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交错间,虚实变化。断断续续的雨透过窗棂,时不时落到了进来。
廊道外的天,乌云密布,雷鸣声阵阵。
但容珏玉却似乎是听不到一样,专心致志的做着这份本不属于他的事情。
就连宋鸾枝都快要走到他身旁,他都没能察觉。
雨声潺潺打青砖,青天如墨染,强劲的风此刻竟也变得温柔,撩起他的散落的秀发,凉风带着雨丝钻进看似单薄的白衫中,惹得容珏玉下意识咳出声来。
宋鸾枝心一慌,急忙收回了神,快步走至他身侧,温热的手掌覆上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卿、卿卿。”
宋鸾枝明显感受到容珏玉在看到他那一瞬时,眼底的茫然与担忧。
“卿卿,这天凉,流民也多,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快、快回府去。”
话落,容珏玉便抬起手想要招呼小厮备上马车,却被宋鸾枝抬手打断。
“世子,你知道我的,流民增多,百姓受苦,丝绸商铺也面临风险。我不可能放任不管。”
容珏玉自知无法改变她决定的事情,便只好作罢,将整理好的账本交到她的手中,指着已经分类好的绸缎开口道:
“卿卿,这些绸缎我已经替你分的差不多了。你的左手边,是堆积起来的旧款,右手边是意外受损或已经脏了而无法出售的绸缎,中间则是侥幸从流民手中护住的新样式,账本我也一一对应完毕,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容珏玉做事利索,说话的语调也平缓。宋鸾枝看向账本上被他一点一点用心标注出来的语句,心底顿时软了一块。
那些绸缎常年堆在库房中,因每日铺子内的事情太多,便慢慢被遗忘。有了新的样式基本上也是直接腾出一块新地方搁置。
原本宋鸾枝是想着找个空闲的时间,慢慢整理,没想到却被容珏玉整理的完美无瑕。
但是她知道,做完这一切,绝对要费上很大的时间和精力,并且注意力必须高强度集中。那账本上密密麻麻的记录,一旦分心落下,便要重头再来。
未曾想过,容珏玉竟只是费了这一下午就做好了,还是在这样一个阴暗潮湿的雨天。
他的身子本就病弱,经不起风雨的肆虐。想到这,宋鸾枝立刻脱下了身后的狐毛披风,在他毫无预料之下,凑到他眼前,将其盖在了他的身上。
突如其来的温热和熟悉的气息包裹住他的全身,容珏玉屏气凝神,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就这般,无时无刻不在描摹着宋鸾枝的轮廓,不愿放过一丝一毫。
“多谢世子,这些事,一定费了世子不少心思吧?我只是没想到,世子竟会真的来铺子打理。这天着实凉的厉害,世子可千万别冻着了。”
话落,宋鸾枝便主动推着容珏玉进了室内,将大门紧闭,隔绝了窗外的狂风怒号。
这狐毛披风是宋鸾枝一直以来穿在身上的,也常清洗,便带着丝淡淡的梅香味。仿若往日的一切,静静回荡在容珏玉的脑中。
趁她不备之际,容珏玉将披风拢的更紧,鼻子轻碰披风,下意识用脸颊蹭了蹭,闭上了眼,仿佛——
被宋鸾枝抱在怀中一般。
瞬间,心中的急躁与不安被压实,嘴角慢慢扬起,眼中笑意尤甚。
这就够了——
容珏玉想。
只要鸾枝稍微施舍点属于她的关心,容珏玉的心脏,便像在狂风骤雨下依旧屹立不动的梅树,溢满了庆幸的欢喜。
一旁的宋鸾枝丝毫未察觉容珏玉的不对劲,她轻蹙柳眉,坐到容珏玉的身侧。
“世子,你还没回答我,怎么今日忽然就来到城东的铺子了?”
“战事忽至,听闻此消息后我便知晓,会有大批的流民蜂拥而来,像前几年一般。为了减少损失,我便派了些武功不错的侍卫们来到城门,帮助城中百姓和那些流民,以防发生争端。”
“只是没想到,还是来的迟了。大批流民已经聚集在了城东街道,百姓们迫不得已关了商铺,但你们那铺子怕是还没来得及,就被很多没有衣裳的流民闯入,抢走大批的绸缎。我随后立刻让人稳住流民,只是还是没能夺回那些上新不久的新款。”
“后来,听闻你们家管事的阿婆说,库房内的货物囤积严重,恰巧我又不能随意行走——”
话落此处,容珏玉面色一滞,停顿了下。虽然面色已然少了好些当初的那份自卑与不安,但他还是下意识习惯性的抬眸去打量宋鸾枝的脸色,微微蜷缩指尖,咽了下口水。
宋鸾枝却面色毫无波澜,庭下瑟瑟,惊鸟掠过,那双如盛满淋漓光波的瞳孔无比自然的注视着他,认真地听着他说的话。
那炙热的目光让容珏玉的耳根落得通红,他甚至羞赧到不敢抬头去看她的眼,颤声开口:“因是如此,我想着总得去找些事情做,但又怕因为行动不便,反而打扰到他们,弄巧成拙。”
“后来我忽然想到,卿卿曾与我说过的,我可以随时来到你的店铺帮忙。我便想着,以你之名,为你去做些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也是,我能给你最好的东西了。”
“多谢世子,但有一点我觉得世子说错了。”
容珏玉神色一愣:“哪里?”
