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 第92章 审理与做局

这日一大早，越发喜欢赖床的赵如许还没起身，就听花枝来报说，齐若瑜过来了。

今日，秦清源难得没有一大早出门，俩人闻言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曲水裳的案子一直没有着落，别说是齐若瑜了，连赵如许心都一直悬着。

“别担心，我原本一会儿也是要去刑部的。”秦清源拿了床边的外袍，给刚起身的赵如许披在身上。

赵如许抬头看着秦清源，“年关将近了，二哥能在年前回来吗？”

秦清源揉了揉赵如许的头顶，“情况不是很乐观，不过到时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当真？”赵如许笑着问道，一双眸子熠熠生辉。

秦清源俯身轻轻在赵如许的眼睛上落下一个吻，“我何时骗过你。”

赵如许得了这么一个好消息，起床的速度都快了不少，等她们二人来到前厅的时候，齐若瑜在那来回踱步。

齐若瑜近些日子都没有睡过什么安稳觉，眼底一片青黑。

“若瑜。”赵如许快步走上前去，“你别着急，清源正要去刑部，二哥的案子要准备审理了。”

齐若瑜闻言，脸上忧色更甚，“王爷，水裳的案子，可有转机？”

秦清源开口道：“本王定当竭尽全力护二哥周全，他们想要本王一条臂膀，那本王就要扯掉他们一条腿。”

齐若瑜听后脸色更加不好，她聪慧过人，自是知道曲水裳这个案子是有心人为之。好好的一出劫富济贫，到头来怎么就变成了杀人越货？

赵如许见齐若瑜这般，轻轻捅了秦清源的腰一下，继续对齐若瑜说道：“若瑜，别担心，有清源这句话，你心便放在肚子里，她定会让二哥好好的站在你面前。”

齐若瑜艰难的扯了一下嘴角，她倒不是不信秦清源，只是想到曲水裳一个人被关在刑部大牢，她整个心一天到晚的提在嗓子眼。

“有劳王爷了。”齐若瑜给秦清源行了一礼，“只要水裳安然无恙，我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秦清源赶忙虚扶了一把齐若瑜，“不用行此大礼，二哥属意于你已久，本王能得一个二嫂，本王就很开心了。”

一抹红晕悄然爬上齐若瑜的脸颊，给连日来灰败的脸上增添了一抹生机，这样的话，她往日定是说不出口的，但今日，她想让秦清源把自己的心意带给曲水裳。

“劳烦王爷给水裳带句话，就说，我在外面会等着她回来，一直等着。”齐若瑜语气虽轻，但是其中情谊却重如千斤。

刑部，大牢内。

曲水裳激动的从床上弹了起来，一张脸一下子凑到秦清源跟前儿，吓了秦清源一跳，秦清源往后撤了一步，“你快离我远些，你要臭死了。”

“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跟我说一遍。”曲水裳可顾不上秦清源此时嫌弃她，她又往秦清源身边凑了凑。

秦清源无奈，笑着道：“我再说八百遍也是一样的，你的齐姑娘说了，她会等着你，一直等着。”

“嘿嘿。”曲水裳笑得像个孩子。

秦清源走到桌边坐下，“坐牢坐的这么开心的，古往今来，你是头一个了。”说着便从食盒里拿了些吃的摆在桌上。

“快过来吃吧，你的齐姑娘专门给你做的。”

曲水裳悠悠走到桌边，“你懂啥，我这是因祸得福，我这大牢坐的值。”

秦清源笑着摇摇头，“那你快多吃些，省的出去了，我这未来二嫂看着心疼。”

曲水裳拿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细细品尝，一脸满足，“吃食这些日子倒是不缺，我知道是你打过招呼。”她低头闻了闻自己，“别说你了，我自己都快被臭的受不了了。”

“这和在边关，三伏天洗不了澡那个味道比起来，你这还行。”秦清源一本正经的说道。

曲水裳翻了个白眼，“你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弟妹该是多无趣。对了，那书你看没看？可得好好学学。”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你现在还在大牢里，我哪有心思去看那书。”秦清源斜了曲水裳一眼道。

“哟哟，这反倒怪上我了，是小的阻挡了秦王殿下幸福的脚步了。”曲水裳挑眉，强忍着笑。

秦清源无奈，不想和这混不吝继续下去。

她开口道：“你还得在这里委屈数日，当日若瑜的状纸我已递到御前，我手里的一些证据要慢慢出现，要不然圣上定会以为我是有心准备的。”

