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护士服,戴着护士帽,但没戴口罩。她有一张漂亮的脸,身材也极好。黑色的直发垂过肩头,学生般清纯。
一名警察警觉地站起来,迎上去:“你不是这里的护士,你是谁?”他低声喝问。
“我是八楼的,出去买夜宵,这里的姐妹托我带了点,我送过来。”护士抬了抬下颌,指指里面护士站的方向,又打开包包给警察看了下,里面散发出香喷喷的面包味。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出了什么事?”她问那名警察,清澈的眼睛不含一丝杂质。这样的女孩,很容易得到别人的好感。
“我们执行公务,没事了,你去吧。”警察礼貌地笑了笑。
护士点头,向前走去。
就在那护士与警察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的手里蓦然多了一把枪,她一扭身,抬手射出两颗子弹。
灯光照出她的眉眼,她的目光冷洌如冰泉。
只是刹那间。那两名警察还没来得及拔枪,就倒在椅子上,死了。
没有枪声,只有子弹射入皮肉的声音。极快的枪法,准确无误。
门内,另一名警察听到动静,倏然躲到卫生间门后,他的眼里满是警惕。
护士推开门,像猫一样走进来,刚刚掩上门,脖子后面就被一样冰冷的硬物抵住了:“别动!”
她身后,站着一名年轻的警员,和刚才那两人一样,正是朝气蓬勃的年龄。
护士唇边掠过一抹淡淡的嘲讽,仿佛在笑这些人无能。
“把枪放下,慢慢地放!”警察喝道。
护士慢慢俯身,把枪放到地上。
“慢慢站起来,双手反握到背后!”那警察死死盯着他,全身戒备。
护士手里已经空无一物,她慢慢站起来,把双手反握到背后。
警察一手用枪指着她,另一手掏出手铐。就在手铐铐住她一只手的瞬间,她的左手触到右手手腕上的表,只听到“嗤”的一声,极轻微的声音,身后的警察身躯微微一震,涣散的眼神定格在护士眼里,他的人倒了下去。
护士扭头看一眼昏倒在地的警察,倨傲地一笑。她捡起地上的手枪,给他补了一枪,然后,把尸体拖进卫生间。侧耳听听外面,没有人声,她又开门出来,如法炮制,把外面那两具尸体也拖了进来。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悄无声息。
然后,她闪身来到床边,从包里取出一个针筒,一人身上扎一针,那两人很快醒过来,睁开眼睛。
“Gowen先生?”一人发出嘶哑的声音。
这“护士”竟然就是那个叫高文的男人。
“还起得来吗?起得来就赶紧撤,否则就死!”高文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冷。
那两人连忙爬起来,身上还穿着病服,可他们根本来不及管这些,忍痛站直身子。
“先出去,阿度的车就在楼下,我断后!”高文下令。
“是。”
高文掩护那两人撤出住院楼,顺利抵达楼下。门口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桑塔纳,叫阿度的司机迅速出来,为他俩打开车门,两人钻进去。
“快上车。”阿度对后面赶来的高文道。他的声音有些粗嘎,楼内的灯光漏出来,隐约照出他的脸。
他鬓边的头发已经灰白,下巴上有坚硬的胡子茬,皮肤微黑,而且粗糙。
他的额头有一道伤疤,像是被利器劈出来的,突兀地横在那儿。
这是一个粗犷的、历尽沧桑的男人。
高文钻进副驾驶室,阿度驱车往医院门口驶去。门口的横杆已经放下,值班室里有灯光,门卫是个中年男人,听到声音,出来查看,他隔着车窗问:“这么晚了,你们干什么去?”
阿度推开车门,猛地扬手,一掌将那门卫劈昏。回身坐好,一踩油门,朝横杆撞去。横杆被撞断,车子轰然冲出医院,淹没在深夜的灯光中。
“他奶奶的,公立医院到底比私立的强,门卫警觉性也不错。幸好我们老早就守在这里了,否则可能进不来。”阿度低咒了一声。
“警察肯定已经叮嘱过门卫了,他们有前车之鉴。”高文淡淡地道。
“对,你说得不错。”阿度醒悟过来。
“Gowen先生,谢谢你来救我们。”坐在后座的人声音虚弱地道。
“你们有没有招什么?”高文面色如霜。
“没,我们什么都没说。”那两人连忙撇清。
“很好。”高文微笑。
他微笑的时候,像刹那花开;而当他冷下脸时,就像一座冰山。
须弥山东麓,密林深处,宅院,木楼。
楼梯响,门被打开,裴尔出现在面前,逆着光,他脸上的阴影很重,目光却很亮:“成功了?”
