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种再说一遍!”
官差自是不能认怂,说着就抽出了身后的鞭子,旁边儿站着看热闹的官差赶忙上前,按住他的手,“别冲动,顶上的吩咐你忘了?”
原本这人就是个纸老虎,现在被人一拦,赶忙就坡下驴,鞭子狠狠的抽在了门框上,恶狠狠道:“你给我等着。”
“好了,别和这种人一般见识,走,喝酒去。”另外一个人推着他走了出去。
曲水裳看着俩人离去的背影,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但是她没有漏过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
“顶上”是谁?
急匆匆进宫的秦清源正垂首等在德慧帝的寝殿里。
“咳咳,咳咳。”德惠帝咳嗽声从帐内转来。
“陛下。”一个内宦的声音响起,声音听着不年轻了。“秦王殿下来了,在外面等着。”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殿下,里面请。”内宦声音响起。
“有劳张公公。”秦清源恭敬的对内宦张祥生行了一礼。
进来内殿只见德惠帝脸色很不好的靠在榻上,“拜见父皇。”秦清源跪在地上道。
“起来吧,怎么又进宫来了?”德惠帝不知道秦清源为何去而又返。
秦清源起身,对德惠帝道:“父皇,儿臣有一事要禀告。”
秦清源把出京巡查和曲水裳一起打劫丁府的事情细细跟德惠帝讲了一遍。
“混账,咳咳咳咳。”
德惠帝一下子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身子都弯了下去。
“陛下。”张祥生一边给德惠帝顺着背,又端了一杯茶递给了德惠帝,“陛下,龙体刚好,别动气。”
“儿臣知错了,不该这个时候扰了父皇。”秦清源跪在地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和......和你没关系,起来。”德惠帝顺了口气才把这句话说完。
秦清源跪在地上并没有起身,“父皇,当日儿臣所为实在欠妥,可是此事和曲水裳并无干系,还望父皇下令放了她。”
德惠帝看着跪在地上的秦清源,皱起了眉头,“源儿,若不是你这所谓的兄弟出事,这件事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朕?”
秦清源后背不自觉的一下子绷紧,“父皇,儿臣回京本应先跟父皇禀告此事,奈何乌孙来访,父皇龙体抱恙,实在还没来得及。”
德惠帝重重叹了口气,知子莫若父。
秦清源这番打算又如何能逃过德惠帝的眼睛。
乌孙人袭扰边境,烧杀抢掠,此事干系重大。秦清源的性格又是稳妥的很,对于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向来不开口。
这原本是件好事情,可是有的时候,真的会让她错失先机,比如说现在。
“杀人偿命,本就是理所应当,朕救不了他。”德惠帝说道。
秦清源抬起头,急切地道:“父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儿臣也该偿命。”
“你!”德惠帝被秦清源气的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陛下别生气,殿下向来心善,这不是您最欣赏的一点儿吗?”张祥生出生劝解道。
德惠帝咳的脸色涨红,看着眼前这个孩子他只能重重叹口气,“你们当日所为可想过今日?”
秦清源点点头,“想过,当日儿臣就曾承诺于她,若真出了事情,儿臣愿一力承担。”
德惠帝道:“那今日何为?”
秦清源直起身子,“父皇容禀,此事儿臣认为是有人栽赃陷害。”
德惠帝掀了掀眼皮,缓声对眼前一副大义凛然的秦清源道:“说说吧,把你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朕才能知道该如何帮你。”
听到德惠帝松了口,秦清源微不可查的轻轻的出了口气。
“当日是儿臣和曲水裳救了那女子,今日那女子却当街大喊曲水裳是杀人凶手,此事定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德惠帝没说话,示意她继续,“儿臣认为,此事该从这个女子入手,细细查问,定能解开其中的疑问。”
“心里既然有了章程,那就着手去办吧!”德惠帝摆摆手,示意秦清源退下。
秦清源道:“多谢父皇,只是有一事还请父皇恩准,曲水裳此时被关押在京兆府的大牢,儿臣想把她提到刑部。”
德惠帝睁开眼看着秦清源,“刑部越过京兆府,怕是说不通,到时候还得落个秦王殿下你以权压人。”
“父皇,这件案子按理说是应该京兆府审理,可是曲水裳曾经公职军中,现在她身上还挂着一个军中闲职,还是当日父皇亲封,她改押到刑部也是说的通的。”秦清源道。
德惠帝点点头,“随你办吧!”
