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走了出去。路过延春旁边时,延春忙跟她道了声谢,女医点了点头出去了。
周大夫上前,拍了拍延贵的肩膀,叹息。延贵红了眼睛问道:“姨夫,你跟我说实话我媳妇是不是不能生了?”
周大夫张了张嘴,看到已经走到走廊尽头的女医回头看了他一眼,想到刚才把刘老太支出去后穆女医跟他说的话。他摇了摇头说:“是伤到了,但好好养着还是能好的,就是时间要久些。”
“那要多久?”延贵追问。
周大夫倒也知道这个外甥只有两个女儿,心里肯定着急要儿子的,虽说是权宜之计,也不该拖自家外甥太久,因此说:“养的好二三年,养不好就要四五年了。”
延贵听了这话,低头思量着,两三年倒也使的。
这时刘老太听了周大夫的话,目带狐疑,刚想上前问,被延春扯住了,打了个眼色给她,刘老太收到后停住了脚步。
那吴氏肚子里也狐疑,不过她吃了刘老太的打不敢再乱说话,又想着郑氏的病情轻了对她也有利,要不然看刚刚老二的脸色,真的知道不能生了,怕是要吃人。
延福听了周姨夫的话也是送了一口气,走过去拍了拍延贵的肩膀说:“无碍就行,不过是将养些日子。”
延贵沉默着没有接大哥延福的话,延福自有些尴尬。转过头来看着老娘。
刘老太知道老二这是对他大哥不满了,但她自来看重长子,宠爱幼子,这次也不例外。
她进了隔间里面,坐到了里面小四方桌旁边的凳子上,冲门口的儿女招手:“你们进来。”
看到众人都进来了。
站在门口的周大夫知道他们要说家事,开口说:“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你们低声些别闹着病人。”说完转身出去了。
刘老太对站在一边的延贵说:“老二,这事是你大嫂的不是,我刚刚已经打骂过她了,等你媳妇回家养病就让你大嫂好好伺候着她,直到病好了,但凡她敢吐个不字,我让老大休了她!”
延贵听了老娘这话低着头没有反应。刘老太看他这样子苦口婆心的说:“一家子骨肉总有磕磕绊绊的时候,听娘的,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延贵抬头两行泪顺着鼻梁两侧流下,哽咽着说:“娘,我快30了,30了!还没有个儿子,香菊她娘好不容易怀了一个,却被自家嫂子给打没了,娘!”延贵啪的跪下,“您也疼疼儿子吧!”说着捶地号啕大哭。
刘老太被老二这一行动,弄的直接僵在了那。
延春忙上前弯腰扶起延贵,嘴里劝着:“二哥,二哥,你先起来,你的心娘是知道的,娘一时着急没讲清楚,你起来我说给你听。”说着生拉硬拽的想把他扶起来。
但她力气毕竟小,延贵不配合,她也实在拉不动,于是她抬眼朝站在一边的大哥使眼色求助,延福看到妹子的眼色忙过来搭把手把老二拽了起来,俩人扶着他在桌子旁的另一个凳子上坐了,跟刘老太正对着。
延贵坐好后,只是双手埋脸呜呜的哭泣。
延春轻轻抚着他的肩头说:“二哥,娘的意思是这事已经做下了,咱也不能把大嫂打杀了,娘刚才教训了大嫂一顿,这自然是不够的,目前按照姨夫他们的意思,还是先把二嫂的身子养好再说,作为补偿,二嫂这看病养身子的事都包在大房这边了。”
说到转身给大哥使了个眼色说:“大哥,你等会记得去跟姨夫结下今天的药费。”
延福虽说性子有些凉薄,但也知道这事是有愧于兄弟,于是点头说:“知道了,我等会去结算了,再在账上留些银钱,待以后的取药钱。”
看自家大哥还算知事,延春心里松了口气,接着说:“接下来二嫂回家后,原本的应她做的活计自然要大嫂给担过去,二嫂养病不方便的时候,日常也要帮忙服侍着,二嫂这个病要养好,除了吃药自然还需要吃的好些,大嫂自是要出些银钱,每日给二嫂吃两个鸡蛋,隔个十天半个月的要买只鸡给吃,这样将养上一年,等二嫂彻底好了,方算事了。二哥你看如何?”
还不待延贵开口,旁边的吴氏就不乐意了,刚才说道自家出医药费,她也就忍了,现在还让她出钱养着郑氏一年,这就忍不住了,忙站出来,开口说:“我说三妹,哪有你这么算的,这事本来就是二弟妹要来打我才自己闪了腰摔倒的,我好心好意的把她送到医馆,却吃了娘一顿打不说,还要给她付医药钱,这已经够可以了,现在还要我出钱养她一年,不—”
啪!
