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贺鸿楼。
酒过三巡,许念恩不胜酒力,跟身边的陆朝暮打了个招呼就离席了。
他今天没带人,田尔和麦福到军营和那些小的一块儿庆功去了。
寒冬凛冽,街上空无一人。许念恩的脚步不太稳,极为放松地甩着胳膊,往武定侯府走,嘴里咿咿呀呀地高声唱小调子。
“梁上燕,成双双;池里鱼,碰对对;嘻嘻。武定侯,站前前;”突然他原地蹦了两下,呵呵地傻笑两声,继续边走边唱,声音更是拔了一个高度,“从早早,到晚…唔……”
许念恩突然被一只拿着布巾的手捂住口鼻,他挣扎地“呜呜”两声。
那人拖他进了旁边漆黑的胡同。
许念恩乱捶乱打,可身上没力气。他越挣扎,意识越模糊,最后彻底昏死过去。
那人见他晕了,长舒一口气,把他放到地上,摸了一把莹白如玉的脸颊,随后掀开他的马面裙,手在黑暗中摸索裤绳。
陆朝暮追过来,整条长街空无一人。他掐腰前后看看,心里嘀咕:“人呢?刚才还听见他唱歌谣。”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听见北风送来微弱的人声:“督公,下官惦记你好久了,就满足下官这一次。”
陆朝暮心里一紧,钻进旁边的小胡同,看见里面有个男人,地上还躺着一个。他心头的火顿时被点了起来,冲过去抓着那男人就是一拳。
那男人手无缚鸡之力,也没防备,被打掉两颗牙,嘴里顿时溢满难闻的铁锈味。
陆朝暮抓着他的衣领,又是一拳,那男人连忙求饶:“好汉别打,好汉别打。”
陆朝暮挥拳的手一顿:“张大人?”
此人正是茶马司大使张彬,他也听出陆朝暮的声音:“侯爷莫打,正是下官。”
陆朝暮提着他,着急问:“你把督公怎么了?”
张彬身为朝廷大臣,用这些江湖手段着实不光彩,支支吾吾道:“用…用了点…蒙汗药。”
陆朝暮更加愤怒,这一拳没打在他脸上,狠狠捣上他的肚子。
张彬一个文官,哪里受的住这一拳,径直飞了出去,后背撞上坚硬的墙面,摔在地上,弓腰驼背,捂着五脏翻腾的肚子,当即喷出一口血来。
陆朝暮走到他面前,慢条斯理地蹲下来,看他像条狗一样乞求。
张彬痛得直抽气,气若游丝地求饶:“侯…侯爷,下…下官…知错,您…饶……”他灵机一动,“是张守备唆使下官……”
“你说什么?”
张彬连忙道:“蒙汗药……是张守备…给下官,也是他……教唆下官……对督…督公……”
陆朝暮眼中的恨几乎要化为一柄柄锋利的刀子,许念恩是他细心养着的心肝儿,差点被这两个人渣糟蹋,他要是晚来一步,他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陆朝暮的手攥成拳,又突然松开,毫无预兆地高高扬起扇了他一巴掌。
张彬连躲都来不及,脑袋直接撞上墙壁,耳朵里嗡嗡作响,脸也很快肿了起来,出现一个巴掌印。
陆朝暮捏着他的下巴,冷声道:“张大人,你是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山匪,是山匪把你打成这样。”
张彬的脑袋晕得要命,只听面前人说话,说的什么却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陆朝暮揪着他的发髻,道:“听明白了?”
张彬的意识被迫清晰,头皮钻心的疼,连忙道:“明…明白。”
陆朝暮满意地点点头:“别记错了。”
“是。”
陆朝暮一肘子击在他后颈,张彬还没感觉到痛就晕了过去。
陆朝暮快步到许念恩身边蹲下,看他衣服裤子还完好地穿在身上,松了口气,放下马面裙,把人横抱起来,回了侯府。
——
翌日,许念恩醒后有点懵,问田尔:“我怎么回来的?”
田尔摇摇头:“我和麦福回来时,督公您已经安寝了。”
许念恩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他也不纠结了,八成是侯爷带他回来的。
“你们昨晚在军营怎么样?”
田尔道:“还不错,那些兵士虽然有点别扭,但还是和我们喝了一碗酒。”
“但愿时间长了,那些兵士会把内宦当成自己人。”
许念恩梳洗完毕,刚出门就看见陆朝暮毫无形象地蹲在院子里,拿着根长长的野鸡尾羽逗武定将军玩。
陆朝暮站起来,到他面前:“醒了?头疼不疼?”
“不疼。”
“不疼就行,你酒量差,以后少喝酒。”
“昨晚是侯爷送我回来的?”