“多谢父皇。”秦清源谢过德惠帝就要转身离开,德惠帝却在这时叫住了她,“等等,你对一个外人都这般上心,就不想为你的母妃辩解上几句?”
秦清源停住道:“关于母妃的事情,父皇心里比谁都清楚,她没有理由要这般做,这么明显的栽赃陷害,儿臣实在不愿多言。”
德惠帝忍不住笑出声,“你啊你,看似与世无争,脱离世外,实则看的比谁都清楚。”
秦清源身子俯的更低,“父皇若没有其他吩咐,儿臣退下了。”
“去吧,有时间就多进来陪陪你母妃,你没时间就让秦王妃来。”德惠帝又嘱咐一句。
“是,父皇。”秦清源恭敬道。
德惠帝望着秦清源离开的方向,叹气道:“这孩子终是太心软。”
张祥生端了一杯参茶递到德惠帝手里,“陛下,秦王殿下毕竟还年轻,还需多历练,她心善定不会发生兄弟阋墙的事情。”
“兄弟和睦在寻常百姓家是件美事,在这帝王家,他的善良怕是会害了他啊!”
德惠帝眼神浑浊,这满室的金黄是帝王的专属颜色,这颜色看在他眼里却是满目的红。
德惠帝轻轻打了个哈欠,这次大病终是让他的精气神不似以往。张祥生有眼力的上前扶着他,“陛下,让老奴伺候您歇下吧。”
“你伺候我多少年了?”德惠帝冷不丁的开口道。
张祥生回道:“老奴伺候陛下整整二十五年了。”
“二十五年。”德惠帝的眼睛望向远处,似乎要透过这重重宫墙看透这时光,“当年你也是可惜了。”
张祥生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神色,谁也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人各有命,老奴此生得以伺候陛下,已是老奴上世修来的福分了。”
德惠帝慢慢把眼神落回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人身上,看着他发顶掩盖不住的白丝时,就像是看到自己一般,“朕老了,这天下终究还得托付给他们。”
张祥生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一下子握紧,他喉咙有些发干,只是他开口仍是什么都没说,只道:“陛下,说的哪里话,您正值壮年,春秋正盛,千秋万岁。”
“哈哈,你惯会逗朕开心,若真能万岁,那皇陵里现在埋的都是谁!”德惠帝心情好了一些,招招手接着道:“伺候朕歇了吧。”
伺候德惠帝歇下后,张祥生走出大殿,身后不远处跟着伺候他的小太监。
他们走路几乎没有声音,这是伺候主子练就的保命本事,走路声不小心扰了主子,他们那颗小脑袋便保不住了。
张祥生走在最前面,倒是想让他们发出些声音来,好能有点儿人气。
这空荡荡的皇宫大内,他不知道走过多少遍了,宫殿之间有多少块地砖他都数的一清二楚。
黑黢黢的前路,像是一头张着嘴的巨兽,让人看不到一丝的光,只能这样往前走去,不管这路的尽头是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急匆匆出了宫的秦清源顾不上伤春悲秋,她片刻没敢耽误的赶往了刑部。
刑部尚书正是秦梓明的老泰山,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她很是顺利的拿到了刑部的提人文件,便又马不停蹄的赶去了京兆府大牢。
直到看到好端端躺在草席上的曲水裳时,秦清源才算是松了口气。
“干嘛这么苦大仇深的看着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曲水裳不甚在意的说道。
“本王连累了你。”秦清源隔着木栅栏对着曲水裳道。
曲水裳轻哼一声,“我最是看不惯你这般样子,别人受点儿苦,都往你自己身上揽,就跟你对不起所有人一样。”
秦清源听曲水裳这般说,倒不生气,“本王现在还不能救你出去,先提你到刑部,此事再从长计议。”
曲水裳点点头,“此事确实有蹊......”
“参见秦王殿下。”曲水裳话还没说完,被一个急匆匆进来的人打断了。
秦清源转身看到那步子急切的来人,开口道:“免礼,齐大人。”
来人正是京兆府尹齐发文,“属下不知秦王殿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秦清源掏出怀里的公文,上面盖着刑部的印章,“本王是过来提人的。”
齐发文拿着公文凑到桌上那微弱的豆大的烛火面前,细细的看。
秦清源看了他一眼,开口冷上了几分,“齐大人莫不是怀疑本王敢私自伪造刑部公文不成!”
