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无限好 第15章 15

国庆晚会前夕，一众人正在江城市大剧院紧锣密鼓地排练。还未轮到俞樾和周观泽，他们就在后台等。周观泽最近日渐消沉，排练的时候根本提不起精神，俞樾也不忍心催促，只能耐心等着，期盼他早日好起来。

钟斯年又在门外等，还给在场的每个人都点了超级豪华的外卖。俞樾想赶他走，人家厚着脸皮说只是来看朋友的。她也拿他没办法，任由他等着。周观泽看见了，强装笑脸提醒她，“有人对你这么好，你就珍惜吧。”

俞樾见他终于笑了，打趣，“你对我也很好啊，那我要不要珍惜珍惜你。”

周观泽信以为真，吓得连连后退，“这，这可不行，我还没到这么饥不择食的程度。”

俞樾骂他没良心，“怎么说话呢，我可是很有市场的。”

“哎，说真的，我看那钟老板挺好的，人家都在这候了好些天了，你就真的不考虑考虑。”

俞樾叹气，“感情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懂吧，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强扭的瓜不甜。”

“唉，我越发觉得在这点上你和我还挺像的，宁愿单着也不凑合。”周观泽瞟了一眼台下正和大伙唠嗑的钟斯年，“你既然对他不感冒，考虑考虑潘明悟也行啊，那小子一直单着呢。”

俞樾扑哧一声，刚喝到嘴里的水差点吐出来，“他？你可拉倒吧。你们两个一样难搞，我除非是不想活了。”刚说完又意识到戳到周观泽的痛处了，忙着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

周观泽难得一次没和她计较，很大度地表示，“不怪你，这些天我也深刻反思过了，过去我的确是恃才傲物，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惩罚，让我一下子从云端跌落谷底，看清楚自己。”

听他这样说，俞樾算是放心了，这人闷不吭声的，原来一直在考虑这些大道理。还好，没被一棍子打死，还有救。

钟斯年远远就看见阿俞和周观泽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地，周观泽这个人他听说过，是近几年江城文艺界的青年才俊，公司之前有个项目请他设计合作过。他听说这个周老师最近刚失恋，就立刻找了个借口凑过来，“阿俞，几点排练好，要不要吃夜宵。”

俞樾现在对他已经免疫了，就当朋友看，“差不多**点吧，不吃了，你刚不是送了外卖，再吃想撑死我啊。”

“哎呦，我说钟老板，我想吃夜宵，能不能算上我一份。”一旁的周观泽跟着开玩笑。

“当然有您的啊，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啊，亲爱的周老师。”钟斯年平时看着是一副老谋深沉的，一遇到对生意有帮助的人立刻嬉皮笑脸地，俞樾对他这种瞬间换脸的绝技很是佩服。

三人正说着夜宵去哪里吃，导演助理跑过来说市领导来了，点名要看你们的节目。周观泽最不喜欢搞这些虚头八脑的形式，一口气说了三个没时间。俞樾见助理面露难色，就问是哪个市领导。

“是柳副市长，导演已经到门口去接了，现在正在到咱们这里的路上。”小助理平日里也见识过了周老师的脾气，瞧俞樾心软善良，立刻扭转方向，对着她一人哀求。

俞樾知道周观泽不是不想表演，只不过他不喜欢形式主义，最讨厌这些领导们动不动就来搞视察。其实这也不怪他，从彩排到现在，前前后后来了有差不多十位领导吧，一开始大伙还严阵以待，弄到现在早就司空见惯了。可她一听见“柳副市长”四个字，一颗心就怦怦直跳。

他来了！他来了！

她颤抖着声音，拽着周观泽就往后台去，“快去准备准备，马上领导就来了，我们千辛万苦才走到今天，你可不能掉链子。”

周观泽自然不是那不长眼色的人，嘴上说没时间，心里却想着好不容易来了个懂内行的领导，应该抓住机会好好表现。两人刚准备妥当，柳副市长就进来了。

汇演厅前前后后三十几排，灯光打得充足，俞樾清楚地看见一群人前簇后拥地往里进，一颗心就没静下来。她回头瞥了眼旁边的周观泽，他老先生倒是镇定的很，一副老谋深算、胸有成竹的表情。俞樾心里直打鼓，担心万一演不好可怎么办。她不敢想，越想越忐忑，手抖个不停。

“你这是怎么了，之前那么多领导来也没见你这样，怎么今天柳副市长来，你手抖成这个样子。”周观泽搞不明白，再怎么内行，柳副市长也是搞行政的啊，顶多是比其他领导懂一点皮毛而已，你至于吗。

