，回去正好消食。恍恍惚惚间似乎看见一个老得满脸皱纹的人一瘸一拐地向我们奔来，有些滑稽。

直到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才意识到来人是谁。“严谈，我把养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和男人厮混在一起？”他还欲往下讲，我却打断了他，“什么样子啊？”我眼神戏谑地望着他，“什么样子都比你这副丧家之犬的嘴脸强。”

严振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他又举起了他的手，想要向我落下，我却轻而易举地就扼住了他的手腕，那只儿时无法触及的大手现在绵软无力“父亲，你要记住，你从没养过我，养得是数不过来的情妇。”

我挥开了他的手，牵着萧长生快步离开，留严振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005.回到出租屋内，萧长生安慰地拍着我的后背，我却如发疯一般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不由分说地吻上了他的唇，却没注意到他撞倒在地的背的和痛抽的眉角。

萧长生的手依旧抚摸在我的后背上，他的吻还是那般的温柔，我抬起脸，眼角早已流出了泪水，泛着红。“萧长生，我不要你呵护我，我要你爱我，挫骨剜心地爱我，不然我体会不到。”

“严谈，不要去否认自己的价值，你是独一无二的，不光在我这里是，,在我们活着的人世间同样是。”

我声音嘶哑着，泪水止不住地流，我对萧长生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控制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萧长生:“严谈，不用说对不起，我并不觉得你伤害到了我，你可以把这种行为理解成情侣间的小打小闹，这是正常的，你没错。”

“爱是平等的，严谈，我不会因为你的小情绪激动就不爱你，我不需要在这样一份感情中，你总是迁就我，总去做退让的那一方，你可以把任何不快乐的事告诉我，可以发脾气，可以闹别扭，我会去反思，会去道歉，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也是大人。”

萧长生拍了拍我的肩示意我从他身上起来，我迷地挪动身体，还在思考萧长生刚刚的话。萧长生从地上挣扎地爬起，一把抱起了还在发愣的我。去了浴室。

浴室水汽氤氲，我盯着萧长生的眼，问他:“这是爱吗？”

他郑重地回答:“是。”

细密的吻从唇一直向下，我喘着气，身体颤抖。

水声滴答响个不停，我搂着萧长生的脖颈，仰着头，共赴巫云。

趴在他背上喘息，我哑着嗓子，俯在他耳畔说:“我爱你。”

第二醒来我躺在床上，萧长生给我留了热粥，他则先去了公司。

我看着这温馨的画面，内心那块破碎的拼图正在被缓慢补全。

“谢谢你，萧长生，遇见你就如同枯萎的世界迎来春风重新生机盎然。我这方泥潭竭尽所能乐意为你开出毕生绚烂的花。”

006.很久之后的未来了，我才知道，萧长生6岁时就见过我。他当时和父亲走丢，遇见了放学回来的我，我送了他一颗棒棒糖并陪他聊天直到他父亲赶来。

只是那一刻的记忆让他永远记住了我。

“谢谢你，严谈，虽然你不能理解稀松平常的事为什么能记那么久，但我想告诉你，对6岁的我来说，遇见你是我在濒临破的家庭中收获的第一份甜味，是黑夜里的第一颗星星，最最重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