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奥斯利忙不迭送地和每个人问好,她很紧张,这是她第一次出席社交场所,没想到就如此盛大。
还好宴会主人莎拉·戈德史密斯看上去友好而健谈,在她接不上话茬的时候总能帮忙打开话题,才不至于在老师面前丢脸。精致的笑容,幽默的说话语气,搭配上宛如计算过的每一个抬手或侧身,莎拉·戈德史密斯很难不让人注意。
这大概就是一个贵族必备的魅力吧。比起社交,她只会待在塔楼里计算星星的运行轨迹。
罗斯望着莎拉举着酒杯勾起红唇,露出欣羡的神情。
就在罗斯努力赶上面前几个德高望重魔法师的交谈时,人头攒动,一直讨论着的术式和冒险经历变成了一声声惊呼和克制的问候。
“您来了,奥兰多殿下。”
罗斯随着莎拉的目光转过身望向远方,人群正自动散开让出道路,中央是一个高挑的青年。他穿着白色的长款外套和裤子,上面配有秘银做的简洁装饰,挺拔的身型使其光站在那儿就宛如一张精致的画像。内搭黑色的衬衫,衣领做了特殊的设计,略宽松的领口能让人看清流畅的颈部曲线和性感的喉结。青年面部五官深而立体,肤色是健康微微透红的白,红色薄唇,剑眉星眸,被问候时略微停顿的表情看上去充满了生人不能侵犯的气息,还好爱笑,清澈的笑容能融化容貌带来的攻击性。
是伊登·奥兰多,罗斯认得,她小时候就经常在街上看到这位王子殿下游街出行的模样。随着年龄成长,罗斯不怎么外出更专注于魔法学习,几年没见,没想到伊登·奥兰多长得更英俊了。他相较回忆里似乎头发长了不少,而且这次的发型还明显进行过精心打理,褐色的发丝在灯光下闪耀着金光被梳成了中分,卷曲的刘海顺着眉骨分开又堪堪遮了点眼睛。伊登低头跟那些年迈魔法师交流时那微笑的眼睛和笔挺鼻子下那似笑非笑的暧昧唇角直接击中了罗斯常年不曾激烈运动的心,发梢遮盖在棱角分明的面部投下的阴影更是如同利剑刺穿了罗斯自认为坚不可摧的理性。
罗斯眼睛贪婪舔舐着伊登的眉骨,心已经如同星星沿着伊登的身型开始无休止地公转。她仿佛忘记了呼吸,她眼见着伊登·奥兰多越走越近,脑内所有的星辰轨迹全部化作流星。
他靠近,走到罗斯身旁的莎拉跟前似乎说了什么,但罗斯·奥斯利的脑内一片空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仿佛这就是她人生中唯一的魔法。
“介绍下?”伊登·奥兰多笑得腼腆而得体,说完话时那略微抿唇的嘴角凹陷终于让罗斯回了神。
但罗斯颤抖着心一句话也说不出。
“罗斯·奥斯利,”一旁的莎拉手搭上罗斯的肩,轻轻拍了下对方的腰,“米兰达女士的得意学生,米兰达女士说她‘视野极其开阔,能看到常人无法观测的命运’。她第一次来宴会,有些怕生。”
“这样吗?”伊登莞尔一笑,惊讶地抬起眉毛。
罗斯感觉自己的心也随着眉毛跳了一下。
视野开阔?不,她已经眼前打转什么都看不清了。她感觉自己的额头到耳朵已经红了一片,连后脑勺都在隐隐发烫。
现在要做什么?哦,社交礼仪,我应该对上眼睛然后问个好。
罗斯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但声音细若蚊鸣:“……您好。”
她紧张的心,颤抖的手,还有乱成一锅仿佛在燃烧的脑浆都让她倍感煎熬。罗斯不知所措地低头抓紧着衣裙,她头一次如此懊悔自己是个普通魔法师,穿着如此普通的魔法师长袍恐怕根本不能让伊登留下印象。瞧瞧身边莎拉那宛如宝石般闪着光的缎面裙摆,自己身上这朴素的棉麻衣服是多么不堪入目。
“那你喜欢占卜天气还是给人算命?”伊登问道。
罗斯磕磕巴巴了好一会儿,莎拉和伊登尴尬地等待了半晌,什么都没听清。
“看来还没决定好今后的方向?”伊登为难地眨了眨眼,叹了口气后退半步。
这个时候,罗斯却是突然一步上前,微红着脸颊仰面说道:“我喜欢给人算的。”
“是吗,那给我算算?”
“喂喂,别为难我的客人,”莎拉拿着扇子轻轻敲了伊登一下,“你要知道预言也需要时机和道具,你打算让我在宴会中给你找个私密小房间点上熏香拉上帷幔再给你摆个水晶球吗?”
小房间?