“属下不敢,只是案子报到属下这里,属下自是要尽职尽责才好。”齐发文说着便把公文递回给了秦清源。
秦清源接过道:“这么晚齐大人还没回家,当真是恪尽职守,本王定会到父皇面前为大人请功。”
“属下不敢,这本就是属下的本分。”齐发文眼珠子一转,“只是不知这位是何来头?竟有劳秦王殿下亲自来提。”
秦清源道:“此人供职于军中,现在惹上了人命官司,理应送到刑部受审,他的案子京兆府审不了。”
齐发文微微皱眉,“这......”
“齐大人似乎很为难,莫不是本王手里这白纸黑字的公文不管用,还是说齐大人在等谁的命令?”秦清源问道。
齐发文赶忙弓着身子,双手抱拳道:“属下不敢。”他又招呼身旁的狱卒道:“来人,还不赶紧把门打开,不长眼的东西。”
“是是。”狱卒赶忙点头哈腰的上前去把门给开了。
曲水裳起身伸了个懒腰,“齐大人别这么大火气,你没开口,他们也不敢长眼啊!”
齐发文自是不愿意受一个阶下囚的冷嘲热讽,奈何有秦清源这尊大神在一旁站着只好敢怒不敢言,在一旁干巴巴陪着笑脸。
“时辰不早了,不知道秦王殿下能否赏脸在这里用个便饭?”齐发文贱兮兮的问道。
秦清源笑着道:“这倒不用了,本王还得把人给刑部送过去,要是送晚了,本王自是难逃一个假公济私的名声。”
“殿下说的是哪里的话,殿下公文在手,一切合理合法,刚才是属下不懂事。”齐发文陪笑道。
“无妨,本王先走了,齐大人自便。”秦清源说罢便带着曲水裳走出了京兆府的大牢。
只是,她们刚出大牢,齐发文就招呼身边的随从道:“赶紧去说一声,人被秦王殿下带走了。”
“是,要是怪罪下来怎么办?”随从问道。
齐发文擦了擦额间的汗,“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倒成了这风箱里的老鼠了。”
随从没走还在等着齐发文的下文,齐发文回头见他还在身后,冷斥一声,“没眼力的东西,你大人我能拦得住秦王吗?到时候问起来不知道替本大人美言几句?”
“是,是,小的知道了。”随从忙不迭地往外走,齐发文自是不愿意在这地方多待一刻,甩着自己的长袍便也离开。
话分两头,秦清源带着曲水裳到刑部大牢的时候,远远就看见赵如许和齐若瑜等在那里。
“若瑜,这么晚你怎么来了?”曲水裳快步走到齐若瑜身边。
强忍了一下午的泪水在见到曲水裳的这一刻,再也忍不住,齐若瑜双眼通红,哽咽道:“你没事儿吧?”
曲水裳特意在齐若瑜身前转了一个圈,“我没事儿,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不知道清源去的时候,我正睡大觉呢?”
齐若瑜顾不得旁人在,一下子扑到了曲水裳怀里,她现在不愿意再去想什么礼教规矩,她只想紧紧的抱着眼前这个人,“你一定要好好的,我等你出来。”
秦清源见状拉着赵如许走远了些,给两人留下一些时间好好说说话。
“手这么凉,等了多久了?”秦清源双手捧起赵如许的手,放在唇边呵着气。
赵如许笑笑,“没多久,若瑜在府里待不住,我便陪她过来了,二哥的事?”
秦清源轻叹一口气,“二哥事情有些麻烦,不过我已经有了打算,你不用担心,跟若瑜说也别太担心。”
“那她什么时候能出来?”赵如许追问道。
秦清源道:“现在说不准,在刑部我只是能保证她不会受罪,在这里面反而安全。”
赵如许看着秦清源眼底化不开的担忧,便知此事定没有她说的这般轻松,她反握住秦清源的手,“清源,有事情不要瞒着,我想和你一起承担。”
秦清源揉了揉赵如许的头顶,“小傻瓜,我不会有事的。”
“我才不傻。”赵如许躲开秦清源的手,故做生气模样。
“对,我的许儿最聪明。”说罢,秦清源揽佳人入怀,熨平她那份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