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来医院闹事的人全部被送进了警局,但是宋文元,很久以来,一直没有更新的消息终于更新了。
他的医院路透被疯狂的爆了出来,【艾滋病】也被打上了疯狂的标签。
宋文元坐在警局,对面是警察局的正支队队队长,萧昀。
“严惩他们。”宋文元斩钉截铁地说。
“在所不辞。”萧昀答道。
郁仓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当时的宋文元害怕到了极致,哪一处都是不稳的,哪一处都是恍惚的,患得患失这个词好像在此刻成为了禁忌。
他忽然想起阿婆问郁仓,天堂在哪?怎么去?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我的女娃儿。
郁仓回答的很悄悄。
在避着他。
宋文元从来都在引导着郁仓,不要放弃生活的希望,白化病没什么,就像郁仓告诉宋文元的那样,不过就是一个病,连他都克服了,为什么?为什么郁仓要放弃。
郁仓喜欢阳光。
郁仓喜欢阳光啊。
他贪恋着阳光的味道,每次宋文元从外面取完快递回来,身上都是暖洋洋的,他很努力的不在自己身上留下任何的汗臭味,郁仓会靠近他,哪怕不明显。
但是就是在朝着光源靠近,朝着暖的地方靠近。
郁仓的血是热的,不然又怎么染的红玫瑰?
宋文元坐在了医院的椅子外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焦急的等待,他猛烈咳嗽起来,咳出来一口血,放到手上看,一点也不吓人,很平静的走进厕所,盯着镜中很阴霾的自己,很平静的洗掉。
万一吓到了郁仓怎么办。
郁仓,会放弃他吗?
他看过不少唬人的视频,还演过一个角色的哥哥。
只不过他早就退场,掐灭了女主的最后一点活着的渴望。
生活的压迫,父母的离异。
一场突如其来的病。
这都是压垮一个普通人最后的稻草,更何况郁仓敏感。
敏感,善良,是天使,是月亮的守护神。
手机被丢到了一边,萧昀一身警服朝他走来,“已经封锁消息了,关于你提供的线索,我们会去查。”
“多谢。”宋文元眼睛里全身血丝。
“不谢。”萧昀说,“这一次闹事,可能不仅仅是医院里面有人透露了消息。”
宋文元苦笑,想八卦看别人乐子的人太多了,嫉妒心太多了。
“至于是谁透露的,有一个护士的嫌疑很大。”
“不是护士姐姐。”宋文元对萧昀说。
“不是,是当时另外一个来换班的。她不确定,身上好像欠了不少债务,把你卖了。”萧昀从裤兜里抽了根烟出来,问宋文元要不要,宋文元拒绝了。
“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们怀疑,你的手机里,装了窃听器和追踪器。”
宋文元惊讶道,“谁干的?”
“这就要问你了。”萧昀点燃了眼,叼在嘴里,抽两口,就看见对面医院墙上挂着的禁止吸烟,掐灭了烟头。
“抱歉。”萧昀道歉道。
“没事。”宋文元摆摆手。
“手机是路明送过来的,至于之前,一直都被扣留在我的助理那里。”
萧昀问:“你找过你助理要吗?”
宋文元回答:“找过。”
萧昀“啧”了一声,“这不好办。”
是不好办,如果是普通人,还好,直接构成侵占罪,罪名成立,直接进局子,什么都不用多说了。
可是宋文元是明星,他需要有人帮他管理,帮他约束,这如果强词狡辩的话,其实成立,况且他们现在没有别的线索。
“窃听器?”宋文元问。
“嗯。”萧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你自己听,里面好像有一段你争吵的声音。”
是那一天路明来送手机,他们发生了争执,路明吼叫的声音尤其大,放到耳朵边,简直是要冲破了耳膜,而在那之前,第一声声音,属于路明。
宋文元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窃听器是路明装的。”萧昀看出了宋文元的猜想,“这不难猜。”
至于当时路明为什么松了手,宋文元觉得路明是故意的,故意让他的手机摔下去,故意碎了一个角,然后把窃听器摔碎。
好像是人的心底里面仅存的最后一丝善意,因为郁仓的存在,被勾了出来。
郁仓说过,宋文元一定一定要澄清自己,他想看见一个干干净净的宋文元。
郁仓说,你知道伊卡洛斯之殇吗?
