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中。
“妈妈。”郁仓喊道。
世界尽头处的女人没有回头,只剩下了一个背影,尽头的光影分明,郁仓睁不开眼睛。
“我不是.......我不是不祥的征兆,我不是个坏孩子。”郁仓踉踉跄跄的向前扑,跌倒在地上。
现实的冰冷好像一桶冷水呼的浇在他头上,一身清亮的巴掌声响起。
“怎么就你生了个怪胎?”
昏暗的屋子里,酒气很重,翡翠色的啤酒瓶就倒落在了桌子旁边,有些酒还洒到了地上,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啪!”又是一张巴掌。
郁仓觉得自己好像被护住了,有人抱着他的头,郁仓的眼睛看不见,刺眼的灯光直直朝他眼睛照,他闭上眼,睁不开。
啤酒瓶碎裂的声音,翡翠色的玻璃碎片在空中炸开了花,划破了脸颊,流下血丝。
“我看见你就恶心,带着你这怪胎孩子滚,滚! ”
女人颤抖着抱着郁仓,跪在地上爬,所及之处,翡翠色的钻石扎进了腿脚,在地上划出一道又一道长长的血痕。
醉酒的男人不见了,女人身上的伤口变成了绷带,郁仓回到了自己满是星星的房间。
“妈妈。”
郁仓喊。
“嗯。”女人正在高挽自己的发,精致的青丝垂落下来,恰到好处的搭在耳边。
“好看吗?”女人笑着问郁仓。
“好看。”郁仓点头,女人的脸庞看不清,是模糊的一片,可并不妨碍她的身段,还有若隐若现的一抹红唇。
“去把你爸爸找回来。”郁仓有些害怕的瑟缩了一下。
“乖,你是个特别好看的孩子,去去把爸爸找过来。”女人拍了拍郁仓的头顶,哄道。
郁仓一路小跑的出门,撞上了刚喝完酒回来的爸爸。
郁仓怯懦地喊他:爸爸。
“滚开。”男人一把将郁仓推倒,踉踉跄跄的往房间走。
郁仓面色一喜,就算摔疼了,也没在意,扒拉着门框,往里面看。
女人的尖叫声响破了屋子,里面没有喜悦的声音。
又一次,再一次,还是一次。
直到他被关进了黑漆漆的房间里,房子里面全是冷冷的雕塑,一点光也没有透进来,弥漫着一股腐烂的酒臭味。
郁仓生理性的呕吐,他疯狂的敲打门板,外面除了尖叫声和破裂的声音,没有别的了。
翡翠色扎进了他的脚踝。
他第一次摔了一个酒瓶,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耳鸣的声音相继袭来,在房间里,久久回荡着。
角落染红了一朵红玫瑰,是用他的血染红的。
他把嗓子哭哑了,没有人来救他。
他那相信爱情的母亲,抛弃了爱情的父亲,没有纯粹的爱意,到头来,是最纯粹的恨意,拨开了迷雾,看到了结局,仍然不悔悟,这是人间,也是地狱。
门开了,白玫瑰被染红了。
父亲跪倒在地上,和母亲求饶。
郁仓的眼睛里面全是血丝,粉红色的瞳孔,苍白的脸颊,像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很吓人。
他得到了赏赐,得到了第一次母亲的巴掌。
拍的很响。
场景再变化。
他打着伞,穿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衣裳,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皮肤能透露在空气里。
一群小孩围着他笑:“怪人,怪人,你怎么是粉红色的瞳孔?你怎么是金白色的头发?”
小孩子们围成了一个圈,他站在圈的最重要,烈日当空,汗水不要命的洒下来,热的很痒,全身都痛。
“我想把他的眼珠子挖下来。”为首的那个小孩说。
“他的粉红色瞳孔不会是什么颜料,染上去的吧?”另一个小孩说。
“不是,我听我妈说,这是一种病,一种怪病,就跟吸血鬼那种恶毒的东西差不多,见到阳光就会死掉。”一个小女孩说。
世界上的恶意为什么会那么大?大到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他的世界透不出一丝阳光,他的身上扒满了手,那群小孩要扒掉他的衣服。
“我让他在暴露在阳光下好了,这样他说不定就会变为泡沫,然后这个恶魔就消失了,我们都是英雄。”为首的那个小孩欢呼雀跃,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们都是英雄。”
那些小孩也欢呼雀跃。
衣服被拉拉扯扯,皮肤被暴露在了阳光下,翻起一块又一块的红疹子,很疼。
又要上药了,郁仓想。
伤口的痂总是好了又裂开,裂开了再结痂,永无止境的衔尾蛇,不断的重复着。
郁仓学乖了,郁仓不站在阳光底下了。
这样那群小孩就没办法扒掉他的衣服再让他站在滚烫的阳光底下,让他的伤口再裂开......