陆朝暮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自己的胳膊,笑着抱怨:“你人看着不大,还挺有重量,抱了一路,现在胳膊还酸呢。”
许念恩和田尔同时愣住了。
——
夜晚,许念恩拿着奏折在外间找到陆朝暮:“侯爷,阵亡将士奴婢核查过了,共三千三百五十二人,奴婢写了奏折,明日发往明京,申请朝廷抚恤。”
陆朝暮拿过奏折,放到小几上,牵他坐到圆桌旁,给他盛了碗浓稠的白米粥:“先吃饭。”
陆朝暮把一盘红烧鹿肉放到他跟前:“这鹿是我上午猎的,专门给你补身子,又请了贺鸿楼的厨子做出来,多吃些。”
许念恩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好吃。”他又夹了一块儿,下意识递到他唇边,笑容灿烂,“你也尝尝。”
陆朝暮咬走那块肉,顺便把他的筷子也咬住了。
许念恩没抽出来,一怔,定定地看着他:“侯爷。”
陆朝暮咂尽筷子上的味道,目光落在那截白皙漂亮的手腕,觉得这腕子不戴点东西可惜了。
他松了嘴,盯着许念恩,满足一笑:“果然好吃,秀色可餐。”
许念恩的脸颊微红,纠正道:“秀色可餐不是这么用的。”
“我知道了,快吃饭吧。”
吃过饭,陆朝暮看到那封奏折,许念恩吃完饭忘拿回去了。
“来人。”
常伯立即进来:“侯爷有何吩咐?”
陆朝暮边看奏折边说:“督公喝牛奶了?”
“还未,厨房正在热。”
“热好了送我这儿,我给他端过去。”
“是。”
没多久,热牛奶便送了过来。
奏折放进托盘,陆朝暮端着托盘去了对面。
许念恩听见敲门声以为是常伯来送牛奶,道:“进来。”
陆朝暮在书房找到人,许念恩写得专心,没注意到他,连头也没抬:“拿过来吧。”
陆朝暮乐滋滋地端到书桌上,看他写的东西,扫了个大概,带笑的脸霎时阴了下来,抓过那封写了一大半的奏折,从头到尾仔细看。
许念恩一看是他,吓了一跳,伸手要去抢那封奏折。
陆朝暮仗着自己身高腿长,手一抬,许念恩根本抢不到。
许念恩慌张道:“侯…侯爷,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陆朝暮拿着这封奏折,怪腔怪调地嘲讽,“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呢。”
许念恩像个犯错的孩子,手指搅着,不敢看他。
陆朝暮盯着他,目光锐利冷淡:“你前几天不是说不想回宫吗?又可怜又无助地求我别赶你走,现在又想回去了?偷偷写折子给皇上让他把你叫回去?你当我是什么人?你拿我这里当什么地方?”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生气,后面几句嗓门明显高了上去,惊动了端水盆伺候许念恩梳洗的田尔。
田尔站在书房门口,担忧地看着俩人,轻言轻语地试探道:“督公,现在洗脸吗?”
未等许念恩开口,陆朝暮转头冲他吼道:“瞎了眼了!没看见本侯和督公说话!”
田尔有点尴尬,不知道该不该退下,毕竟他是许念恩的下人。
“你吼他干嘛,跟他有什么关系。”许念恩淡淡道,“你先下去,一会儿再来。”
“是。”田尔端着脸盆忧心忡忡地守在门口。
陆朝暮把奏折拍在桌子上,冷声道:“给我个理由。”
许念恩扭头看向别处,不说话。
二人沉默许久,陆朝暮叹了口气,试了试牛奶的温度,端到他面前:“先喝了,喝了再说。”
许念恩倒听话,乖乖喝了奶,喝完,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缓缓道:“侯爷,您该娶亲了。”
陆朝暮上前一步,许念恩又退了一步。
陆朝暮突然明白了,苦笑一声:“原来是这样。”
他伸手要碰一碰面前人的脸颊,许念恩却背过身去。他的手僵在半空,最终缓缓收回,他深吸一口气,眨了几下眼睛,道:“好,你答应我三件事,我就不会再缠你。”
“侯爷请说。”
“一,不准回京。二,不准回总镇府。三,只要我在侯府,你得和我一起吃饭,不准找借口躲我。只要你答应,我就和你保持距离。”
陆朝暮在他推辞之前威胁道:“你可想好了,不答应我就时时刻刻缠磨你。”
许念恩回身瞪了他一眼:“你真霸道。”
陆朝暮颇为得意:“对,我就是霸道,我就是蛮横,我就是不讲理。所以答应吗?”
“我答应。”
陆朝暮把那封回京的奏折撕了:“你这是激将法,你根本不想回京,这折子是写给我看的。”他拿起那封申请朝廷抚恤的奏折,“这封折子你故意留在我房里,你知道我一定会过来送,就是为了让我看到你在写回京折子,逼我娶亲。”
许念恩的眼睛无比真诚:“侯爷想多了,奴婢真的想回宫。”
陆朝暮端着托盘和空碗,丝毫不在乎他的辩解,一脸无可奈何:“你的目的达到了。”他笑道,“怎么还苦着一张脸?别东想西想的,一会儿常伯来送安神药,喝了安寝。”
说完他单手拿着托盘,大摇大摆走了,看见蹲在门口的田尔,道:“进去吧,别多问,好好伺候他。”
“是。”
田尔抬脚要往里走,陆朝暮拦住他:“等等。”他低声道,“明天午时,在后门的门房等我,我有事找你。”
“是。”
明天、后天不更
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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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心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