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漾正躺在沙发上听电视,听到门铃声的时候还以为是错觉。
“漾,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她一打开门,贺汀就盯着她在说这句话。
“当然。”秦漾立刻安抚她说,“你没有错。”
“可是我很难受,脑子、胸口,乃至四肢都很痛苦。”贺汀皱着眉说,“好像是我犯了什么错,老天才这样惩罚我。”
“你喝点水。”秦漾递给她一杯凉白开。
贺汀紧紧握住了杯子,求助地看着秦漾说:“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她对话。过往的种种始终存在,我没法和她一样忘得干干净净……我不原谅她。”
秦漾没有打断,静静地听她说话。
贺汀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我原本是想要她重新爱上我,然后我再抛弃她——很幼稚对不对?但那份痛苦不应当只有我一个人承担,她忘记一次,我就要她再来一次,千遍万遍都无所谓,我要她做巴甫洛夫的狗,我要她也在这深渊里挣扎,我不许她抛下我。”
贺汀的眼眸垂下,她低声说:“可是好像我才是那条狗。因为她的一点风吹草动就条件反射,喜怒哀乐都被她牵动着,我妄想她再一次爱上我,但事实却是我再一次爱上了她。千遍万遍,受折磨的是我自己。”
江因月坐在湖边,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晚霞映在天边的时候很漂亮,但她又想哭,眼泪瞬间就装满了眼眶,再多一点,就溢出来了。
“阿姨,给你吃糖,你别哭了。”有个小男孩跑过来,塞了一个棒棒糖给江因月。
一个小女孩追过来了,大声喊道:“要叫姐姐啊笨蛋!姐姐就是被你气哭的!”
“对不起,姐姐。”小男孩慌忙道歉。
“姐姐,我的糖也给你。你别哭了,你看晚霞多漂亮啊!”小女孩抱了一下江因月,然后他们俩就你追我赶跑远了。
贺汀没有在秦漾家留宿,吃过晚饭就回家了。
她在国外的时候谈过两段恋爱,对方都是温柔甜美的类型,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贺汀的心情一直都很平静,偶然半夜因为旧梦惊醒,看向枕边人的时刻又会安心下来。第一段恋爱是因为对方交换结束回国了,变成异地恋之后只持续了半年,她们就默契地分手了;第二段恋爱贺汀本以为会是几十年甚至一辈子的,但是五周年纪念日的时候,坐在餐厅里吃饭,彼此交换礼物过后,对方突然说要分手。
“温钺,你是很好的人,但很多时候我能感觉到你不是你,你也没有那么爱我……我不是质疑你对待感情的忠贞,反而是很多时候你对我太好了,那种感觉不像是恋人之间,像是陌生人之间恭敬礼貌,又像是没有爱意的夫妻之间相敬如宾……我记得有一次在街上,有人在唱一首英文歌,那一瞬间你神色黯然、情绪低落,我才知道另一个你原本是很鲜活的,只是对着我的时候心如止水……”女友擦了擦眼泪,突然笑了,继续说道,“就像现在,我都要和你说分手了,但你仍然沉默。我知道的,你不会挽留。我迟迟不敢提分手,就是因为我怕我会舍不得,而你也一定不会说‘能不能不分手啊’。但这句话我问了自己很多次,每一次不舍又会累积起更多的痛苦,我担心如果今天我不狠下心,未来又会渴望更多……再见,温钺。”
贺汀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一直以为这是一段平和的恋爱,眼前人是可以相伴一生的人。但是此刻对方却告诉她这段关系并不健康,她们的爱意并不平等。贺汀理想中的爱情是从容、平静、安心的,这与对方的想法出入很大,所以她不知道如何解释,只是说“我爱你”又实在单调。因此,一直到女友离开餐厅,她仍然呆坐在座位上,一言未发。
但是如今回国再见到江因月,贺汀突然明白了前女友的意思。
等湖边路灯一盏盏亮起来的时候,江因月决定去贺汀家。
江因月走得很快,跑起来的时候能听到风声,她甚至肖想突然来一场大暴雨,那样贺汀也许会心软。
但真的到了楼下,她又不敢贸然上楼去,只是站在楼下拿出手机给贺汀发消息。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不记得。”(江因月)
“我在你家楼下。”(江因月)
贺汀家的灯是亮着的,收到她的消息之后熄灭了。
“你别关灯,我已经看到了。”(江因月)
“求求你。我想见你。”(江因月)
但是贺汀没有回应。
天空也始终是晴朗的,打过去的语音无人接听,江因月知道自己今晚见不到贺汀了。
贺汀直接把手机关机扔到了一边,与其盯着聊天框犹豫不决,不如不要看,只要不看就不会焦虑也不会心软——江因月只是一段过往,这段过往困住她许多年,而今是时候走出来了。贺汀推开半扇窗,感受到夏天的闷热潮湿,她怀疑要下雨了,于是低头往楼下看,很小的一只江因月蹲在花坛边的路灯下,看起来有些无助。这一次,是她抛弃了江因月,即使代价是丧失掉爱人的能力,即使结局是孤独终老。
江因月看了眼时间,决定去赶最后一班地铁。
这个点地铁上人居然还是挺多的,江因月被挤在角落里,她能闻到自己身上还有些酒气。
从地铁站乘坐电梯出去时,她听见了下雨的声音——这场雨太慢了,但凡早一点的话……
江因月是淋着雨走回家的,虽然地铁站离家里只有几分钟的脚程,但是夏天的雨很急很凶,所以江因月还是淋了个透湿。在雨里走的时候,她突然想问贺汀自己究竟做错过什么;但是她不敢,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又选择了逃避。
胡钰开门的瞬间吓了一跳,赶忙去拿毛巾,边走边说:“怎么不知道躲着点雨?”
江因月没说话,她对自己的逃避感到羞愧。
胡钰拿毛巾给江因月擦水,心疼地说:“这要是感冒了,自己难受不说,明天也没法赴约了。”
“别擦了妈妈,擦不干的。我去洗个热水澡。”江因月往浴室走去。
“好,洗完赶快把头发吹干。”胡钰在后面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