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褚清醒来时已身在城中郡主府,问过仆从后方得知她已昏睡一天一夜,是凌华郎君今日清晨亲自去海棠坞接的人,陌尘、奚沂两位郎君自请留在海棠坞并未一齐归来。
用过晚膳,清河郡主泡过热汤后舒服了不少,那陌尘酿的海棠醉虽好,但贪杯的宿醉感却是让清河郡主不喜,此时还有些昏沉。
沐浴过后,清河郡主着一件素白单衣,青丝散落身后,手执朱笔,在烛光下处理着柴桑城中近日的事务,好在此前凌华已帮她滤过一遍,能到她手里的这些是凌华单独挑出,需她亲自拿主意的。
半个时辰后,褚清终于放下手中朱笔,走出屋来,脚踩银银月色,去往九曲院。
路过侧院时,见院中不见熟悉身影,院中烛火昏暗,清河郡主正心下纳闷,恰欲月春姑姑来给她送披披风,便问道:“姑姑可知凌华去了何处?”
“郡主,凌华郎君今日去了郡守府,如今还未归来。”月春回道。
得知凌华去了郡守府,褚清不免心下担忧,想到此前郡守府龌龊行径,她不免恼怒。
“郡主,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月春姑姑在旁关切道。
“无事,姑姑好生待在府中,我去郡守府一趟。”说罢,清河群主匆匆往外而去。
“等等郡主,奴听闻今日郡守府太夫人做寿,郡主衣冠不整如何使得,先回房打理一番,我让人给郡主准备马车。”
月春姑姑是当年太后派来照看清河郡主之人,时刻提点着清河郡主身份体面。
清河郡主闻言,瞧着身上衣着确实不妥,只得重回院中。
郡主府在城南,郡守府也在城南,是以清河郡主到时,还不算太晚。
郡守府中,前堂与后院灯火通明,府中觥筹交错与丝竹之声不断,后院中柴桑郡内有头有脸的官宦夫人们皆聚在此处,正陪着太夫人看麻姑献桃。
戏曲末,看台中央徒留下一硕大寿桃,就在众人困惑时,寿桃从内破开来,藏在寿桃中的郡守府三小姐此时正着一身粉衣,在桃花雨中翩翩起舞,众夫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三小姐是变着花样的给太夫人过寿呢,再观此时的太夫人如今被台上的李三小姐逗得开怀大笑,耳聪目明的众夫人纷纷趁此机会献媚夸赞道,“三娘子真是美丽大方,舞美歌甜,明艳动人,蕙质兰心,聪明伶俐,孝顺体贴……”不要钱溢美之词如同流水般,滔滔不绝。
太夫人听得高兴,叫来舞毕的孙女李悦陪在一旁,与一众夫人说话。
外围的李四娘子李妍望着在众人中间故作乖巧模样的李悦就恨得牙痒痒,对着亲姐姐李大娘子李淑愤愤不平道:“不要脸的狐狸精,当年敢勾引季垣堂哥不成如今再在众人面前装劳什子淑女,如今还公然剽窃我给祖母献寿的点子,要不是碍着父亲母亲与祖母的面子,我定要当着众人揭穿她的下作行径。”
作为一母同胞的姐妹,李淑自是明白嫡亲妹妹的性子,狐假虎威的纸老虎一个,平时聪明有余,但太过单纯良善,连自己身边的亲信丫头何时被人收买都不知,如今吃了亏,也只敢傻傻跟自己抱怨几句,不敢当着众人揭穿李悦,典型的人善被人欺。
再者她如今已出嫁,在一众子女中父亲本就偏心李悦这个庶妹,当年李悦仗着李郡守的偏袒敢对堂兄季垣下迷情药,勾引其不成反诬陷季垣欲轻薄她,要不是父亲四处走动,苦苦哀求季垣堂兄向清河郡主求情放过她一码,只怕此时她早已身败名裂。
为了安抚妹妹,李淑只得答应三月三那日带她去南山逛万亩花海。
得了姐姐承诺,李妍心情好了不少,早早回了房休息。
前厅中因着许郡尉好饮酒时吸食五石散,李郡守为着迎逢,席上给众人皆备了五石散,清河郡主到郡守府时,府中正是热腾一片。
清河郡主入得前厅,见厅中不见凌华,只一个个大腹便便躺胸露乳醉生梦死的柴桑一众大小官员,眼神不由冷了几分,唤来郡守府中前厅侍候的仆从,得知凌华并未服食五石散,心下不由松了口气,大步离开此地。
竹苑中,夜风徐徐,凌华只觉耳边清静不少,他代郡主而来,早已不耐跟前阿谀奉承之人,听着那些谄媚讨好之词,只觉恶心得紧,一群只会欺压百姓的蛀虫。
柴桑虽是郡主封地,但李郡守管和许郡尉管在此管辖多年,这两位的面子她自是要给的。
如今郡主忙着三月三万亩花海之事,他不免要多分担些,何况人情来往错综复杂,郡主一向不喜,且大晋男子尚酒后服食五石散,郡主身为女子,多有不便,他只能代其出面应付。
“甘为□□面首,堕落,不思进取……枉费老夫从前对你栽培,你竟然帮着那个□□分我的权,是想要架空我吗,白眼狼,若是没有我,怎会有你今日,如今攀上清河那个□□,就以为能摆脱我吗……”
竹林深处,清河郡主找到凌华时,见李郡守正背对着她,二人隐在一片黑暗中说话,虽隔得远,却是一字一句清楚地落入褚清耳中。
谩骂侮辱之词不绝于耳,话里话外威胁之意,褚清听得怒起,上前厉声道:“郡守大人一口一个□□,可是在指本郡主?本郡主乃陛下亲封,难道说郡守大人是想替陛下管教我吗?”
