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到了姜太师府上办喜事,周陈林三家作为清贵仕宦人家都不出意外被邀请,可遂了陈文川的愿。
同周玦此前看到的一眼,太师府上极尽奢华,陈设一切不是御赐就是名贵古董,就连家奴都穿戴整齐体面。
初来时,他们一行人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太师府上错了规矩惹人笑话。可很快发现招待他们的姜府管事南门夫人谈吐大方热情,来来往往说说笑笑,招呼起来游刃有余,让人很快放松下来了。
三个晚辈都是第一次来太师府做客,自然拘谨,长辈们好似都见惯了南门夫人热情的做派,与其十分熟络。
“周家的新妇,真是标志,夫人我最喜欢水灵的女孩儿们,到后院和女眷们说说话吧。”南门夫人笑意盈盈地打量着林琅,开心地说。
林琅微蹲应下,和抱香一起去了后院。
去的路上抱香一直兴奋地叨叨:“南门夫人容貌绝艳,性子也是个好相与的,姜府果真是气派呢。”
“毕竟三代为官,又有官至宰辅,积累下的家财自然无数。”林琅看着路上遍布的奇花异草,感叹道。
到了后院,女孩儿们正在嬉闹,插花品茶的有,斗草的也有,真雅俗共赏了。
林琅在人群中寻找有陈文川口中特征的女孩,却并未能完全确认。“眉眼好看,额间有花钿,这特征太难找了。”林琅不禁腹诽道。
毕竟姜家的这三四个女郎,个个都是好看的。
林琅眼见寻不得,便只好想主动上前聊几句看能不能有突破口。
正在她要上前之际,一位娘子从背后拍了拍林琅。回头看去,是一位眉目清秀的姑娘,额间有珍珠花钿,细长的眼睛有几分勾人的意味。
林琅愣了一下,那姑娘轻声说了一句:“探花娘子,请随我来。”便要转身离去。
此时林琅虽不解,但观这个小娘子面目可亲,举止颇有大家闺秀之仪,便想着也是姜家的女娘,没怎么疑心就跟了上前。
“探花娘子,幸会。”走到了一出厢房,那小娘子示意林琅坐下,并要屏退身边的婢女。林琅给了一个眼神,抱香乖乖退下,门外侍候。
“我是姜府的大娘,姜听。”
“姜听娘子。”林琅礼貌性地问候了一声。
“久闻探花郎才名,我父亲有意将周郎君收入门下,特遣我来结交探花娘子。”姜听性子直爽,直接将目的说了出来,倒是让林琅一愣。
看着姜听看似随意的喝茶举动,林琅知道她是在等自己回应。于是温柔笑了笑道:“姜娘子说笑了,我家官人在官场的事情,我还管不到。”
谁知姜听轻轻一笑,玩笑道:“汴京人皆知周郎君爱妻如命,夜半三更娘子饿了也要出去给娘子买梨酥吃。林娘子和夫君伉俪情深,定能说得上话的。”
也不等林琅回话,姜听便从旁边的梨花木桌上端起了一只锦盒,打开里面是做工精巧的发簪饰品,皆用珍珠琉璃制成,看上去华贵非常。
“权当我姜听与林娘子的见面礼了。”
看着面前的姑娘端着这些珍奇玩意,林琅是万不敢接收到,于是起身半蹲行礼推脱道:“结识姜大娘子乃妾身之幸,万不敢收以珍贵财帛,姜娘子客气了。”
见林琅不肯收,姜听也是情理之中,探花郎的妻子,岂是见财眼开之人?于是叹了一声道:“黄白之物,入不了探花娘子法眼,也是情理之中。”
她也起身准备走,“不如我带娘子逛逛府上花园如何?想必娘子在姜府中无甚熟识的官眷。”
这倒是正中林琅下怀,欣然答应。
走出去的时候,林琅顺嘴问了一句:“上月中秋灯会好玩的紧,我与官人淘了好多新奇物件,姜大娘子可否逛过?”
姜听一愣,但如实答道:“姜家年年灯会都会放我们这些未出阁的女娘出去玩乐,今年也不例外。”
言下之意,姜家每个女娘都去了。
林琅一听,瞬感欲哭无泪。
这可如何向陈文川交代啊?
