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白劲松仍在气极败坏地审问顾文冰:“前几天,你每天晚上都跟我喝红酒,喝完后,我感觉特别兴奋,是不是你在酒里放了白-粉?”
“我没有。”顾文冰几乎泣不成声道,“我没有,白爷。我只是自己服了,我只是……想在伺候您的时候,让您更加满意……我怕您有一天嫌弃我,离了您,我什么也不是……”
“你!”白劲松扬起手,又要一巴掌抽下去,顾文冰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爸。”白嘉木推门进来,及时制止了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犀利的目光扫过顾文冰,顾文冰狼狈不堪地低下头。
“这贱货,在外面跟野男人鬼混,还吸毒,被楚家那小子逮个正着,现在端木彦把他押回来,我的脸都被他丢尽了!”白劲松烦躁地在原地转圈,“我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这狗东西,他真是自己找死!我要把他送到夜之声去,让他当MB! ”
他突然站定,转身指着顾文冰,狠声道:“你不是欲求不满吗?我成全你!”
顾文冰没有挨打的半边脸刹那间变得惨白,他跪爬了两步,泪流满面,哀求道:“白爷,求您看在我这些年跟着您的份上,饶了我吧。您打我骂我都可以,只是不要把我送到夜之声去。我都这个年纪了,白爷,我……”
他当然知道夜之声都是一色水嫩的男孩子,他都已经三十出头了,在夜之声哪有他生存的余地?
白嘉木眉心深锁,盯了顾文冰半晌,对白劲松道:“爸,您把他送夜之声,他也只是个廉价货,甚至陪钱货。不如打他一顿,惩戒一下,就把他送给我吧。让他当我的仆人,伺候我。”
顾文冰倏地抬起头来,满怀希望地看着白嘉木。
白劲松脸色阴沉得似要滴出水来,他的目光剜着儿子:“你认真的?”
“是。”
“你不嫌他脏?”
顾文冰浑身一震,连嘴唇都白了。
“爸,他是男人,您难道要跟他讲三贞九烈?这些年,他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可怜他一下吧。”
白劲松挥了挥手,像赶走苍蝇似地:“好,你把他带走,怎么罚也由得你去,老子不管了!”
白嘉木点点头,对顾文冰道:“阿文,起来,跟我走。”
顾文冰应了声:“是,少爷。”站起来,偷偷拿眼角看白劲松,白劲松脸上毫无表情。
顾文冰垂下眼帘,跟在白嘉木身后走了出去。白劲松看都没看他一眼,所以,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顾文冰眼里闪过的阴狠和怨毒之气。
到白嘉木的书房外,顾文冰自觉地为他打开房门,请他进去。他始终低垂着头,样子沮丧之极。
白嘉木冷冷道:“去把你沾了野狗味道的衣物从头到脚脱下来,一把火烧掉,我不想闻到任何特殊气味。”
顾文冰僵了僵,哑声道:“是,少爷。”
楚家,楚凌歌房间里,他听到手机上传来一声短信铃声。
“元夕,请帮我拿一下手机。”他对夏元夕道。
“有什么要紧事?你现在这身体还要看什么手机?”夏元夕不满道。
楚凌歌好脾气地道:“我不要紧,给我吧。”
夏元夕无奈,只好把他的手机递给他。楚凌歌点开看了看:“帮我拿一下耳机,在抽屉里。”
夏元夕瞪他一眼,可手上却乖乖去拿了耳机,替他戴好。
那是一段录音,楚凌歌点开来:“白老大。”是端木彦的声音。
“你们为什么抓阿文?还扣了他两天?”白劲松的咆哮。
录音在持续,楚凌歌听到了白劲松书房里发生的一切,然后——“去把你沾了野狗味道的衣物从头到脚脱下来,一把火烧掉,我不想闻到任何特殊气味。”白嘉木的声音。
在顾文冰答应下来,出门之后,录音就断了。
楚凌歌失望地拉下耳机。
他叫端木彦把顾文冰送回去,并在顾文冰的鞋跟里装了一个□□。可是,这段录音,并不能给他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反而在证明,他的怀疑错了。白老大根本不曾涉毒。
而白嘉木叫顾文冰烧掉衣物,是真的想除去他身上的污秽,还是有所警觉?
见他苍白着脸还在皱眉沉思的样子,夏元夕嗔怪道:“你才刚把命捡回来,就操这劳什子心,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我跟你说,下次你再有个命悬一线的时候,我可不管你。”
楚凌歌知道他是赌气说的,心里十分感动,赔着笑脸道:“怎么能不管我?你可是我家的私人医生呢。”
“是吗?你什么时候付我工资了?”夏元夕带着一丝揶揄的味道。
“从现在起,好不好?”楚凌歌低声下气地道——他实在扬不起声音来,稍一用力,胸口就是一阵剧痛。偏偏这样子看起来十分柔弱,夏元夕不禁笑了:“凌歌,你现在的样子,比小辞更让人怜惜。”
楚辞听得清清楚楚,侧过头,看着少爷的脸。心头犹如针扎似的,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楚凌歌唇角微扬:“一直扮演强悍的角色,偶偶换换形象,那也不错。”
见少爷这样轻描淡写,楚辞越发愧疚。
夏元夕忽然想到什么:“你的事没通知陆煜么?她怎么不来看你?”
“没,煜煜这阵子不在阆然市。”
“她去哪儿了?”