“你已经有了他们勾结倭寇的证据？”曲水裳小声问道。

秦清源看了一眼四周，凑到曲水裳耳边道：“有一些但是不够，不过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嘛？”

“什么意思？”曲水裳不解。

“黑白颠倒，无事生非。”秦清源道。

曲水裳歪着身子，一脸坏笑的看着秦清源，“你这是学坏了啊。”

秦清源老神在在的道：“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曲水裳笑了笑，眼中闪过一抹担忧，“当今圣上，眼明心亮，这些你该比我清楚，到时候不要惹火上身，再搭上你。”

秦清源知道曲水裳是担忧她的安危，她拍了拍曲水裳的肩膀，“此招定有风险，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身陷牢狱，为了你，值得一搏。”

曲水裳刚要张口再要说些什么，秦清源没有给她机会，继续道：“你无需过多担心，我还有许儿，就算为了她，我也会一切小心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曲水裳话音刚落，就听狱卒来报，“王爷，主审官到了，您看咱们开始？”

秦清源和曲水裳一同起身，“走吧。”

刑部尚书坐在主位，旁边是京兆府尹，只是在场还有一人是秦清源没有想到的。

张祥生竟然也在。

秦清源进来后，刑部尚书和京兆府尹赶忙起身，“见过殿下。”

“免礼，本王过来旁听，你们无须在意。”秦清源说罢便走到张祥生身旁，“今日是什么风怎么把您吹来了？”

张祥生笑着道：“咱家和王爷一样，过来旁听，陛下近日憋闷的很，见点新鲜事，回去给陛下讲了解解闷。”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人精，这话落在他们耳朵里，自是个人都有了个人的心思。

“那开始吧！”秦清源落座后，对刑部尚书点了点头。

按理这么一个人命案是用不着刑部尚书出面的，只是这个案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岂是杀人越货的小案子。

曲水裳身上挂着军职，刑部来审也说的过去。

可是刑部尚书是谁？是当今齐王殿下的老泰山。齐王和秦王又是什么关系，那是手足情深。

朝堂之上，波谲云涌，朝臣心里皆有一杆秤，该向谁倾斜，皆有自己的盘算。

二十年前，如范维度那般的纯臣已经少之又少。

京兆府尹擦了擦额头沁出来的汗，他偷偷打量了一番在场的所有人。

一个个都是位高权重，甚至张祥生这么一个阉人，他都是开罪不起的，谁不知道当今圣上对他的倚重。

他暗暗下了一个决心，良禽择木而栖，今日他不可行差踏错一步，要不然自己这颗项上人头都难保，想到此他只觉得后颈之处窜着凉风。

“齐大人？”秦清源悠悠开口。

齐发文心里一哆嗦，“属下在，殿下。”

秦清源唇角扯起一抹笑，“齐大人想什么这么入神，该传唤原告了。”

齐发文赶忙起身，“是，是。”他转身对着堂下喊道：“来人，传原告。”

杨红柳一身素白来到大堂，柔柔弱弱的跪在地上，一张本就蜡黄的小脸上，挂着两行清泪，任谁看了都得以为她是一位身世可怜之人。

秦清源冷眼看着跪在下方的杨红柳，这般柔弱的女子怎能生出蛇蝎心肠，想来还是她的许儿可爱些。

杨红柳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她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大人物，她这短短十几年的年岁里，那个强娶她的李员外已经是她见过最有权势的人了。

只是，她忘了，当日救她出火坑的人，李员外给她提鞋都不配。

不多时，曲水裳身上戴着枷锁，也跪在了杨红柳身旁，她大咧咧的跪在地上，嘴里还叼着一根稻草，“几日不见，杨姑娘气色倒是好了不少。”曲水裳揶揄道。

“你，你这杀人凶手。”杨红柳说话的气势倒不如那一日。

“啪”，惊堂木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安静。”刑部尚书厉声道。

杨红柳吓得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她额头紧紧地贴在地上，冷汗顺着她的脖颈滴落在地上。

“原告杨氏，你把状告被告的缘由，再复述一遍。”刑部尚书说道。

杨红柳吞咽了一下口水道：“是，奴家，奴家的男人就是被他所杀，他不光，不光杀人，还抢了奴家的财产，他还曾把奴家劫掠到了他的瓦罐寨，要奴家当他的压寨夫人。”

