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辽阔平坦的草原上住着一群无忧无虑的小羊。那儿有数不清的青青嫩草,有暖和的太阳,还有一个大大的水塘,塘里的水很蓝很清。小羊们每天的活动就是一头扎在青草里,快乐的吃一顿大餐。渴了就去就近的石塘里扒着石塘口喝清澈可口的池水。它们在草堆里打个滚,在阳光浴中懒洋洋的伸个懒腰,唱个欢快的曲儿。”
“小羊小羊好快乐,每天吃饱肚圆圆。”
“小羊小羊要撒欢,草原上面打个滚。”
“小羊小羊要勇敢,打跑坏蛋大灰狼。”
……
“日子过得平静又美好,危机沿着幸福边缘漫过来。”
“房子着火啦,大灰狼来啦,快跑啊!羊群里的小羊边跑边大喊。它们的天敌来了,好多好多大灰狼,小羊被大灰狼吃进肚子里了,还有好大好大的火,把房子烧没了,把草原烧没了,把池塘赶跑了。”
“十只小羊躲过了大灰狼的攻击活了下来,可是它们的家园没了。十只小羊都很沮丧,它们窝在山洞里。”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告诉它们,去仙岛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三只最勇敢的小羊出发了,它们跋山涉水经过一个月抵达仙岛。”
“仙岛的入口是一个很小的洞,每次只容一个小羊进去。第一只小羊进去了,它走啊走,看到了它熟悉的大草原,不,比它之前的草原还要大,有好多小羊在上面吃草,它们见到它,和它招手,它们唱着歌,‘小羊小羊 留下吧,没有天敌美食多。’第一只小羊太饿了,留下了。”
“第二只小羊见第一只小羊很久没有出来,它也进去了。它走啊走啊,也看见了大草原,它们唱着歌儿,‘小羊小羊留下吧,没有天敌美食多。’第二只小羊拒绝了。它继续走啊走啊,看到了它熟悉的家人,爹爹娘娘还有弟弟妹妹。它们唱着歌,‘小羊小羊留下吧,爹爹娘娘很想你。’第二只小羊太想它的家人了,留下了。”
“第三只小羊也走了进去,它看到了草原也看到了家人,还看到了前面两只小羊,它们叫它留下来,第三只小羊拒绝了。它一直走啊走啊,走出洞口,发现前面就是它被烧毁了的家园。 ”
“那个白发老者走了出来,他问小羊,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小羊说它知道了,小羊谢别了老者回到了自己的家园,它和剩下的家人们一起兴建了家园,还训练出能打倒大灰狼的羊军。后来,草原上又有很多很多的小羊,它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而仙岛里的两只小羊变成了石头永远地沉睡。”
……
“你还挺会讲故事的,书读得不错。”杜芝兰说。
李珩面无表情:“夫子讲的,而且这不是重点。”
杜芝兰耸肩:“哈哈哈,夸夸你个小鬼,还害羞了么。”
他甩了甩袖子,站了起来,看着李珩,认真说:“我觉得这个寓言要告诉我们,我们以为的幸福生活可能并不像我们以为的那样美好,它处处存在危机,然而它却是现实的,是真实存在的,唯有面对它,才能战胜它。”
李珩点了点头,夸说:“原来是这样,芝兰哥果真厉害。”
杜芝兰狐疑地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也看着他,还朝他笑,杜芝兰忽地觉得自己是哪只小羊,马上就要羊入狼口。他袖下的手不经意地抖了一抖。
“你……我总觉得你话里有话。”
杜芝兰迟疑说。
李珩抖了抖腿,站了起来,他坐得太久,脚都发麻了,李珩颇为细致地理了理衣衫,“换个地方说?”
杜华生在他的屋里休息,这儿离杜华生的卧房不远,李珩觉得这些话还是先不要告诉杜华生为好。
杜芝兰会意地点了点头,他在前边领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杜肆和的卧房,等他回过神时,人已经在了。
不过杜肆和的卧房偏僻确实适合讲话。
杜芝兰觉得屋里有些闷,让他的胸口发闷,于是他打开了窗子,感受到凉风迎面吹来时,整个人都清爽了。
李珩四处看了看,简易单调的布置,整体呈灰色调,唯一让人觉得有些人气的是书案上垒起的书,还有摊开的书写纸,上面有干了不久的墨迹。
看着应该是杜芝兰不久前在这儿写的。
李珩猜说:“这是肆和哥的房间吗?”他知道杜芝兰不住这。
“对喽,你要说什么就说。”杜芝兰有些心不在焉。
李珩没有废话,开门见山:“你爹之前是不是找你说了你肆和哥的事。”
“是……”杜芝兰话蹦出得极快,“欸,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爹这都和你讲?”