“保密。”
夏元夕纳闷地看着楚凌歌:“你们怎么一个个都神神秘秘的?”
楚凌歌放远目光,仿佛在想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想:“每个人都在这世上扮演多重角色,每个人身上都贴着各种标签。有时候,就是身边的人,你也未必看得透。”
夏元夕听他突发感慨,不知道他又想到什么,唯恐他刚醒来,没有太多精力思考,只好用医生的身份劝道:“好了,别多想了,怪我在这儿不好,引你说话。你是伤患,要好好休息,静心养气。”
中午乔适送饭上来,又请夏元夕下楼用餐。楚凌歌吩咐乔适,把楚辞的床搬回他房间去。楚辞向少爷投去恳求的目光,楚凌歌道:“小辞,我已经脱离危险,你留在这儿做什么?”
“我……”楚辞从少爷的态度中感觉出疏离来,心中略感酸涩,“少爷,我在这儿,的确不合规矩,我回自己房间去。”
乔适拍拍他的肩:“小辞,我知道你担心少爷,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少爷的。”
楚凌歌道:“乔叔,不要让别的佣人进小辞房间,叫暗卫照顾他。”
楚辞一怔。他当然明白,家里有内奸,少爷不叫佣人而叫暗卫照顾他,是想保护他的安全。
因为,凡是冠以楚姓的楚家家仆,都是从小进楚家,并在麒麟岛训练过,忠诚可靠的人。
少爷,你冷淡我,只是为了不让我涉险,不让我成为敌人的目标。可我竟然还为你的态度生出情绪来,我真是不懂事。
他顺从地回了自己房间。
楚暗来照顾他,见楚辞一直魂不守舍的,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楚辞看着他的眼睛:“楚暗,少爷是怎么找到我的?”
楚暗一愣:“你不知道?”
“什么?”
楚暗疑惑道:“照说这件事斯诺教官应该早就告诉你了,可他竟然没跟你说?”
楚辞道:“究竟什么事?”
楚暗道:“我们冠了楚姓的家仆,上麒麟岛后,身体里都会被植入一枚微型追踪器,只有米粒般大小,可有了它,无论你在天涯海角,主人都能追踪到你。”
楚辞怔然:“你的意思是,主人掌握我们一切行踪?”
“是。”
楚辞点点头,凝眸思索着什么。楚暗道:“你怎么一直在发呆?是想找那些绑架你的人报仇?”
“是,他们绑架我,还用药物迫使我伤了少爷。虽然少爷抢救过来了,可我心里的负罪感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减轻。除非……”楚辞眼里射出利芒,“我找到他们,为少爷报仇!”
楚暗道:“你现在身体还没复原,先别考虑那么多。再说,我们的职责是保护少爷,听命行事就好,你别再自作主张了。”
楚辞点点头,向楚暗微笑:“前天对不起了。”
“没事,少爷没有罚我。”楚暗宽厚地一笑。
就在这个时候,楚辞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接起来,听到里面传出一个粗犷的男声:“楚辞?”
“是,你是哪位?”
“我是白劲松。”
楚辞愣了愣,下意识地捂紧手机,用极低的声音道:“白老大?”
楚暗向他看过来,楚辞往床里缩了缩,问:“白老大,您有何见教?”
“我啊,我今天心情不好,想找人聊聊,想到你了。”白劲松的声音听来竟似十分郁闷。
楚辞不明所以,我们俩没什么交往好不好?你来找我聊天是怎么回事?
“白老大,您……”他弱弱地道,“您怎么会想到找我聊?”
“因为你长得像我妻子啊。”白劲松喉咙里夹杂着含混的声音,楚辞突然明白过来,这个人莫不是喝了酒,有些醉意?
“白老大,您喝高了吧?”
“我没。”白劲松没好气地吼他,“你小子不许跟我夹缠!听我说。”
楚辞皱紧眉头。
白劲松的气势却又软下来:“楚辞啊,我那时候年轻,满腔热血,向往叱咤风云的生活。我每天打打杀杀,为白家扩大基业,可我没想到,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老天爷不长眼,竟然把这恶报加到我妻儿身上了。我老婆,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她与世无争,纯洁得像莲花一样。”
楚辞怔怔地听着,他发现,白劲松提到他妻子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真情。这个鹰一般敏锐、狼一般冷酷的男人,原来也有柔情的一面。
“她死了,她竟然死了,而且,死得那么惨。我想为他报仇,我到处追杀合众帮的人,可他们好像突然都从这世界上蒸发了。我再也没有找到合众帮的人,也没有找到我的小儿子。你不知道,你长得多像我妻子,我一心盼着……盼着你是我儿子。可你不是……”
白劲松长吁短叹,令楚辞疑云重重,难道以前的猜测都是错的?难道那起车祸跟白家无关?否则,白老大怎么还会拉着自己聊妻儿的事,那么若无其事?
“楚辞,你来跟我干吧,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白劲松最后表达了心意。
楚辞赶忙道:“不行……您别说了,我身体还没好……再见。”挂掉电话,唯恐白劲松再打来,他干脆关了手机。
好在楚暗也没问,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晚上十二点,市一院,住院部三楼,两名警察坐在走廊外的长椅上,门内是那两名劫持楚辞的黑衣人。因为医生给他们服了安眠药的缘故,他们睡得很沉。
警察有些困意,但职责在身,他们仍然坚守岗位,睁大眼睛。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一名身材高挑的护士拎着一个包包,从楼梯上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