宋文元摇头 ,他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哪怕他见的东西很多。
郁仓说:“一个人掉下来,千万人又飞上去。”
宋文元才恍然,他好像见了很多很多藏在阴沟里面的东西,但是一直不变的,好像也是他的本真,他没有去迎合市场,而改变自己,甚至还能笑闹着和郁仓说他cp崩了。
宋文元想,早知道不告诉郁仓了。
郁仓会不高兴。
萧昀在他身边不断的翻着视频,暗自寻找着每一个细节。
“你当时为什么不报警?”萧昀很疑惑,“这很明显究竟是故意伤害罪了。”
“没证据。”宋文元苦笑。
“当时的警官我认识,贪污**,我知道点,不多。”
确实,当时那一地带的警官很不负责任,如果报警了,可能事态更难处理。
“这是我们的失职。”萧昀叹息道。
不过那个警官已经被抓起来了,贪污**的罪,他还收了不少,终身被剔除了政治参与的资格。
“还要几天时间,我会帮你把要上诉的资料都整理好,这几天好好休息,尽量别看手机。”
萧昀嘱咐了几句,转身离开。
“谢谢警官。”宋文元看着萧昀的背影扬长而去,穿着制服锦衣的手在空中随意的挥了挥,是曙光的替身。
这里不是原来那一栋住院部。
已经转移到另外一家医院,便衣在门口守着,他所坐的楼层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他站起身,从二楼单面透光的玻璃往下望,便衣已经拦住了好几个拿着刀冲进来的年轻人,叫嚣着骂,骂宋文元不知好歹。
宋文元轻笑一声,十足的嘲讽意味。
这个点,流量小生曾经发布的谣言和数据应该已经被删完了,从此销声匿迹。
而宋文元不知道的是,萧昀经过处理的视频已经被放出来了,在网上传了个遍,一时间,质疑的声音,支持的声音,几乎全部倒戈,倒向了宋文元的这一方。
路明的新歌就在乱世里面闯出了一条血路。
歌名叫《郁葱》。
是独属于夏天阳光的味道,是蛰伏在苍白皮肤下的生命力,不住的颤抖与绽放。
这首歌很快也火爆了全网,被剪成了视频,用于澄清谣言。
手术室里还是没有动静,医生拿着沾着血的手套出来,默不作声的朝宋文元摇摇头。
宋文元跪在地上,护士姐姐在旁边,心疼的把他扶起来,安抚性地拍着他的背。
“没事的,没事的。”
宋文元从来都没有觉得眼前的医术原来可以这么的高大,灯好像恍惚了眼睛,他的眼睛也开始变得模糊。
医生站了半天都没开口说话,宋文元都快崩溃了,他才蹦出几个字,很吝啬。
“谁是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宋文元弱弱举手,跟着那医生去签字。
“你是他的谁?”
“朋友。”宋文元艰涩道。
“朋友。”医生确认道。
“嗯。”
“有其他家属吗?”医生似乎有些不耐,向后看去。
“........没有了。” 宋文元哽住了喉咙。
“那你做好心理准备吧,签字。”医生如是说,宋文元飞快地签了字。
“有风险,诶,你这人......”怎么连话都不听完?
