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闻言松开了卫野,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卫野。
“我,失忆了。”卫野低着头又重复了一遍。
“什……什么时候?”安娜小心翼翼地问。
卫野抬起了头,无奈道:“高考之后,我忘记了高考之前所有的事情。”
“也忘了我嘛?”
“是的。”卫野失落地点了点头
安娜再次抱住了卫野,卫野在这个怀抱中更失落了,还是没有熟悉的感觉。
“安娜,可以和我说说过去的事情嘛?”卫野眼底闪烁着期待。
安娜握住了卫野冰冷的手:“当然可以,你想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呢?咱俩是一起长大的,我们之间没有秘密的。”安娜停顿了一下,“嗯……十八岁前的我们在彼此面前都是透明的。”
安娜从两人的相识开始讲起。
安娜是在三岁时搬来的,俩人成为了邻居。俩人一开始只是普通玩伴,直到上小学开始。安娜身材微胖,那时总有些男生说着刻薄的话,安娜向来是怯懦的,从不敢反驳。
一个课间卫野经过安娜的班级时瞧见安娜在座位上默默流泪,旁边围着一圈男生大声笑着,安娜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两行泪在脸上流淌。
卫野立刻冲进教室,助跑后飞身踹倒了领头的男生,卫野个子高,别的男生见状立刻四散跑开。卫野弯腰揪住地上男生的衣领警告他们不许再欺负安娜。
“阿野,你知道吗,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英雄,总能及时出现把我从绝望的黑暗中拉出来。只要我遇到危险,你就浑身散发着光芒向我走来。”安娜说着,眼里冒出了氤氲水汽。
“我这么帅的?”卫野听到自己小时候的壮举瞪大了眼睛。
“当然啊!你正义,善良,坚强,机敏,可靠,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可以放在你身上。”安娜一脸认真地说着,“不对,你可以用来形容世间所有的美好!”
卫野听着安娜的夸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不过呢,你和原来有一点不太一样。”
“嗯?哪里不一样”卫野疑惑道,她从未考虑过自己在失忆前后是否有变化,因为身边很少出现曾经认识的人,这是第一次有人提到自己有变化。
“以前你冷冷的,不爱笑,现在给我的感觉,像是……像是一颗太阳!”安娜突然垂下了头,“以前我抱你的时候,你都会嫌弃地把我推开,经常说受不了那种深情戏码。现在你爱笑,还有主动抱我的胳膊,像一颗有活力的太阳!”
听着安娜描述过往,卫野开始相信她们是命运安排下的际遇。
俩人是同一天生日,甚至连身份证号都只差最后一位不一样。
卫野在惊叹这是何种缘分时手机响了起来,是刘姨问卫野在哪里,卫野只说在外面散步就挂断了电话。
安娜应该是个很特别的人。据安娜的描述,她们是最好的朋友,但最好的朋友却没有在父母的口中出现过。如果是安娜说了谎,她们不是好友,那刘姨的异样又是为何?如果安娜没有说谎,至交好友怎么会无声无息地缺席了将近四年?
为了不让刘姨起疑,卫野打算先回家。
“阿野,可以留一个联系方式给我吗?”安娜咬着下嘴唇,看起来很担心卫野会拒绝这个普通的请求。
“当然可以呀!”卫野打开手机递给了安娜,“呐,加你微信。”
安娜一边在手机上输入自己的号码,一边解释道:“加我私人号,但是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工作的时候不能看手机,可能回消息不及时。”
卫野没有认真听安娜说话,心里盘算着如何向安娜开口要个东西。
眼看着快要走到主客厅的门,卫野终于开口了:“安娜,我想看看你的高中毕业相册可以吗?”
卫野下午在房间里翻找了所有的柜子,都没有找到自己高中毕业照,想看一看高中时自己长什么样子、有哪些同学的愿望都落空了。
安娜疑惑地问道:“我的吗?”
卫野也有些疑惑:“大家的毕业相册不都是全校所有班级的吗?”
