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到了秋天,开封城里的落叶慢慢下落,空气中也多了些萧瑟的味道。
林霁与三皇子的婚期将近,林府众人又是一阵忙碌。明知华在林琅嫁出去之后没有再有过刁难,这样平静的生活让林琅不断庆幸当初心一狠直接嫁给周玦了。
林府内,林峻与明知华正在商议自家这边的宾客名单,毕竟皇家婚约,请的客人一定要全面不能有差池。
“周探花算是裴司的妹夫,又是当朝新贵,必要请他一家来的。”
明知华虽不喜林琅,毕竟不是亲生女儿,但她的二娘终生大事,越多权贵来自然越体面,便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记得让二娘备好嫁衣,婚期将近了万不能有任何失误。”林峻在确认好宾客事宜后,又叮嘱了一句。
“是,官人。”
林霁闺房之中,正绣着一件绿色的华贵嫁衣。
明知华推门而入。
她走到端坐在铜镜前的林霁旁,温柔蹲下注视着自己的女儿,用手拂了拂她额前的鬓发,温声道:
“二娘要嫁人了,娘还有些舍不得你呢。”
林霁的双眼中也蓄着些泪水,她虽不舍,可真心爱慕赵砚,对这桩婚事是百无不应的。
“娘,我害怕,万一被发现了......”
“嘘!”明知华赶紧用手指堵住林霁的嘴,悄声说道:“你不说,没人知道当年救三皇子的是谁。”
林霁点点头示意明白,但看着眼前的嫁衣,她心中也有些慌乱。
赵砚爱的是那晚帷帽下的女子,还是她。
抢了三娘的姻缘,三娘会不会怪我?
林霁心中纠结万分,她爱赵砚,愿意为他跨进皇家的囚笼。
“二娘莫慌,你三妹她嫁去周家已成事实,与人已成夫妻,断无毁你姻缘的道理了。”明知华慢慢站起身,抚着林霁的肩膀,又俯身直视铜镜中的她坚定地说:
“待与三皇子成亲,定要好好辅佐他成为太子。”
林霁有些呆住,她不知前路如何,如何能保证辅佐三皇子去争太子之位。
“等咱家成了真正的皇亲国戚,等你成为皇后,咱们真正的好日子才能来。二娘,你说对不对?”
明知华虽是温柔询问的语气,林霁却不寒而栗。但她知道此时万万不能忤逆母亲说的话,便乖乖点了头。
周家已经收到了林府送来的请帖,皇家喜宴自然推脱不得。且林霁与林琅是亲姐妹,周家这也算是沾了点林琅的光,攀上了皇亲国戚。
但林琅却有些担心林霁,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被明知华算计。但想来明知华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把自己亲闺女也拉到算盘里,可能纯属是希望林霁嫁到皇家给她争光。
算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念及此,她赶紧吩咐下去备礼给林霁添妆。
很快婚期便到了,皇子成婚,陛下恩赐另府别住,全开封城都洋溢着喜气。
林霁此时已经站在正堂前要拜别父亲母亲,赵砚也陪在她身边。谁感受皇子的礼啊,林峻和明知华便免去了两人的一些礼节,只是说了些离别嘱咐的话,就含着泪眼送他们离开了。
赵砚搀着林霁走出了林府的大门,笑意盈盈地请娘子上轿,然后飞身上马,好不风光。
皇帝自是十分高兴,赵砚是他最疼爱的儿子,自幼擅骑射通诗文,众多儿子中就他最优秀。
于是在皇家婚宴之上,他给出了作为一个父亲能给出的所有照顾。
“今日是朕的三皇子迎娶正妻的日子,朕素日便爱重林爱卿,上次长公主寿宴,还打趣林爱卿不愿意把佳人嫁给朕做儿媳,今天竟夙愿成真了。”
台下一众吃喜宴的臣子恭贺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朕记得林三娘嫁与周探花为妻,那砚儿和周探花,算是连襟。”
宋昭宗看了一眼台下众人的反应,继续乐呵道:“周玦,你上前来。”
周玦在台下听到皇帝点名,先是一愣,随后乖乖上前。
“朕也听闻你在任上勤勉恭俭,不曾一日怠工,对大案还做出了突出贡献。今日砚儿大喜,朕也给你这个襟兄添点喜气。”
“擢升周玦为殿中侍御史,周则仕官升一级。”
周家闻言,忙上前谢恩,一时间喜宴上热闹非凡。
有去庆贺恭喜的,当然也有红眼嫉妒的。
喜宴结束后,周玦就忍不住现了原形,在回家的轿子上不住地高兴,“殿中侍御史、殿中侍御史......”
林琅直接给他个大白眼,笑道:“有这么高兴吗?”
