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无限好 第16章 16

国庆节晚会如期进行，俞樾和周观泽的节目排在中间，她早就准备好了，这会正在后台等着主持人报幕。周观泽一脸的云淡风轻，好像也不再为分手的事情发愁。俞樾听见化妆的小姑娘问他要联系方式，忍不住想笑。早就听说了事业单位的男生刚入职就被一众领导拿走了个人信息，要帮忙介绍相亲，在周观泽身上算是开眼了。

今天柳江源不会来，俞樾早就知道，他昨天晚上连夜去了上海开会，她也做好了他不会来的心理准备。她的一颗心因为昨天下午的相遇澎拜不已，有情饮水饱，或许就是这个意思。她听周观泽说系统里的很多人都在下面坐着，还说让她注意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俞樾不知道周观泽是不是因为受了打击一蹶不振，笑他怎么和上了年纪的大妈们一样，整日就知道找对象的事情。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周观泽说着叹气，“哥是过来人，你不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特别是女孩子，这两年不抓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俞樾没仔细考虑过未来，也没想过要和什么样的人结婚，家里没人催，也没人替她琢磨，她一直这样没心没肺地活着，直到遇到了柳江源，才知道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喜欢。她早就觉得这一生一个人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更觉得没什么了不起，一个人过就一个人过。

她躲在后台的角落里，看参加表演的人在眼前来回，他们画着各式各样的妆，他们聊天、欢笑、愉快地沟通。俞樾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只要能时不时地和柳江源偶遇，只要能时不时地听到他的消息。她心情愉悦地等着上台，等着在这江城这片土地上将黄梅戏发扬光大。

俞樾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寻到了生活目标。

晚会开始前，宣传部长来后台给大家打气，俞樾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说是柳副市长让宣传部长来的，还说柳副市长原本也是想来，可是临时接到出差通知，才特意在昨天下午抽了时间过来。俞樾想起昨天下午，怪不得都下班了他们才过来，原来中间还有这么多事情。她头一次意识到当领导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连下班的时间都不属于自己。

“看来柳副市长真的对我们节目很重视。”俞樾听见周观泽在旁边嘀咕，她若无其事地回了句，“当然对我们的周大文艺青年重视啦，不然怎么会特意嘱咐您好好干。”

周观泽听了这话心花怒放，“俞樾，等结束后哥请你吃饭。”

吃饭俞樾没什么兴趣，她只想着结束后再也不要和周观泽见面，最好大家各自安好，互不打扰，当然还有潘明悟，这两大爷，谁想伺候谁伺候，她可不想再自讨苦吃了。

俞樾想起刘婷婷因为潘明悟，最近都对自己不咸不淡的，又说了句，“潘明悟什么时候有时间啊？”

“怎么，你想把他也叫上？”

俞樾摇头，“我只想离你们两远远的，再也不要跟你们牵扯到一块了。”

周观泽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哈哈笑两声，“我觉得有些不太可能，俞樾，我们都在这个系统里，你们单位呢又离不开九色鹿。”

俞樾叹气，还真是，进了这个系统，就好像签了卖身契，想出去，除非你舍得这稳定的工作环境。就像钱钟书老先生说的，“婚姻就像围城，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

这工作也是个围城。

晚会圆满结束，国庆假期开启。俞樾站在人才公寓的阳台上，想如何利用这几天假期。她倒是想出去玩，可之前一直忙，忘了买车票，等想起来的时候，想去的几个地方车票都卖光光了。她在接到陈磊的电话后才想起来，今天是李阳和赵甜甜的婚礼，她之前收到了请帖。眼看着午饭时间将至，她只好速战速决，简单化了妆，穿着身红色刺绣裙子往酒店赶。

长发在身后飞舞，红色长裙随风摆动。俞樾匆忙赶到酒店，没想到在门口碰见了柳江源。他们一家人也在往酒店进，几个人在旋转玻璃门前撞上。俞樾正惊讶的时候，玻璃门旋转过来，她听见站在柳江源身边的女人说，“江源，快点，来不及了。”

她看见柳江源走进去，和那个女人站在一起，她也察觉到柳江源一直在看自己，她向后退了两步，看玻璃门旋转关上，然后才从旁边的侧门走进去。走进婚宴大厅，俞樾情绪很低落。就像上一次在超市碰见柳江源和家人一样，每一次当她觉得柳江源属于自己的时候，上帝就会给她一记耳光，让她看清楚现实。