俞樾懒得理他，这个小秘密其他人都不知道，她当然也不会在周观泽面前表露半分。现在这个紧要关头，她也没有心思再想其他的，看导演示意可以开始了，立刻跟着节奏迈步上台。

这一曲《新时代婚礼》是根据黄梅戏经典曲目《天仙配》的曲调，结合江城十大新闻事件之新时代婚礼改编而成，讲述了疫情特殊情况下，江城市的一对年轻新人取消了酒店订的婚宴，改为网上婚礼，并将礼金捐赠给市贫困户的故事。

俞樾是新娘，开始排练前她去市里租婚纱，走了很多家店都没找到合适的，最后走到一家不起眼的婚纱店，一眼就看中了橱窗里正在展示的礼服。纯白色的百褶，翩翩起舞的白蝴蝶在身上摇曳，听老板说这是她自己费尽心力创作的。在穿衣打扮方面，俞樾没有多少心思，完全是看对眼就行。

柳江源在台下坐着，晚会负责人在耳边介绍台上节目是如何如何创新，如何如何与众不同，还顺便将周观泽和俞樾夸了一通。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台上聚精会神表演的俞樾，完全没听到身边人在说什么。

柳江源看着台上挥衣甩袖的俞樾，眉梢眼角皆是微笑。他想春天还没有来，这一池春水就先荡漾了，他清楚地感受到身体里的那颗心砰砰地焕发着年轻人的生机，他突然又对生活充满了信心。

“很好，这两个年轻人很不错。”一曲终了，柳江源起身，对身边人说，“你们大家一定要尽心尽力，办好今年的庆国庆晚会。”

负责人和负责相关领域工作的人听了柳副市长的指导，自然是感恩戴德，连连说好，还特意叮嘱工作人员去叫周观泽和俞樾过来。

俞樾悄悄退到后台，站在周观泽身后卸妆，听见人喊，妆还没卸完，就跟着周观泽往外走。她一路上都在想，柳江源要说什么话，柳江源是不是对自己印象更好了。她越想，一颗心越扑腾扑腾。她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还是控制不住地要去想，想那个已经多日未见的柳江源。

“柳副市长，这位是文化馆的周观泽，这位是博物馆的俞樾，刚才的节目是两人自编自导自演自唱的。”晚会负责人见两人走过来，热情介绍。

这个节目，柳江源再熟悉不过。从最初的建议到如今的成型，几乎每一步，他都参与过。他看着俞樾在江城越来越得心应手，心里踏实很多，他点头，“很不错，用心了，年轻人，好好干。”

周观泽说：“感谢领导关心，我一定会更加努力。”

俞樾不擅长这种场面，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说话，就听见柳江源说，“辛苦了，俞樾同志，不过工作再忙也要注意休息。”她一时愣住，眼眶里有眼泪打转。这段时间以来，工作的确很辛苦，她曾经一度有些想崩溃，从没有人让她休息，也没有人对她说辛苦了三个字。她又是个感性的人，脸上又是喜悦又是感动，构思了半天，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直到一群人消失在汇演厅入口处，俞樾还一直盯着那个方向。她看着柳江源和负责人握手寒暄，看着他转身离开，看他迈着稳健的步伐从容地往外走，她竟觉得时间静止了，直到钟斯年凑过来。

“阿俞，你看什么呢？”

俞樾回神，摇头，“没什么，你怎么还在？”

“不是要吃夜宵？”钟斯年有些懵。

“哦。”俞樾还在想柳江源，“我知道一家干拌面很不错，我请你怎么样。”

这还是俞樾第一次主动提出要请吃饭，钟斯年自然不会放弃这么个好机会，别说是干拌面，就算是刀山火海他肯定也会去。

干拌面就是上次俞樾想去但没去成的那家，她建议钟斯年将车停在市政府门前的广场里，然后两人一起走了过去。店铺很简陋，墙上油腻腻的，屋里都是油烟味，钟斯年很不习惯，他挑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俞樾在他对面坐下，正好能看见市政府的大门。她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突然说了句，“钟斯年，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钟斯年正在为身边的环境发愁，还在纠结正在下面的老奶奶有没有将餐具消毒，听见俞樾这样问，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俞樾又说了句，他才听清楚，“相信啊。”

我当然相信，我对你就是一见钟情。

他想说却没有说，这句话被埋藏在心底，再也没有说出来的机会。

俞樾说，“我不相信。”她觉得一见钟情是荷尔蒙在起作用，她觉得自己对柳江源不是一见钟情，而是日久生情。看见柳江源的第一面，她只是觉得这人气质好，脾气好，性格好，后来见了很多次面，经过很多事情后，她才确定自己的心意。

可俞樾心里也清楚，柳江源永远是天上的云，山涧的风，他属于所有人，都不可能属于自己。不过她也很满意现状，因为从一开始她就很清楚这场暗恋的结局，她只想默默地看他，默默地喜欢他······

面上来后，俞樾大口大口地吃，完全不管对面柳江源的脸色。直到吃完了她才抬起头，“看吧，我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钟斯年看着碗里一口未动的干拌面，突然明白了俞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