延福一巴掌打断了吴氏的话。
吴氏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延福,“好啊你,范延福,你竟然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说着就松开手,一头撞到延福的胸前双手叉腰撒泼道,“你们干脆打死我算了,打死媳妇,吞了我的嫁妆,你们范家就出名了!”
延福用手揪住吴氏的肩膀,嘴里说着:“都是你这搬弄是非的婆娘,害的我们兄弟不和,你再这样闹我就休了你!”
延春看这样子上前一步站在旁边不上手,只是嘴里劝:“大嫂快别这样子,大哥你也住手吧。”
吴氏自然是不听的,只是一味的用头撞着延福,一下撞到延福的肋骨上,疼的他恼了,一把把吴氏惯到了地上。
延春怕再把吴氏摔坏了,忙上前半蹲着去扶她。
吴氏被延福这一甩,跪趴在了地上,头上的珠钗松了下来,头发披散着,
她用手撑着,直起了身子,把延春的手啪的拍开,朝延春啐了一口,“呸,要你假惺惺!”
说着指着延春的鼻子开始骂:“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天天回娘家作耗,自己克死了丈夫,勾着老娘撇下亲孙子,去看外孙子,搞得家里没个主意,让我们妯娌起了龌龊,现在还在这当家做主起来,什么时候范家的主是由你范延春来做了?”
延春听了这话,慢慢的起身,转头看了一眼老娘的脸色,她又生气又尴尬,气的胸膛直起伏。
大哥沉着脸色,二哥低着头。
延春强按住愤怒跟委屈,想着吴氏这话真是厉害,直接转移矛盾,明明是她趁娘不在欺负二嫂,现在倒说是因为自己勾着娘不在没管好家才出了事,看大哥跟二哥的样子也有几分怪娘这段时间来帮衬自己,放了自家的事。
一时间她有些心灰意冷。
她冷下了脸色,冷笑一声开口道:“我无论怎么样都是姓范,我身上留着范家的血,这里站着的是我嫡亲的娘,嫡亲的哥,我不幸死了丈夫,娘跟哥哥们心疼我,过来帮我料理一阵子,这是一家子骨肉的情理,换作其他良家也都是这么个理,
反而是大嫂,你仗着嫁妆丰厚,日常张嘴闭嘴的朝街坊邻居说我大哥吃你的软饭,还欺负二嫂嫁妆薄,性子软,家里的活计能丢给二嫂的就丢给二嫂,甚至常常使唤隔房的小侄女来服侍你,硬生生把二房当成服侍你的下人!全没有一点子骨肉亲情,你嘴里说着二嫂来打你才摔了,真是笑掉大牙,二嫂这性子软的跟个面团一样,别说家里了,就是街坊邻居也都知道,是我们巷子里数的着的面人,别说她打你了,但凡骂上你一句我都赞她有志气!
让我猜猜,你仗着娘不在的这阵子定是变本加厉的欺负二嫂,今个估计是三哥回家拿盒子,你看那盒子好看就跟二嫂强要,二嫂不给,你就动手了是也不是!”
延春说到这,看到吴氏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接着说:“你身为长房媳妇,按照世家的说话,那就是宗妇,需内里能料理好家事,外能代表家里出面周转人情,你说说你做好了哪一样!
说句不好听的话,将来娘去了,这个家就得你来当了,你撑的起来吗?以后儿女迎亲嫁娶,大哥官场迎来送往,若你一概只能拖后腿,闹的家里兄弟阋墙,兄妹不和,我们范家也不介意换个能拿的出手,做的成事的宗妇来,否则别说家族往上升了,怕是到了盛文这一代就得没落的倒回村里去!”
吴氏几次张口都没插上,直到这会子,她才插上话:“什么宗妇不宗妇的,我们又不是那什么劳什子世家,不是狗大户就别装那狗头金,咱家不过就是个不入行的皂隶-”
“行了,闭嘴!”,延福一声爆呵,吓的吴氏一个哆嗦,瞬时收了声,想到刚刚说了什么顿时恨不得打自己的嘴,自家男人想什么她这个枕边人最清楚了,一心想往上爬,日常服侍长官最是用心,比服侍自家爹娘还殷勤,忙开口解释:“官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咱娘也是这样过来的,没道理说我的不是,我—”
“好好好,”刘老太听到这里右手撑着桌子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用手颤抖的指着吴氏说:“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原来你是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觉得我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皂隶之女,既然你看不起我们这样的人家,那就送你回去。老大!你现去找你姨夫拿了笔墨,写了休书去,这样的大佛我们家庙小,容不下!”
延福听了这话,知道自家老娘动了真怒,也是烦这妇人不会说话,想到小妹说的,终是迈开步子,去拿笔墨。
吴氏见状,膝行过去抱住延福的腿哀哀的哭喊:“官人,官人,大郎,我是你的结发人啊,这么多年,为你生养了5个儿女,整个身心都挂在你身上,你不能这样对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