“是。”
高文闪身入内。门插上,灯光下,高文一身女装。他微低了头,从裴尔身边经过。手,却被裴尔拉住了。
男人用验货一样的目光上下打量他,唇边勾起戏谑的笑容:“你扮女装,真是人间极品,男人们都会为你疯狂的。”
高文甩开他的手:“我累了,我去洗澡,您先睡吧。”
“我等你。”裴尔不容置疑地道。
高文微微皱了皱眉,但没让裴尔看到。他摘掉假发套,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那浴室就在房间里面,有木浴桶可以泡澡,也有花洒可以淋浴。
高文只是随便冲洗了一下,就穿着丝质睡袍出来了。
进去的时候,他是个清纯少女,出来的时候,他是一个雌雄莫辨的漂亮男子。
裴文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淡淡的灯光营造出暧昧的氛围。随着高文走近,一股沐浴露的香味飘了过来,裴尔眯起眼睛,享受地呼吸着。
高文刚刚走到床边,裴尔就伸长手臂,一把把他捞进怀里。高文伏在裴尔身上,两人脸对着脸,彼此呼吸可闻。
裴尔用手指抚过他眉间,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抚下去,从鼻梁到脸颊到嘴唇到下巴。
“真是个尤物。”他满足地、用叹息一般的声音道,“不管是你冷冰的样子,还是热情的样子,都让人着迷。你这样子,谁会想到你只是一个十九岁的男孩?”
一阵轻微的颤栗贴着高文的皮肤滚过去,他垂下眼帘,淡淡一笑:“还不是裴爷您调-教得好?”
裴尔得意地笑,把高文拉进被窝里,伸手关掉了台灯。
早晨,楚家,楚辞六点半就醒了。
也许因为被复仇的想法激励着,他的身体恢复得特别快。第二天爬起来,他的脚下已经不再虚软,里里外外的疼痛都变得很轻。
洗漱的时候,他照了下镜子,脸上有了人色,眼里也有了神采。
他扬起唇角,冲自己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自言自语地做心理建树:“少爷已经不生气了,少爷已经不生气了。”
七点钟,他下楼,和佣人们一起喝了点粥。大家看见他,纷纷问长问短,并问他少爷的情况。他只说乔管家在照顾少爷,因为自己身体有伤,少爷命他安心静养,没在伺候他。
眼角的余光中,他看到云朵的眼睛微微闪动了一下。
庄嫂备好了少爷的早餐,对楚辞道:“乔管家还在少爷房里,要不,你把少爷的早餐端上去吧?”
楚辞应道:“好的,这本来就是我份内之事。”他同时又沏了杯茶,连早餐一起,送进少爷房间。
乔适刚刚放好少爷的洗漱用品,就听到敲门声,他开门一看,是楚辞,不禁一怔:“怎么是你?你身子好了?”
楚辞笑道:“您看,我好多了,身上也不疼了。”白皙的脸衬着洁白的牙齿,那个笑容像早晨的空气,沁人心脾。
乔适觉得头疼:“怎么可能?你伤得那么重!”
“我真没事了,您让我进去吧。您若不信,一会儿夏少来,请他检查一下。”
“你这孩子!”乔适瞪他一眼,“别嘻皮笑脸,一会儿进去,准得挨骂。”
楚辞笑得眉眼弯弯:“没事,我皮厚着呢。乔管家,您下去吃饭吧。我已经吃过了,我去伺候少爷。”
正说着,听里面楚凌歌的声音道:“是小辞吗?进来吧。”
楚辞冲乔适扬了扬眉,端着饭盘走进去。
楚凌歌躺在床上,默默地看着楚辞进来。昨天的事还盘旋在他心头,有些生气,可更多的是无奈。
他在想着,怎么把他的小情人矫正过来。
“少爷早。”楚辞躬了躬身,一如既往的仆人姿态,“我给您送早餐来了。”他看一眼少爷,发现少爷的气色也好点了,心中非常欣慰,唇角的弧度便愈发柔软起来。
这人是什么做的?楚凌歌暗暗无语。昨天在自己面前又是请罪、又是自罚,开口闭口就是仆人,只差没像古代一样自称“奴才”了,可今天看来又仿佛从里到外洗了一遍,整个人透出一股清新气来。
突然从秋霜催折的枯叶变成春日萌芽的嫩叶,这转变也未免太快了点。
不过再一想,小辞从来都是个淡泊无争又心胸宽广的孩子,在云黎的时候,他总是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总是给自己最真诚的笑容。
他天性如此。
可是,那么顽固不化又该如何?死小子,你不是爱我吗?你懂不懂爱?会不会爱?