正厅寿宴之上,周玦被安排坐到了陈文川前面。姜太师坐在主座之上,一直打量着台下的周玦。
一曲舞又毕,太师与众人道:“今日我夫人寿辰,姜家做东,宴请诸位贵宾。我姜乾有幸得陛下赏识,至太师之位,却常感觉皇恩浩荡,给了如今姜家的地位。如今有意招些门客,也好一同未为陛下效忠。”
台下的一些青年才俊闻言心里都炸开了锅,太师府上门客,做官不知便利多少,自然人人都想争。
看着众人都开始骚乱,姜乾捻须自叹道:“但不知,我已有所属的门客,愿不愿意归入我门下啊。”
“姜太师德高望重,乃我大宋重臣,能为太师效力,将是我等修来的福气。”一位青年在座位上站起来答道。
有更多人应和着,姜乾满意地点头,但他却瞄到周玦并没有什么动静。
“周探花,可,愿意归入老夫门下啊?”姜乾主动出击,笑眯眯地问道。
周玦本就预感不妙,听姜太师点名更是慌张。
“下官才疏学浅,恐难以胜此重任。”尽管知道拒绝可能得罪太师,但周玦万万不敢贸然答应。
结党,不是他做官的本意。
但这也在姜乾的意料之中,于是他乐呵道:“周探花言重了,老夫也无拉周探花结派之意,只是仰慕你的才华,以后要多与老夫交流啊。”
周玦闻言谢恩之后回到座位上坐下,与陈文川对视一眼。
两人都知道,现在的情况不简单。
宴席结束之后,姜太师派人传话拦下了周玦。
“姜太师,感恩您的赏识。但周玦人微言轻,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里屋内,两人在交谈着,而林琅得了信焦急万分。姜家父女这是铁了心看上周玦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两人有说有笑地从房里出来,此时周玦已经口称老师,姜太师则满意地送他离去。
离开姜府上轿后,林琅火急火燎地扒拉着周玦道:“周韫山你疯了,真答应做他门客了?你可知这样的行为属于结党!”
周玦见妻子着急,刚准备解释 林琅又开口道:“今日姜大娘子也来找了我,让我劝你归顺太师门下。我以为你是个有志气的,没成想就这样答应了。”
“娘子,姜太师刚刚承诺助我升官,但不插手我在官场的活动,只是希望做我的老师图个名声。”周玦给林琅捏肩膀讨好道:
“娘子放心,我有分寸。姜太师此生奉献朝堂,未有得意门生,今日让我拜了他的门客,得此薄名罢了。”
见林琅仍有怀疑的神色,周玦在他面前发誓道:“我在此起誓,绝不做结党营私之事,只做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此时林琅也不好再发作,只好转移话题到陈文川身上。
“今日我跟姜大娘子聊天,据她所说那天灯会所有姜家女眷都去了,我也不好细细查问。”
“这姜大娘子,是何模样?”
林琅回想说道:“气质温婉,眉眼舒展,额间有珍珠花钿,倒是很符合陈文川的描述,但......”
“但什么?”周玦急切追问道。
“我见过姜家众娘子后,大家是差不多的装扮,并不能因此就断定那夜陈文川遇到的是大娘子。”
周玦听后也是愁眉不展,毕竟他好兄弟的终身大事,须得断个分明才好。
陈文川听说三娘未能查到那晚女子,遗憾之色溢于言表,暗叹命中无缘,就要痛哭流涕......
其实才没有,他面上还假装乐观,说有缘自会相会,但其实心里早已被暴击。
“文川兄,你别担心,我觉得十有八成就是姜大娘子了。”
陈文川一听这话,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追问道:“为什么?”
林琅接话:“姜大娘子与众姐妹不同,最是温婉得体,说话客气收礼,眉眼是姜家女眷之中最好看的。”
虽无十成十的证据,但此刻他们心里都大概有了个底。
林琅还说道:“大娘子与我现在甚是熟络,我们那天在院子里赏花,喝了一下午的茶,还约我下次一同出游呢。”
见林琅挤眉弄眼地得瑟,陈文川来了劲,求着嫂子下次给一张大娘子的画像来。
见他心诚恳,林琅答应帮他说说。
当天晚上,林琅还是对姜太师一事疑心,梳洗后坐在梳妆台边,对周玦说道:
“姜太师此人做事周全,不可能事出无因。至于告诉你的求个名声,听上去,像是缓兵之计。”
见周玦沉思,她继续说道:“莫说探花之上自有状元,何不让那状元郎拜他为师,偏吊着你个探花郎?”
其实这些周玦不是没想过。一开始姜太师提出这个请求时,他是坚持拒绝的。
但自己要升官做事,不可能全无助力。
“娘子放心,他想利用我,我也只是想利用他而已。”周玦看着镜中素雅如兰的娘子,柔声道:“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周玦做事,三娘可信我?”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