他是有家有妻子有儿子的人，不是你该觊觎的。

柳江源脑海中全是刚才那个明眸皓齿的姑娘，他头一次看见这样的俞樾，红色似乎更衬她的肤色，显得整个人神采飞扬。今天的家庭宴会主要是为刚从美国回来的侄子接风，他提前抽了时间出来，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见了俞樾。

“怎么？还在想刚才那个小姑娘？”耳边是妻子的冷嘲热讽。柳江源看着一大家子人不想吵架，也懒得解释，“这是公众场合，小心说话。”

他们这样世代为官的家庭自然清楚如何在公共场合维持形象，妻子见众人在场也不好再说什么，可她一直忘不了柳江源方才看见那姑娘的眼神，是她从未体会到的深情和惊喜。

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

婚宴已经开始了，俞樾找到陈磊在他身边坐下，她抬头看台上的李阳和赵甜甜，郎情妾意，男才女貌，又开始怀疑自己前不久才下定的决心。这个社会上，男女组成一个家庭才是正常的现象，一个男人到了适婚年龄还没有娶妻就会被人说无能，一个女人到了该嫁人的时候还没有结婚就会被人说不正常，一个女人若是介入别人的家庭就会被称为第三者。她知道自己肯定不会去做第三者，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守着自己的小秘密，可这份安静也只有在忽略柳江源家庭的前提下才是真正的安静。

她不想破坏，也不想放弃。

俞樾想，若是爷爷奶奶还在，应该会劝自己悬崖勒马，可他们都不在了，这世间也没人是真的关心自己。这时候的俞樾很希望有个人能来敲醒自己，能来告诉自己说这样不可以，可是，一个人都没有。就像眼前的这场婚宴，人头攒动，热热闹闹的，可这份热闹是李阳和赵甜甜的，是他们的亲朋好友的，是眼睛看得见而心没办法体会到的。

她，什么都没有。

陈磊说，俞樾，你怎么才来？你最近在忙什么，群里都没看到你发言。

同期入职小伙伴的群，平时在里面说话的人本来就很少，大家除了有事会问个几句，其他时间都各忙各的。俞樾本就是不喜欢聊天的性格，除非是牵扯到自己的事情，其他时间她都不会说什么话。

“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本来话就少啊。”俞樾不想说话，索性问陈磊对象找的怎么样。

果然提到这个话题，陈磊立刻沉默。同期入职的好几个小伙伴都找到了对象，人家李阳和赵甜甜都结婚了。眼下剩下的也就陈磊和俞樾两个人。家里父母又催得紧，明天还要回家。这事情不能想，越想越烦躁。

陈磊叹气，“你说，要不我们两在一起好了。”

俞樾摇头，“我才不要和你凑合。”

“好吧，那我们就一起单着吧。”

俞樾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这么着急，难道因为工作稳定了就要急着找一个人共度余生吗。难道和一个人结婚生子，不是因为相互喜欢吗。她看着台上肩并肩站在一起满脸笑容的李阳和赵甜甜，还有双方父母，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她自己，大家都笑容满面。

俞樾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单位一年一度评职称的时间到了，俞樾觉得自己虽然学历高，但是初来乍到，还没到时间，就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只在几次吃午饭的时候听人说刘婷婷和何鑫正在卯足了力气准备申请。办公室主任还特意跟她说她们申请也是白费劲，谁不知道上面早就定好了名单，其他人都是炮灰。

炮灰是谁俞樾不在意，订好了谁俞樾也不在意，她算算时间，毕业已经一年多了，再看看自己的成果，一个也没有，不禁有些担心。未入职前，她就听说了这种单位里的晋升机制和日常工作，刚开始还不相信，现在看看不信也没办法，事实如此。

她忙完了国庆节的展览和演出回到单位后，就听宋老师说何鑫和刘婷婷最近因为职称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俞樾看了眼正在办公室里闲聊的何鑫和刚从主任办公室回来的刘婷婷，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从始至终都坚信一句话，这世间千万，该是你的自然是你的，不是你的抢也抢不走。

“你怎么没申请？”俞樾听见宋老师小声问自己怎么不去申请评职称，她也小声回答，“我刚来，不够资格。”

宋老师又说了句，“我觉得你比她俩有资格多了。”

俞樾笑笑，忙手里的工作去了。国庆刚过，元旦将近，又要开始筹备展览。她想起晚会那天周观泽的话，不禁苦笑，还真是，好像离不开九色鹿了。不过，好在，对潘明悟，她已经免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