“世子曾给我最好的东西,并非世子所言的那般。”
“那又是何物?我这样一个人,许多事情已经不能再像寻常人般,去毫无顾忌的做了。能给予的,也是少得可怜。”
风啸幽谷,残枝弄影。
宋鸾枝抬手,轻轻抚上容珏玉略微冰冷的脸颊,用指腹剐蹭着,薄唇轻启——
“世子曾给予我最好的东西,是世子的真心。”
“我的...真心?”
容珏玉眸光微动,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到无法言说。他抬起手按住自己的心脏处,感受着那儿轻微的跳动。
“是的,是世子的真心。无论世子究竟有什么样的难言之隐,那一片赤忱的真心,才是最最可贵之物。”
“同样的,不只是对我,世子对于城中的百姓,也仍然怀有那片真心。虽然让百姓脱离危险的,是武功高强的侍卫,但究其因果,还是世子。”
朦胧天之下,隔着厚厚的门声,依旧有细碎挣扎的呻吟声从窗户的缝隙中传来。宋鸾枝知道,她不能再拖延时间了,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处理那些绸缎,以及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一批接着一批进城的流民。
忽的,她双眸一亮,起身将铺子里所有的人喊来,让他们将那些旧的款式和破损并不严重的绸缎拿到后院。
既然这些布料绸缎无处可用,那为何不主动赠给那些在外无衣可着的流民呢?动用铺子内的全部绣工,再不济,她亲自出马,将那些绸缎做成最简单保暖的衣服,再将其放在铺子门口,让他们依次领取,简直是一石二鸟。
只是——看着这几乎堆满了整个屋子的绸缎,宋鸾枝深吸了口气,揉了下眉心。
只是这数量实在太多,恐怕得花费几天几夜才能全部做完。再加上,许多绣工为独善其身,早早便归了家,若是此刻让他们返回店铺,怕是一桩难事。
但若是将所有铺子的绣工调来,也未尝不可,只怕是要耽误宋家本身的生意,城西、城北的铺子也被需迫关闭。
但流民若这些天仍未得到控制,怕是不会给他们时间去准备所谓的保暖衣裳。
越往细想,宋鸾枝的头越大,她的手微微撑着门边,无声的叹了口气。
窗檐落雨,恍惚间,宋鸾枝仿佛听见那细碎的雨珠声中,夹杂着匆匆的马蹄声响。
就在下一刻,容珏玉毫无征兆的推开了门,皱风擦过她的衣襟,宋鸾枝愣了几秒随即走至他身侧,欲将大门关上,却被容珏玉用手挡住。
只见容珏玉眉眼浅笑着,温润的眸子从宋鸾枝的身上移至远方,抬手指了指城门,竟发现,那重新紧闭上的城门,竟有再次打开之势!
“世子,你——”
宋鸾枝疑惑不解地刚要开口询问,下一秒,尘烟四起,重重的嘎吱声惹得她下意识撤头,马蹄声变得愈发清晰、凌乱。
“卿卿,快来。”
容珏玉安抚似的抬手替宋鸾枝理了理乱了的碎发,将其别至耳旁。随后一手牵着她的胳膊,一手滑动着轮椅向着城门走去。
就在此刻,宋鸾枝才完全的看明白了——
为首的人,正是崔渡山。
他身姿俊朗,如松挺立。清隽挺拔的身影丝毫不畏惧暴雨,笔直地坐在马背上,迷蒙的雨丝没能挡住他的视线,也挡不住他前行的步伐。
在这纷乱的街道中,他双瞳半敛,居高临下般地扫视了一圈,骇人的气势压的众人连连后退。
而在他的身后,崔字旌旗猎猎,随风飘扬。马车内似乎坐满了人,沉甸甸之箱匣,推车载满,宛若满载世间之珍物。
崔渡山坐于马上,声音明亮:“明阳崔氏之崔渡山,奉吾皇之谕旨,特至云城,协同世子大人整顿流民之患。若有悖逆不从者,定当斩立决,以儆效尤!”
呜呜呜我的剧情写的是不是太无聊了,桑心,31努力研究研究剧情!!!因为整体基调想写那种细水流长睡前文,31会加油的,不要取收呀啊啊啊/滑跪.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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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窥见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