“是的,但是你……”安娜皱起了眉头,倏尔又改口:“你等我一下,我去拿。”
深秋的夜晚很安静,枯叶在空中打了两个滚后轻轻落在地面,不远处有一片树叶似乎被微风吹了过来,卫野站在窗前将胳膊伸了出去,树叶轻掠过卫野的指间后还是向地面飘去。
回来的第一天,卫野就失眠了。
回到家中后她不停地翻着安娜给她的毕业相册,找到了郁然,找到了安娜,但是没有找到自己。
按照妈妈所说,郁然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可卫野在相册的第一页就找到了郁然,郁然在一班,可是一班没有自己。她仔细地看了照片上的每一个人和照片下方的每一个名字,没有自己的脸,也没有自己的名字。
卫野很想知道为何拍摄毕业照时自己会缺席,可是她不确定郁然的解答是否是真实的,她不确定他们为自己描述的过去是否是真实的。被丢掉记忆的人,只能靠别人书写自己的过去,无力地看着别人在自己的画卷上挥毫泼墨,自己连笔都拿不起来。
安娜的出现,让卫野不由得怀疑起了家人朋友,是安娜不值得提起,还是他们刻意隐瞒?
一股冷风灌进了房间,卫野抱紧了相册,这是她获得的唯一一件包含过去的信息的东西。卫野一遍遍默念着一班所有人的名字,努力把名字与照片上的人对应起来。她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意义,再遇见高中同学的概率也许很低,但她想抓住所有的机会。
不停歇地汲取知识让卫野的大脑一直处于高效率的状态,很快就记住同学的名字。
卫野翻到第二页,一眼就看到安娜,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烁着光泽,两只清澈明亮的眼睛像是镶嵌在面庞上的黑宝石,白皙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出光华。
卫野发现拍照安娜的眼睛没有盯着镜头,安娜视线的尽头是一个穿着白色T恤、面庞清秀的男生,好似窥见了安娜美好的小秘密,卫野不由得露出了个宠溺的笑。
“张之扬。”卫野指着照片下面对应着那个男生的名字轻声念了出来。
卫野踌躇满志地记下同学的名字与高中毕业照上的样子,可已经一周了过去了,除了安娜,再也没遇到过任何其他同学。而安娜因为工作去了外地,卫野也没能再见她第二面。
每天早上要赶去城南山脚下的一座荒废多年的寺庙跟随老师一起工作到下午五点左右,这就占据了卫野白天所有的时间,能留给她在长坪游荡“偶遇”老同学的时间太少了。
为了增大“偶遇”老同学的几率,卫野每天早上六点会准时出现在公园里。卫野一直都有晨跑的习惯,这个方法虽是大海捞针,但也是卫野目前唯一能做的了。卫野的父母在卫野回家以后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想尽办法打探她每天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他们似乎不希望卫野遇见过去相识的人,这更坚定了卫野要找回记忆的决心。
清晨,卫野再次出现在了公园。卫野一边热身,一边观察着周围的人,期待着能看见一张与自己记下来的面容对得上的一张脸。突然一个装扮奇怪的人闯进了卫野的视线。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穿着灰色卫衣,帽子压得很低,还戴着口罩,最重要的是,他怀里有个孩子。他抱孩子的姿势很奇怪,左手单手拦着婴儿大约臀部的位置竖抱着婴儿,另一只手没有拖着孩子的后背。
他快步走着,孩子软绵绵地晃动着,婴儿处于这样不舒服的状态却没有哭闹,还能沉睡。
卫野立刻拿出手机拨出了“110”,一边告诉对方自己的位置,一边远远地跟在那个男人身后。
已经十一月中旬了,原本计划跑步的卫野只穿了一件长袖T恤,清晨的冷意慢慢带走了卫野身体的温度,可卫野手心冒了一层又一层汗。
电话另一头始终在强调要卫野保证自身安全,卫野只敢远远地跟在后面,可男人离开公园后向一处废弃的烂尾楼走去,那里没有监控。
卫野将情况如实告诉电话另一头后仍继续跟着,电话那端叮嘱卫野返回人多的地方,再跟下去会有危险。可卫野也知道,那里很大一片区域没有监控,如果自己不继续跟着,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卫野看了一眼通话时长,已经八分钟了,手心还在不停地冒汗,而身体的温度越来越低,与男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远,眼看着男人要进入那片烂尾楼,卫野一咬牙还是选择快步跟上去。
卫野紧紧盯着男人,生怕丢了男人的踪迹。
男人进入了一栋楼,远处的卫野更慌了,按理说男人应该带着孩子尽快去对于他来说安全的地方,怎么会走进一栋烂尾楼?烂尾楼怎么看也不像是人贩子的据点啊!
电话那端让卫野尽快离开,卫野看了一眼落满灰尘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