旁边听着的罗斯感觉自己脑袋一下爆炸冒烟升天。
“我就说说。”
伊登笑得游刃有余。
人群渐渐恢复原样聚了起来。
“老师。”穿过人群,伊登牵起坐在沙发上得米兰达女士的手,行了个礼。
“唔,”米兰达半耸拉着眼,没好气地吭声,“我听说了,是你把布丽吉特弄回来的。”
“是的,老师。”
“为什么,你是非得吃到教训等后悔才行吗?她是把不可掌控的利剑,哪怕是剑柄,都是锋利的剑刃组成的。”
“那我会想办法把剑柄包裹起来的,老师。”
米兰达顿住,望向伊登,对方有种年轻人特有的充满希望的朝气。
“老师,我想布丽吉特已经在边境十年足够证明自己了。”
“说什么胡话,”米兰达不悦地摇头,拐杖敲击了几下地面,“就是因为她,国内才开始了黑魔法研究,那些坊间没有奇怪仪式也多了起来。她以前大力推广黑魔法,还在广场各处演讲自己那蹩脚的三脚猫学艺,搞得魔法界乌烟瘴气。什么莫名奇妙的狗头人,经常突然消失的几十头羊……这些以前从没听说过的病症或者奇异事件,多少都是从她那黑魔法运动后兴起。”
“可是魔法研究也因为她加快了不少不是吗?”
米兰达没有立刻回应伊登的反问,她气呼呼地沉默不语。伊登一下一下轻轻拍着米兰达的手,语气清朗而平稳。
“老师,你也知道魔法研究只研究一方面很难突破,自打研究了黑魔法之后,军方的战力提升了不少,边境也因此少了许多战事,布丽吉特更是常年驻守边疆。我如果是布丽吉特,长这么大如此努力还没得到老师的认可,我会非常伤心。”
米兰达挥掉了伊登的手,没有好气:“那家伙会因为别人的认可而伤心?你完全不了解她!哼,我看她从不把人放在眼里。她作为人类的自我感知功能和她的发育能力一并丢失了!”
伊登无奈地笑,顺应着米兰达:“呃……可能如此。但老师不相信布丽吉特,也应该相信我吧。”
“你?”
“我保证,要是布丽吉特做了错事,我最先惩罚她。”伊登手按上胸口,信誓旦旦。
大厅的中央,众人围绕着伊登和莎拉讨论话题。大厅的角落,帕迪和布丽吉特已经酒足饭饱吃了个八成。
并没有人来找他俩交谈,虽然他俩其实并没怎么隐匿身型,还被宴会主人莎拉关照主动打招呼过,红色的头发在魔法师里又很是扎眼,但他俩散发的气场让人感觉生人勿近——当然更多的原因可能是整个魔法界里长久以来学术圈的排外风气。
反正他俩也不是很喜欢这里。
帕迪此刻正在叼着牙签双手抱胸,观摩着伊登在宴会里交际的模样。因为无聊,他还配起了旁白:
“连绵的雨水过去后,夏季了,又到了魔□□配的季节,雄性的白颈绿翎孔雀这个时候会精心打理自己的羽毛,吸引雌性的注意。”
一直如同人偶面无表情的布丽吉特笑出声,接上帕迪的梗:“很明显,这个孔雀在它的群落中已经大获全胜,它已经获得了诸多小姐的青睐。从它昂扬的头颅抖擞的尾羽,都能看出它现在的洋洋自得。”
二人正玩闹,就见到话题中心的孔雀远离了社交中心,往他俩的方向走来。旁边的人似乎想跟着,但迫于二人的气场最后选择了回避,只有罗斯·奥斯利仍然探着脑袋一直望向这里。
“哟,孔雀。”帕迪简短打了个招呼。
伊登歪了下脑袋嗯了声,眼里写满了清澈的愚蠢。
“你刚才和老师交流得很不错?”布丽吉特淡淡道。
“嗯,一些家长似的例行教诲,”伊登尴尬地抠了抠脸,“你们呢?已经尽享同袍之谊了?”
“还行,本来我们就不怎么喜欢这种聚会,比起这个,我更宁愿回去打玻璃珠。”
“呵,瞎说,”布丽吉特冷哼了声,“你刚才还兴致盎然地跟我说去哪条黑街打牌出老千拿了多少钱。”
“喂喂喂……”帕迪惊恐地让布丽吉特闭嘴。
“怎么了?”
“你原来去过黑街?你怎么从没跟我说过?”伊登叫出声。
“你怎么不知道?你是哪来的乖宝宝?”布丽吉特哇哦地鼓掌,开始煽风点火。
“伙计,下班了,我只是去玩……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又不是我一个……”帕迪心虚地飘开眼睛,“而且你要知道了,嘴大了告诉尊,那家伙又得多管闲事。”
“放心,我就是好奇,毕竟我从没去过。是怎么进的?”
“你?你肯定进不了的,你再怎么化妆别人都认得出好吗?别把黑街的人当傻子,里面还是有很多厉害人的。”
“我这么有魅力,黑街少了我怎么行?”
“滚滚滚。”帕迪嫌弃地呸呸呸。
“那待会要一起走吗?我已经想溜啦,”伊登眨了眨眼,松了松衣领,“我们去找个小酒馆打牌也行。”
“呵,可以。”帕迪将手边的酒一饮而尽。
帕迪已经习惯和这位老朋友偷溜,毕竟伊登经常能注意到聚会上不合群的自己然后找机会一道跑路。只是这回多带了一个疯女人,希望她不要酒量太差扫了自己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