周玦直接挪了屁股靠近林琅说:“娘子有所不知,殿中侍御史掌管监察,弹劾贪官污吏,是我梦寐以求的官职。”说罢朝她挤眉弄眼道:“还要多谢娘子,能娶到三娘是我的荣幸。”
林琅轻蔑一哼,傲娇道:“那还不对老娘好点,尽早给我争个诰命......”
说罢,林琅突然意识到了,周玦升官可能就意味着离那场变法运动越来越近,这一切都在她印象中的历史运动之中,仿佛冥冥中就已经注定。
她的口气忽停,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弄得周玦摸不到头脑。于是周玦用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试图唤醒。
林琅一愣,随即回神,正色道:“咳咳,就是行使一定要以稳妥为主,切不可莽撞。殿前可不是闹着玩的,知道没?”
周玦拱手作揖道:“谨遵娘子教诲。”
瞧他这没正形的样子,林琅忍不住笑,也忍不住难过。
隔日恰是休沐,陈文川又来喝酒,两人又勾肩搭背相谈甚欢。
林琅提前吩咐厨下备了好酒好菜,给他们俩唠嗑吃酒。她知道他们情谊深厚,周陈两家是世交,陈文川的外族是先帝御前最信任的谏官,自此便有了封荫,而陈文川与周玦自小一起读书,又是同年的进士,自不比旁人。
这天陈文川来,却显得有些别扭。
“嫂子,与姜家可有熟悉的女眷?”
林琅皱眉思考,和抱香确认了眼神后,摇头道:“没有什么熟识女眷。”
陈文川表情有一刻的失望,随即恢复正常说没事没事,然后继续夹菜准备聊些其他话题。
可周玦却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打趣道:“哟,铁树开花,看上姜家哪位娘子了?”
陈文川刚喝的一口汤喷了出来,脸色霎红,却憋不出一个字。
周玦继续说道:“三娘,我成婚之时,他还挑唆道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便有了心上人了,你说可不是奇事一桩?”
林琅正在旁偷笑,陈文川故意正色道:“还没影的事,不能误了人家姑娘名节。”
“这么说,确有此事了?”林琅趁机追问,搞得陈文川再也吃不下饭了,羞得要钻桌子底下去。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不也是心慕三娘,求了父母去提亲的,快来说说,哥哥嫂嫂给你出出主意。”
陈文川见隐瞒不过,索性说了。
那天......
其实是中秋节的灯会,陈文川和小厮茅青随便逛逛,想淘点新奇玩意儿回去送给祖母,却不小心与一位女子相撞。
陈文川知道是自己与茅青推搡玩闹没看路撞了人,于是连忙作揖道歉,口陈冒犯。
那女子用扇面遮着脸庞,说着无事,但旁边的侍女却正色道:“哪来的登徒子撞了我家小姐,可知是谁家的女眷?”
陈文川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连忙说道:“小生确实是无意冒犯,若是娘子不解气,改日我登门赔罪。”
那小姐不是想闹事的,温声道:“公子不必如此,原也无事,婢子不懂礼貌,冒犯了。”
说罢便微蹲行了个礼就要走了。
走的时候,身上的香囊掉落,陈文川尚未回神,等他发现香囊的时候人已走远。
他轻轻捡起,看着上面绣着一个“姜”字。
想必是太师姜家的女眷。
茅青见到,慌忙说:“许是撞到松脱了,这女儿家的物什,可如何是好。”
陈文川拿着香囊,想着刚才那位小姐用扇子遮住脸庞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眉眼和额钿的样子,不禁出了神。
茅青拍了拍自家少爷,陈文川才回过神,把香囊藏于背后,故作正经道:“啊,怎么了。”
看着少爷这又不正经的样子,茅青无奈,只能装作什么而不知道。
那天晚上灯会,陈文川便一直在寻找这个身影,但终无所获。
“事情就是这样。”陈文川瘪瘪嘴,作无辜状。
夫妻俩听着听着就歪嘴偷笑,对视一眼后又低下头笑着假装吃菜。
陈文川一看他俩贱嗖嗖的笑容立马不高兴了,“你俩不是要帮我吗?怎么还嘲笑我。”
“绝无此意啊文川兄,我们......我们在给你想法子呢。”周玦立马摆手解释道。
林琅在旁出主意说:“陈兄留着这香囊,于人家小姐名声不好,切记先保护好香囊,别让有心人偷了去。”
周玦也在旁支招:“文川莫慌莫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下个月十一是姜太师夫人的寿辰,定会设宴,周家陈家应该都会被邀请。届时我让三娘去探探,你别着急。”
见夫妻俩轮着笑轮着打趣,陈文川没法子,却很高兴周玦提出的这个建议。
偷偷笑一下,没人看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