“咔嚓,咔嚓,咔嚓。”
小孩吃糖果的声音机器般的响起。
“咔嚓。”是木枝被踩断的声音。
小孩欢呼雀跃的声音说:“把衣服脱掉,站到阳光底下去,晒出红疹子了,我们就放过你,我们就给你吃一颗糖,就一颗。”
小孩恶劣的笑着,自以为是的以为他们是英雄,他们替天行道,惩罚了一个恶魔。
不要......
为什么......
病房里,躺在床上的郁仓发出了低声的呻吟。
“患者有反应了。”医生说,“快 ,下一步!刀给我。”
疼......
疼死了.......
女人的巴掌来了,“你说他为什么不爱我?是不是你不够努力?你唱的不够大声,你不够努力。”
郁仓很想和她说 ,是你太不理智了,你一点也不清醒,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爱情,你早该离开他的。
女人掐着郁仓苍白的脖子,摇摇晃晃。
“你必须相信,你得相信,这是爱啊,独一份的爱。”女人的声音尖锐,似乎要刺穿耳膜。
他不爱你了呀。郁仓在心里说。
世界上没有什么爱,没有纯净无瑕的爱!
never......
“病人忽然丧失了所有的求生意识,怎么回事!”医生在手术室里面的声音怒吼,“出去,和家属沟通,快!”
护士出去了,抓住了宋文元的手腕。
“家属什么情况?”
“可以让我进去吗?”宋文元眼神空洞,脸上的泪痕未消, “我有多少钱都给你。”
医生不耐烦的说:“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有那个钱,你早就去治好了,你进去顶什么用?”
宋文元拖住医生的手指尖。
“你们要是救不下去了,我进去一下,就一下,求你们了。”
医生终究是心软了,“签字,随你,不过费用很高,你想好。”
宋文元连盹都没有打,签了字,紧跟着护士进了消毒间,穿上了防护服,守在了手术室门口。
“脱啊,你脱不脱?不脱,我帮你脱!”那群小孩又要上手扒郁仓的衣服,这次郁仓被打到了脸,本来就稚嫩的脸上留下了一片红痕。
“不要。”郁仓和往常一样,奋力挣扎起来。
“啧。”
不属于那群小孩子的声音响起。
所有对他身上扒拉的手,忽然就停下了。
郁仓小心翼翼的眯起眼睛,朝光源看过去。
来者是逆着光的,蹲下身来,递给他一个糖。
这小孩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郁仓小心翼翼的接过了糖,剥开皮,糖纸闪烁着细碎的光芒,连阳光都不用。
对方站在阳光底下,朝他伸手。
在两只手相握的那一刹那,周围所有的一切就此崩塌,化为了混沌与粉末,他站在了清水池的中央,看着脚下荡起了一圈又一圈涟漪。
对面空空荡荡,郁仓处在了一个纯白色的世界。
他脚下的水池忽然变了景色,他的手覆盖在上面,轻轻一点。
按下了播放键。
雪地里没有鲜血,夜莺的歌声换来了黎明。
谁会铭记?
谁会怜惜?
用生命换来的爱情,是多么的无用。
爱情绽放在了生命最后的那一刻,一把带着金光色的剑,轰然朝底下的小世界砍下去,郁仓坠落下去。
失重的感觉是陌生的,郁仓怕黑,他在虚空中猛烈挣扎着,手指向上捞,但是虚空中的一切都像水中月镜中花,什么也捞不到,没有人可以救他。
连想要的一点点温存都是奢侈,剩下的只有绝望。
郁仓掉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有人稳稳接住了他,没有让他在黑夜中坠落,再坠落,最后摔得粉身碎骨。
是宋文元。
和救他的小孩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是宋文元。
宋文元对郁仓伸出手,“共舞一曲吗?”
郁仓把手放在了上面。
生命最后的华章奏响,两片银白色的光点飘飘悠悠的往上,散落在了虚空中。
一个变成了太阳。
另一个变成了星星,绕在月亮旁边。
恐怕没有那么多的遗憾了。
&
“病人体征呢?”
“消散了。”
最后一缕魂魄缓缓上升天际,在天空缓缓升华。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
月亮的守护者到月亮上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