褚清身旁,莫风手握刀柄,将其护在身前,眼神冰冷看着。
柴桑乃是陛下亲封给清河郡主的封地,只要不造反,柴桑城内一切事宜皆由清河郡主说了算。
李郡守此前未留意到身后动静,如今见清河郡主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不辩喜怒,一双漂亮的眼眸因蓄满怒气而显得盛气凌人,李郡守当即被吓得跪求道:“不敢不敢。”
“不敢,那你口中的□□指谁,不妨说出来,本郡主亲自替你管教一二,省得你深夜叨扰我府中的季垣郎君,他一向爱清静,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麻烦他的。”清河郡主逼近,端看着跪在脚步毫无骨气的李郡守,眼中厌恶难掩。
黑暗中,烛光照在李逵脸上,越发衬得他胆战心惊,褚清向来看不上他,他能当上郡守,从前是靠了岳家提携,此时见郡主盛怒,当即求饶道:“鄙人满口污谇,惶恐污了郡主尊耳,还望郡主看在老夫是凌华亲叔父的面上不与计较。”
清河郡主早知此人是软骨头,此时见他如此欺软怕硬道,深觉为此人生气是极为愚蠢之事,但她向来护短,听不得外人辱骂身边珍之重之之人。
外人眼里,她放荡不羁,拿着民脂民膏挥霍享乐,在府中肆养面首,不顾百姓疾苦。
暗地里,却无人可知被诋毁谩骂的他们为了造福百姓而做过何事,总有一日,她定会让世人知晓其所为。
清河郡主动了怒气,气势逼人道,“方才你辱骂凌华郎君,几次三番威胁,你当本郡主的人是好欺负的吗?”
跪在地上的李郡守忍不住瑟瑟发抖,眼前少女身上散发的威严,吓得他不敢再抱有侥幸,连连磕头求饶,“下官该死,不该招惹郡主府中人,还望郡主能饶过我,往后定当好好做人。”
“那你可还敢再招惹凌华,威胁于他?”
听得清河郡主如此一问,李郡守稍稍松了口气,连忙表态道:“不敢了,凌华郎君和郡主您一样,往后都是我郡守府的座上宾。”
“暂且扰你一命,记住你今日之言,如若让我发现你敢阳奉阴违,这郡守也该换人了。”
一番威胁震慑后,褚清无视地上的李郡守,上前心疼地拉起一旁垂首无声的凌华,二人一同离去。
竹苑中动静前院无人可知,清河郡主离去后,没瞧见地上瘫软之人眼中阴狠。
竹林外围,身着湛蓝锦袍的男子和身后青衣小童无意撞见林中争执,待清河郡主离去后,月色下,男子深邃漆黑的眸中划过一抹厉色,随即恢复寻常,二人趁着月黑风高无人可知,悄然离去。
青衣小童对自家郎君所为很是不解,他家郎君可是陈郡谢氏这一代最出众之人,年纪轻轻靠一己之力坐稳尚书之位,如今却带着他不远千里来一小小郡县,还美名其约体察民情,入了城中不寻落脚之地,反倒找劳什子借口拜访亲戚,阴差阳错下席没吃到反倒误打误撞听了墙角,这叫什么事。
再说这郡守府与陈郡谢家并未有任何关系,反倒是这郡守夫人,她才勉强算得上姓谢,但也不过是谢家出了五伏的旁支罢了,与乌衣巷谢家不可同日而语。
且还牵扯到清河郡主,按理说他家公子一向高傲冷漠,不喜凑热闹,但今夜却是反常,上赶着往前凑也便罢了,竟还看得如此津津有味,青衣小童不免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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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月下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