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X被穿越 第6章 第 6 章

落雁山除了最高的来生念，最低的入黄泉，以及最为热闹的凤阙山外，大多的山却是没有名字的。

重山之间多为相似，埋藏着拘魂最大秘密的轮回阁藏匿其中，便如燕雀归林，游鱼入海，隐去了踪迹，不被外来者所探寻。

入了轮回阁便失去了名字。

鹄、泷、涅、枭、寂、桑、莽、鹪、薙、龛，十字一轮回，一如伥鬼十年一交替，取其中之一冠以编号便是他们‘此世’的称谓。

跟在侍从身后，夜岚领到了属于自己的编号——枭九，也见到了分配给他的房间。

房间不大，基本的家具却一个不少，但也仅限于此，没有余下再多的空间放置其余的物品。

收拾好东西，踩点集合。

跟随着长老的带领，一行人又来到了训练场，这将是他们往后十年里待得最久的地方。

这是一个封闭的院子，一座七层楼阁耸立其中，楼阁两侧刻有楹联，其上如此写到：

‘十年轮回褪凡身，万骨铺就一鬼成。’

等夜岚经历过后才算明白，这句话没有丝毫夸大，就是这里生活最真实的样貌。

轮回阁繁重的修炼任务就像是一个刨子，活生生地将人剥下一层皮来，再把内里按照想法一遍又一遍地打磨。

如何去伪装成不同的角色从而在人群中隐藏自己，如何下手才能制造目标意外身亡从而洗脱嫌疑，各种武器怎样使用才能将威力发挥得最大……这些都是他们要在三年内学会的内容。

等完成了基础教学，伥鬼们能熟练地掌握各种技巧后便开始了实战课程。

真正的厮杀最后站着的只能有一个，将你的对手打服，你便有饭吃。

输几次饿几顿。

这对于每天耗费大量体力的伥鬼来说是最为严重的惩罚。

因而伥鬼之间并没有什么深厚的友谊。

当然这也有例外，比夜岚早一届的涅二七和涅十三两人就常常形影不离。

认识他们还要从涅十三的狐狸伙伴说起。

那小家伙古灵精怪，常趁着他们训练的功夫偷偷溜出房间找各种小伙伴们窜门。

奶妄和她关系最好，连带着夜岚与对方的主人也跟着互相熟稔起来。

等对抗训练也完成后便到了整个试炼的最后阶段——‘筑鬼’，也是通常说的沾血。

而他们的目标则是各种各样的人。

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年迈的老人……都将是他们的‘教材’，倒在他们刀下的亡魂。

夜岚的第一个目标是个长相凶残，虎背熊腰的壮汉。

长老说他是个屠夫，杀生、做恶，所以应该惩治他、杀了他。

自从梦里常出现一些混乱、光怪、离奇的画面后，夜岚的感知力越发强大，已经能隐约察觉到常人所无法感受的东西。

这种能力让他无数次地趋利避害。

但这一次不同，他的能力让他感受到对面之人灵魂的炽热。

想必是位侠肝义胆之人。

在长老的注视中，在对方祈求的目光下，夜岚还是动了手。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出的房间。

那一天他只觉得眼前一片赤红，浑身被散不去的血腥味所笼罩，手上的粘稠感无论用多少清水也洗不尽。

他清楚这样是出不去轮回阁的。

望着桌前的青莲剑，夜岚陷入了困境之中，犹如被绑于火刑柱上的犯人。

良知与本心燃起的熊熊烈火灼烧着他，而众人审判他的罪名则是存有异心。

半夜有人敲响了夜岚的房门。

等打开门后外面却是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匣子置于地面。

下面垫了张纸，字迹张狂不羁，却只有短短一行：我去寻找我的山林，也盼着他归于故土。

思索片刻，夜岚还是选择打开了匣子。

里面只有一根翠绿的翎羽和一截将血肉剔除得干干净净的断指。

他想他或许猜测到匣子的主人是谁了。

印象里对方是个极为腼腆的人，不爱说话，总是望向山外的世界。

见过太多曾经天真烂漫的孩子，如今正值意气风发的年龄，却逐渐麻木，夜岚的内心也随之动摇。

他将木匣放在书桌上，最后看了一眼属于‘青莲剑’的盒子，第一次叫出了夜阑的名字。

他不爱以姓名称呼对方，那总有一种分不清谁是谁的莫名别扭感。

但这次他试图与夜阑做出交易。

经过彻夜长谈，两人达成了共识——此身归属夜阑所有。

从此，夜岚便在意识空间安了家。

寒来暑往，一晃便是八年。

虽然比以往要在其中修行十年的惯例提前了许多，可夜岚却觉得日子过得还不够快。

即使只是从旁观者的视角，夜岚却也不愿再去经历这样的生活，那种日子该怎样去形容：

夜岚觉得度日如年。

每一口吸入肺部的空气都沉重压抑。

每一个明天都不被期待。

每一个夜晚都等待长眠。

闭眼便是熟悉的面孔，是一个个倒在他眼前的灵魂。

今日是在轮回阁修炼的最后一天，长老们提前放了假，从明天起将开展为期三天的试炼。

‘历心考验’也是出轮回阁的最后一道关卡。

是拘魂用来检验耗费多年心血锻造的武器是否合格、是否称手的一种方式。

夜岚也清楚从今天开始才是往后余生所踏出的第一步。

不过他对夜阑有信心。

也许是今晚夜色正好，吹过脸颊的微风也合适，夜岚打破了往常的宁静。

“你说，真相总是遮遮掩掩，人们又偏爱各抒己见，那又怎能确定人们口中的坏人一定是坏人，好人一定是好人？”