“小辞,你怎么不听医生的话?谁准你起来了?”他轻轻责备,“你以为你是铁打的吗?”
楚辞把早餐、茶杯一样样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乌黑的眼睛对上少爷深邃的眸子,温润地微笑:“少爷……我今天好多了。”
“那也不行,等元夕检查过,确认你没事,你才能下来。”
“可我真的好了,少爷,您看,我状态好极了。”为了证明自己,楚辞舒展双臂,转了个圈。
楚凌歌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看着仿佛把自己当小鸟的楚辞:“真的好了?”
“嗯。”楚辞郑重地点头。
“那好,我考验你一下。”楚凌歌微微勾了勾唇。
楚辞认真地看着他,等他“考验”。
“吻我一下。”
楚辞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眨眨眼睛。
“你没听错,我说,吻我一下。”
楚辞脸上迅速升温,这叫什么考验?少爷,您是个伤患好不好?怎么可以这样捉弄我?
“怎么?情人之间吻一下都不行么?”楚凌歌淡淡地挑了挑眉,那动作真的很淡,可无端给楚辞一种魅惑的感觉。
脸上红得越发厉害,他蠕动着嘴唇,好久才发出声音:“少爷,您还病着,这会儿……不宜做这种事。”
楚凌歌笑了:“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少爷,您……”楚辞挣扎着。
“小辞。”楚凌歌觉得有必要好好教育他,他严肃地看着他,“如果我以少爷的身份命令你,你是不是会做所有事?”
“是。”楚辞想也没想。
“那我以情人的身份要求你呢?”
“我……”楚辞的脑子有些短路,他一时回不过神来,少爷在绕什么?“少爷,您,您问得好奇怪。”
这小笨蛋,活了两世,还这么迟钝。楚凌歌暗叹,连生气的力量都没了。
“不用多想了,小辞。我很快会让你知道,我是你丈夫。哪怕法律不允许,我跟你说过,我们去佛前,求佛祖鉴证。我会向所有人宣布我们的关系,让家里人都知道,你也是这个家的主人。”楚凌歌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已经有些费力,所以,他用一句简短的话结束了他的宣言,“等我身体康复。”
楚辞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可,可是,陆小姐……”
楚凌歌咬舌,是的,他还忘了这个碴。可是,陆煜什么时候回来,他并不知道。
“那,等她回来,等我跟她讲清楚之后。”
“哦,好的。”楚辞总算安心了。
“那,吻我吧。”楚凌歌再道。
“……”楚辞蹲下来,把脸凑过去,拼命克制着心跳的感觉,把涌上脸的红晕压下去。
深爱这个男人,可他几乎从来没有幻想过——不,在蓝鸽子酒吧的那一夜,他有过片刻的幻想,那幻想,简直让他无地自容。
他慢慢触到楚凌歌的嘴唇,干燥的嘴唇并不柔软,可却像细微的电流一样流遍他全身。他几乎酥软下来,眼里漫上了温柔的水波。
两人呼吸交缠,目光相对。
他并不敢吻进楚凌歌唇内,只是保持着双唇交贴的姿势,轻柔而虔诚地。
忽然,一样湿热的东西扫过他的唇瓣,原来是楚凌歌舔了他一下。楚辞腾地站起,却自觉失礼,窘迫地低下头:“少爷……”
“我饿了。”某人微笑着看他,眼里带着戏谑,用耳语般的声音道,“可惜不能吃你。”
“哦,是,我,我喂你。”楚辞手忙脚乱地拿起调羹和碗,喂粥给少爷喝。
一张脸彻底红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