曲水裳一记眼刀落在了杨红柳身上，杨红柳虽然看不到，但是她觉得曲水裳的眼神似乎已经把她的身体扎漏了

曲水裳吐掉嘴里的稻草，双目赤红，不管杨红柳如何诬蔑于她，却不能把瓦罐寨牵连进来，那是她爹一辈子的心血，瓦罐寨里都是她的兄弟。

“被告可有话说？”刑部尚书开口道。

曲水裳思绪回转，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着之前和秦清源商量好的对策。

她说道：“大人，还请明察，她那个畜生相公是我杀的，不过那是为了救她于水火之中，再有，我当日本不想杀他，奈何他要杀我，我是不得已而为之。”

杨红柳直起身子，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曲水裳，她可清楚的记得当日曲水裳那把匕首刺进李员外心脏的样子，李员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你这般说，可有人能作证？”刑部尚书问道。

曲水裳还没等开口，只听秦清源说道：“她说的这些，本王可以作证。”

刑部尚书眉头微微一皱，按理说秦清源的证词是不可采纳的。

“本王知道阚大人的顾虑，只是此事确实另有隐情，不如本王给在座的各位讲一讲。”秦清源说道。

“殿下，请讲。”刑部尚书道。

秦清源仔细地把那天事情的始末讲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她和曲水裳劫富济贫抢人家粮食的这一段，只是讲到她俩正好路过，听到杨红柳凄惨的叫声，顺手救人罢了。

一场杀人越货，被讲解成了英雄救美。

曲水裳心里憋笑，往日她最是喜欢调侃秦清源的一本正经，今日看来秦清源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有独到的好处。

比如，现在，睁着眼睛说瞎话，竟都让人这般信服。

另外一个当事人，就如第一次见到这般的秦清源，她哆哆嗦嗦的说道:“你胡说。”

“哦？本王胡说？”秦清源反问道。

杨红柳看到秦清源坚硬如铁的眼神，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身子，“姑娘当日难道不是深陷魔窟，哭着求我们二人救你于水火？”

“我......”杨红柳心里对她们二人终是有愧，若不是当日秦清源和曲水裳救了她，说不定她当天就死在了李员外的床上。

秦清源不打算放过她，“你口口声声说死去那人是你的相公，可是他是否三书六聘，光明正大的娶了你？”

“不曾。”杨红柳回道，当日她甚至连个花轿都没坐，就被绑进了李府。

秦清源继续说道：“若是本王没有记错，李员外的年龄当你爹都绰绰有余，你竟对他这般情深意重，让你不远万里来京告状？”

曲水裳低着头，憋笑的肩膀忍不住的颤抖，她倒是不知道平日里犹如锯了嘴的葫芦一般的秦清源，竟这般的巧舌如簧。

杨红柳想起往日种种，心里愧疚更甚，可是她心里明白，眼前这位犹如谪仙般的人儿，她这辈子都难以得到。

既然得不到，那她就不能让她这般痛快的活着。

就算不能拉着她一起死，她也要咬下她一口肉。

“王爷，虽然李员外大我许多，可是奴家是真心倾慕于他，总不能就是因为我们夫妻一些闺房之乐让你们误会了，你们就可以杀了他。”

杨红柳说着便红了眼，像极了情深意切。

“哦？这倒是有意思了。”秦清源眉梢上调，尽是一副嘲讽之色，看的杨红柳紧紧的抓紧了自己的衣角。

这时，只听秦清源又道：“来人，带证人。”

不多时，大堂内就站了一个精瘦的男人，男人穿着粗布短衣，一副家丁打扮，“见过大人。”男人显然是没有见过这般阵仗，声音发颤。

“堂下所跪何人？”刑部尚书问道。

“回大人，小的李阿贵，曾经在李员外府上当差。”男人头也不抬地说道。

刑部尚书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胸有成竹的秦清源，遂即开口道：“李阿贵，你可认识堂上的女子？”

李阿贵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杨红柳，坚定的道：“认识，她是李员外纳的小妾。”

“可曾看清了？”

“看清了。”

秦清源笑着起身走到李阿贵面前，“你抬起头来，说说你知道的事情，比如李员外是如何虐待他新纳的这位小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