对于夜阑他心存感恩，也心存愧疚。

对于拘魂，他也一如开始那般坚定，从义、从道，不从君。

“如果他对我足够好，无论他做出什么我都会帮他”

“那如果那些资源是掠夺他人的呢？”

“若有能力，便来找我寻仇，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不顾他。”

夜岚没有明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他们讨论的是什么。

面对夜岚的提问，夜阑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拘魂，一个外人来描述必是穷凶极恶，卑鄙无耻喜欢偷袭的门派，一个夜岚描述必是罪孽生根发芽的土壤。

但若是让夜阑描述，拘魂对于他来说那便是他的家。

是属于他的万家灯火。

思亲的明月被乌云遮掩，那些光亮几乎涵盖了他所有的牵挂。

于夜阑而言，先是情，然后再说义。

相处久了两人习惯以沉默来对待差异，闭口不谈也是一种方式。

夜阑吹了灯闭眼休息，意识空间醒着的只有夜岚一人。

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追求，一段难以偿还的恩情，夜岚静静地思考了整晚。

他并没有让夜阑知晓，就在不久前他获得了一种新的能力——通过意识制造幻境。

这种能力能让夜岚能短暂地为意识体制造假象。

也就是说，他能违背约定，瞒着夜阑独自行动而不被发现。

只是他不确定是否应该这样做。

一声锣鼓便是新一天的开始。

八十几名年龄相差不大的孩子集中在一起等待着专人带着他们前往禁地。

被封的山上都是被拘魂活捉的人。

其他门派的探子、在拘魂地盘上烧杀掠夺之人……

这些人无一例外武功高强。

在封锁的山里注定会有一场乱斗。

伥鬼需要证明自己能被驱使，而山上的人需要争取活下去，活得更久一些。

互相搏斗，只留下强者。

这是拘魂的第一场测试，不惧生死。

以分发下的衣物作为个人标志，以割下的舌尖为人头凭证，合格的评判标准便是第二天的同一时刻，上交五个以上的人头数。

随着专人的带领，每个伥鬼都自不同地区潜入了密林。

夜阑是天生的狩猎者，无论是什么样的地形，他都能通过压低脚步，藏匿身形，从而隐藏自己。

更别说他那天然内敛的气质，与生俱来的从容。

即使是面对熟悉地形的恶徒们的联合围剿，他也能迅速反应，将其逐个击破。

夜岚并不过多关注这次试炼，在见到那群恶徒的第一眼后他便陷入了思考。

那些人脸侧布满了根茎般的纹路，和食用了他血液的山鼠一般。

夜岚推测这些人也被喂食了和伥鬼一样的‘美人相’。

他们自发地组织在一起反手猎捕参加狩猎活动的伥鬼，大概为了伥鬼身上的解药。

但他也见到有人生饮人血。

说明‘美人骨’的药性一直存在于在血液中，从而能长期抑制‘美人相’的生长。

那服用过‘美人骨’的人骨是否也会渐渐变成美人相生长的温床，成为新的美人骨？

夜岚想起了那个被放在桌子上的木匣，或许那将会有答案。

在长老的授课中隐约有所透露，拘魂讲究将世间能量划分两重，一修体，一练气。

这和外界流传的功法不同，倒是和幼年遇见的老先生所言的‘美人相’的制作有异曲同工之妙。

从众多疑团中抽丝剥茧，夜岚渐渐理清了头绪。

但让他最为不解的是，种种罪恶似乎都来源于那位拘魂的开创者，而对方却与仙风道骨的林无涯互为挚友。

不过这也不是他所需要弄清楚的事情。

外面的世界已是日落时分。

太阳是溅落于天地之间的一粒星火，须臾之间霞光漫天，灼火燎原。

等火光燃尽，便是黑夜的降临。

夜阑换了一处安身之地，打算在此平安地度过今晚的考验。

熟练掌握各项生存技能，又有保命实力的夜阑只需耐心等待那道东方白的来临即可。

然而意外突起。

随着墨色渐浓，夜阑浑身开始发起光。

看着眼前举步维艰的困境，夜岚不屑啧声。

拘魂总喜欢折腾那些幺蛾子。

这不难猜测，所谓不惧，也包括为了完成任务可以丢弃羞耻心。

显然夜阑不会那样做。

一帮又一帮的人飞蛾扑火般赶来，最后又都被夜阑收割。

通过整晚的厮杀，光亮逐渐被喷溅的血液所覆盖。

夜阑虽是精疲力竭，却依旧强撑着坚持下去没找夜岚寻求帮助。

等到蛾群的尸体扑灭了火光，周围又恢复了寂静，夜阑这才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警惕四周的同时找着机会闭目养神。

剩下的事情便要简单很多，他只需要守到锣声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