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因月还是感冒了,而且还有点低烧。
“昨晚就该打电话叫我去接你。”胡钰站在床边上,又急又气,“或者你买把小伞,那地铁口不是总有人在卖伞嘛……”
江因月不吭声,整个人好像陷进了泥里,动弹不得也不愿意动弹,好像这样躺着就能过完一生。
胡钰摸了摸她的脑门,又问道:“跟小陈道歉了没有啊?”
“嗯。”江因月轻轻应了一声,不敢用力点头,因为她此刻脑袋很重也很胀,移动的话会有点痛。
“得亏小陈好说话,你下次要赔礼道歉。”胡钰换了条毛巾放在江因月的脑门上。
“好。”江因月小声答应着。
贺汀从梦中醒来,盯着手机看昨晚的聊天记录,被突然的亮光刺到流泪;又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才睁开一只眼睛给秦漾发消息。
“秦公,梦见我被几百头猪追是什么意思?”(温钺)
“【链接-恋爱中的人梦见被猪追,说明若能化解僵局或误会则可成。】”(秦漾)
“你昨天和Y见面了?”(秦漾)
“没有,她在我家楼下给我发了消息。”(温钺)
“我没回她消息。”(温钺)
“我关了灯,她求我,她说想见我。”(温钺)
“我主动推开了她,却又因此失眠到凌晨四点。”(温钺)
“昨天下了雨,不知道她有没有淋湿。”(温钺)
“也不知道她哭了没有。”(温钺)
“她是个成年人,可以照顾好自己的。”(秦漾)
“今天醒过来,我很想很想和她说话,我看到昨天我没接通的语音电话,想要回拨过去。”(温钺)
“我想念她但又不愿意原谅她,我渴望她但又还是恨意满腔。漾,这样的畸形的感情,也是爱吗?”(温钺)
“爱有千般。”(秦漾)
端午过后,江因月回到了出租屋,耳边少了母亲的唠叨,她既觉得放松不少,又觉得心慌,好像自己真的会行差踏错一样。
吴凌菲从外面回来,蹦到沙发上刚坐下,又嗷嗷叫着弹起来了:“江宝!你包里什么东西,硌到我了!”
“嗯?”江因月呆呆地把帆布包拿过去,打开来才想起,“哦,是我这次回家找到的一个本子,但是我忘记密码了,打不开。”
“肯定是日记本吧,还设了密码!”吴凌菲看了一眼本子说,“这个可以直接抠开吧,把锁废掉,我以前好像就干过。”
“应该是我小学时候的日记。”江因月边说着边又试了一次密码,“但是我不想破坏锁,我应该能试出来密码。”
“小学的密码诶!”吴凌菲躺下来说,“我觉得几乎是不可能记起来的。”
江因月点点头说:“确实是很难,我试了各种特别的日子都不对……”
“我试一下?”吴凌菲在沙发上艰难地翻了个身,歪着脑袋问道。
江因月于是递给了吴凌菲,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但是吴凌菲接过去才十秒钟,锁就打开了。
吴凌菲自己也很震惊,惊讶之余坐了起来,把本子还给江因月,说道:“江宝你小时候的密码居然是123456,我只想试一下好玩的,没想到真的会有人设这个密码。”
“这应该是后来改的,我小学时候应该不屑于用这种密码的。”江因月注意到本子中间夹了一封信,信封用胶水粘起来了,信封上什么也没写,江因月有些伤感地猜测道,“大概就是把这封信放进来的时候改的吧,也许我不想让自己再打开这个本子,便换了个毫无意义的密码。如果今天你不在,我可能把其他所有可能性试完了,才会不抱希望地试一下123456……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能看这封信。”
“但是没关系,本子已经打开了。”吴凌菲安慰她说,“你注定会认识我,而我今天注定会出现在你面前,也就是说你注定会打开这个本子。这封信当然也属于此刻的你,你完全有权利决定是否看它。”
“我有点害怕。”江因月把信又塞回去,决定先不去看。
“抱一下。”吴凌菲张开双臂,“想看的时候再看,别想太多。”
“嗯。”江因月钻进吴凌菲的拥抱里,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之前,吴凌菲又出门去了,江因月一个人坐在客厅,感受到房间一点点变暗,她知道自己应该去打开灯,但是她走不动,摆放在双腿上的日记本仿佛有千斤重。直觉告诉她这封信跟贺汀有关系,但是江因月不敢猜测会是什么样的关系。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有人发来了消息。江因月知道她不该期待的,但是这种昏暗的环境下人就很容易产生错觉,所以她立刻就解锁了屏幕——不是她期待的贺汀,是陈槟的问候。
“小月,你身体好些了吗?”(陈槟)
“已经完全好了,谢谢关心。”(江因月)
“那就好。要多注意身体。”(陈槟)
“我接下来要去省外出差半个月,可能没法和你见面了,但我不想我们就此断了联系,我在外面的时候可以给你打电话吗?”(陈槟)
“嗯,可以的。”(江因月)
“你在外面出差也照顾好自己。”(江因月)
“上次的问题我不想追问了。”(陈槟)
“我相信你,也相信我们。”(陈槟)
“日久见人心,小月,你会明白的。”(陈槟)
江因月看着聊天框,不知道还能回复什么,但不回复又显得没礼貌,她便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过去。
陈槟没再回复,江因月的注意力又转移到日记本上。
江因月仍然没有去开灯,她把手机手电筒打开,放在一边,然后打开了日记本,拿出了那封信。信的封口处粘得很紧,江因月只能撕破信封——里面只有很薄的一张纸,对折了起来。江因月甚至不敢呼吸,她担心会把这张纸吹破,也担心会吹走纸上的一个个字。
读完这封信是个艰难且漫长的过程,不到六百个字,江因月却盯着看了快半个钟头,那一字一句的自剖,是自己曾经想要说给贺汀听的,但是自己又自知不配说给她听。
这封信里写的爱让江因月不寒而栗,她从沙发上滑落,瘫坐在地上,无声地流泪。
贺汀是无辜的受害者,而自己是狠戾的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