宋文元听不完了,这辈子的勇气都要花在这上面了。
医生也没再多说,进了净手室。
留下了宋文元一个人和护士姐姐在外面。
又是两个时辰。
护士姐姐嘱咐了两句就离开了,于是只剩下了宋文元一个人。
他摸了摸兜,兜里有一块巧克力。
宋文元没拆。
手机传来叮咚的一声响,他掏出来看,萧昀给他发了消息:你看看能不能打开郁仓的手机。
仓仓:怎么了。
萧昀:你不是说这个视频是郁仓给你的吗,或许有其他的线索。
仓仓:好。
他拿到了郁仓的手机,按开界面,壁纸是他的一次艺术照,划开,设了密码。
仓仓:我不知道他的密码是多少。
萧昀很快回复:你可以先试试,我们这边时间比较赶,有人在阻挠我们,需要给这个按的尽快定一个结论,直接将人告上法庭。
萧昀:牵涉的人有点多。
宋文元摁灭了自己的手机,又打开郁仓的手机。
郁仓的手机密码.......
他的生日吗?
宋文元忽然想起自己根本就没有过问过郁仓的生日。
会是什么.......
宋文元尝试着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按下最后一个键的时候,界面忽然弹开了。
是宋文元拉着郁仓来的唯一一张合照。
郁仓笑得腼腆,两个酒窝很深,嘴唇没有那么苍白,和宋文元笑着闹在一起,郁仓穿着宋文元的恐龙睡衣。
是真的大了,恐龙睡衣对于郁仓来说简直就是拖地了,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宋文元当时说:“你才是小学生。”
郁仓不服气,想到后面踩自己的尾巴发出“嗷”的叫声作为反抗,结果踩了好几下,把自己踩得团团转,最后踩累了,看着在一旁噙着笑得宋文元 ,气的他大骂:“这是你的东西,所以你是小学生……”
“我可不是,我澄清过了,我不是九漏鱼........”
“你是酒肉鱼!给人下菜的那种!”郁仓踩着恐龙衣服绊倒了一下,绊倒在宋文元的怀里。
“小心!”宋文元接住郁仓,郁仓身体很软,很轻,几乎一点重量也没有,他当时直接搂住了郁仓的腰杆子,薄薄一片,细的吓人,一只手就能揽过来,手感很好。
郁仓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又或者说是对宋文元意味着什么,和之前的动作一样,他翻过身,虚张声势的掐住了宋文元的脖子。
这一次,宋文元没有躲,没有再尴尬的把他的手拿开,没有再对郁仓很紧张又小心翼翼地说:“我有艾滋病........”
他从骨子里延伸出来,最卑微的渴望已经被月亮的守护者给治好,他将柔软的月光洒到了宋文元心底里最自卑的地方。
宋文元的爸死于艾滋。
他并不属于母婴携带传播,他也属于夜莺,只不过他歌唱的时间不长,并没有贡献出自己的心头血,这怄唱一段根本就不曾存在的,所谓的“爱”。
宋文元的爸也是出轨者。
他没有收到过幸福。
宋文元点开了郁仓的微信,黑粉头子又被他放出来了。
不过这一次,黑粉头子不是黑粉头子。
他是正主的维权者。
黑粉头子:真恶心,为什么我粉的正主会是这样的人?【图片】【图片】
那两张图片里,流量小生不惜一切手段爬上高位,拖别人下水,甚至为了贿赂粉丝,和男的上床,就是为了回踩很多艺人。
这就是最大的证据,铁证如山。
宋文元很冷静的把那两张图片转发给自己,他的手机收到了两条消息。
点开郁仓和自己的聊天框,郁仓没有回复宋文元小学生一样狂轰滥炸的信息,可是输入框里面有一句话。
一句没有发出去的话。
细碎而星闪的阳光,洒在了郁仓金白色的发梢上,微风吹过,精致的眉眼挽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粉红色的瞳孔,倒映着宋文元英俊的眉眼。
宋文元好像看到郁仓的嘴微微张开,像一缕轻柔的微风,抱住了宋文元。
郁仓说:“即使没有了月亮,我希望你的内心,一片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