“这不重要,”李珩又说:“知道突然煽情意味着什么?”
杜芝兰大眼挤弄小眼:“哈?”
“民间小说管这叫交代后事。”
李珩淡淡说,他像是觉得有些累了,又或者想省些力气,支棱着身子靠在门上。
“后事?他身体好着呢,你瞎说什么。”
杜芝兰觉得被这半大点的孩子冒犯了,他好声好气地说:“你年纪还小,不知道老人家活的越久,就越重感情。”
李珩毫不退让:“身体好不好,芝兰哥日夜照顾,比我更清楚。至于他这么多年不和你讲肆和哥的事,为什么偏要挑这时候讲,难道你就不觉得好奇吗?”
杜芝兰愣了,他当时只顾着高兴让爹和二哥和好来着,现在想想还真觉得事情有点怪异。
“老先生的药是你喂的吧,你有没有注意过一年多来,他的身体不仅没好,反而更差了?他是不是时常胸痛气短,半夜咳嗽,时而卡痰……”
“嗯……”杜芝兰支支吾吾,他以为那是老人家的正常反应来着。
“你有没有好奇,为什么杜傅羽时不时上门要钱,却还会坚持给老先生买药?你当真天真地以为他是孝敬老先生?”
杜芝兰上下两片唇开始不由自主地发颤。
“我……我知道他没钱,他……他每次送药来,都是爹……给他的买药钱。”
李珩叹了口气,“老先生是不是不问药价,只要他出口提,多少钱都给,你觉得他那钱都用来干什么了?”
“且不说,还有医馆里的那位老爷子来找你们要钱是么?明明都给了钱,为什么还要付呢?这不就证明医馆来要的才是真药钱,而杜傅羽来要的是用来赌博的钱。”
“你以为老先生不看账本么?他是一个开磨坊的人,也要管账,不会对这个不清楚……”
“老先生待杜傅羽是极好的,这一点你很清楚,但这分好究竟是纯粹的好,还是掺杂了愧意亦或是弥补,就不可知了。”
“这话虽然说得不合时宜,不知老先生有没有立遗嘱……那个磨坊的所有权……”
有人已经惦记很久了吧。
话说到这分地步李珩也无需再说更多,杜芝兰再傻也会搞明白其中各种联系了。
杜芝兰错愕地张着茫然的一双眼,双手抠着墙壁,背倚靠着墙,身子变得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要顺着墙壁滑下来。
“如果你要确凿的证据的话,就去查查药渣吧……对了……忘了告诉你……你二哥是懂药理的,他和你父亲关系也不好,一年前他离家,一年前,你大哥开始给你父亲买药,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李珩毫不留情地给他当头一棒,“当然这些也有我猜测的部分在,你可以选择不信,无论如何,你依旧是杜芝兰,有爱你的二哥,有爱你的父亲。”
李珩说完,活动了一下身子,他觉得自己的脚好多了,虽然走起路来还是有些疼。李珩将一个凳子搬到杜芝兰的身前,“知道你腿软,坐下吧。”
杜芝兰:“……”
李珩极为体贴,微笑:“别硬撑。”
信息量太大,杜芝兰即将进入大脑死机状态:“……”
麻木了。
李珩像是一个知事的长辈一样,说:“这事对你来一时很难接受,那就……慢慢接受?”
杜芝兰眼白都要翻出来了。
“我离开那么久,工作还没干完,我可不想被记旷工啊,”李珩慌了,“那可是工钱啊,赚钱很辛苦的。”
李珩走了,还留下一句,“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寓言么?”
生活没你想的那么美好,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生活有很多种选择,每一个选择通往不同的人生,没人说哪个选择一定是对的,哪个选择一定是错的。
就像我们不能说,那个选择拥有青草,没有天敌的小羊是错的,也不能说那个选择和想象中的家人永远待在一起是错的。
结局是第三只小羊回到家乡,前面两只小羊永远沉睡在梦里,但这何尝不是追求的不同形式。
从你做出选择的第一步,你就在一步步建设这个选择,没人能预知这个选择最后会给你带来什么。
所以杜芝兰你会怎么选呢?
是做从前那个只知读书不闻窗外事,对未来充满美好幻想的快乐儿。
还是从美梦里跳出,面对支离破碎的家庭,面对不可调和的父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