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的?太荒谬了。
裴闲紧紧盯住了人不放松,谢今安眼眸冷淡,“太子之位,不过是权力斗争后的结果。是各方势力掣肘,把我架在了这个位置上。试想一下,倘若从七岁起,你就知道皇宫里的每个人都想把你踩进泥潭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你能做什么?”
裴闲被问得一愣,道,“七岁,那么小?根本是个无力反抗的年纪……”
“是啊。”谢今安弯弯眸,“结果只有一个,你被改造成了他们想要的样子。”
就像一只未开化的野兽,如果豢养者从小喂的就是人肉,希望的自然是野兽长成茹毛饮血的模样。
谢今安露出一个天真的微笑,“我只是顺着演而已。很简单。”
如果只是顺着演,那你演得也太成功了。
莫非你就是影帝?
裴闲内心默默吐槽了一句,即使确定了同为重生这个极度匪夷所思的答案,他也没有放松警惕,“听说你嗜好杀人。这个也是假的?”
“轰隆”——
滚滚春雷连绵不绝,雨连成线,一道道地砸上了琉璃瓦。
殿外,是幕僚们压低了的说话声。
几根纤长的手指撑起了侧颊,谢今安唇角轻笑,仿佛愉悦到了极点,“我如此威名远扬么?”
在别人耳朵里听到自己严重抹黑后的形象,没有气恼,反而眉眼弯弯,微笑着全盘接受。
裴闲:“……传闻中的你,就是喜欢这样,微笑着杀人。”
裴闲别过了头,有点惨不忍睹,轻嘶说:“并且,笑得越愉悦,就代表杀意越重。”
男主有多么光风霁月。
反派就有多么残忍血腥。
谢今安支腮:“哪里来的流言?假的。”
正主亲自出面打假,有点有意思了。裴闲听到谢今安掺了点厌恶的语气,似真似假,“杀人会流血,我不喜欢血的味道。”
裴闲惊讶道:“为什么?”呃,虽然正常人基本都不喜欢血的味道。
谢今安偏过了头,更直面了裴闲的位置,他的乌发极黑,皮肤极白,极致的对比几近眩晕了人的目光。
他静静道,像是有些好奇:“你喜欢血的味道吗?”
裴闲摇了摇头。
“不喜欢。”
“那么,”谢今安道,“你不喜欢的原因,或许也是我不喜欢的原因吧。”
裴闲陷入思索,人不是吸血鬼,正常人喜欢鲜花、阳光、青草、雨后森林的气息,因为它们是清新的,有活力,闻着就令人心情愉悦。而很少有人喜欢鲜血的气息,即使会在猎奇心理的驱动下去闻一闻、舔一舔,也不会像喝水一样饮血。
如果深入到内心,或许是因为鲜血的味道更容易让人联想到受伤、尸体,正常人都不会喜欢这两样东西的。
而如果把人当作野兽。
许多野兽会咬着猎物的脖颈,吸食它们动静脉里温热的鲜血,人类夹箸而食,早早地摆脱了茹毛饮血的蒙昧时代,而鲜血会让人想到……野性、失控。
讨厌失控的人,或许也不喜欢鲜血。
裴闲脑海几个想法闪过,姑且慎重地点了点下巴,认为谢今安说的是对的。
谁会喜欢天天看死人的画面呢?
谢今安和他说这话时,面上一闪而逝的厌恶作不得假。
再者,裴闲纵然有再多疑惑,那也全是次要的,他最不解的核心点在于——反派有理由骗他吗?
欺骗他没有任何好处。
裴闲前世死在了承丰27年,谢今安是反派,下场比他晚,他自认不是无用之人,但也不至于让一个大反派处心积虑欺骗,只为了让自己相信……他不是个暴君?
裴闲自嘲了句真是自恋想多了,转眸,因为松开心防,眉眼间的防备也卸了下来。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再者,不可能去了解一个人的全部,论迹不论心,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盟友适度的隐瞒有情可原。
一切梳理清楚后,裴闲开口,“你刚才说的我俩之间的关系……”
谢今安:?
裴闲:“……或许还真没有说错。”
“从今晚开始,我俩就要狼狈为奸了。”
-
幕僚们终于进了殿门,湿气氤氲,一室清冷。
针对宁王一人,他们吵得沸反盈天。
宁王,也就是原文里的男主,谢樾。
和所有龙傲天一样,他有个悲惨的起点:爹是真龙天子,娘是青楼妓女,一夜风流有了他。皇帝不认男主,任这个儿子在青楼自生自灭,后面紧急发现皇子稀少了,才把小孩抱回了皇宫。
看中男主性格不争不抢、不吵不闹,给他起了调和中庸的“宁王”称号,殊不知男主才是真正有帝王心性的人。
太子的幕僚自然不会对这个民间广为夸赞的“宁贤王”有好感,有也不敢说出来,横挑鼻子竖挑眼,对男主从头发丝数落到脚趾甲。
裴闲躲在屏风后,听完了全程。
幕僚一号:“宁王运粮去了渭洲,渭洲的百姓们对其感恩戴德,直呼是大仙人下凡,普渡众生来了!呵,真是装得一副好模样!”
幕僚二号:“宁王其心狡诈!殿下,您当真要多加防备,依在下看,他打的是从民间包围皇城的主意!”
幕僚三号:“民间流传宁王宅心仁厚,可到底出身卑贱,妓女的儿子上不得台面。与其和宁王多做纠缠,不如将目光放在靖王身上,贵妃受宠,靖王也得宠,圣心难测啊。”
裴闲彼时打了个哈欠,心想那你可就错了。
主角光环的力量岂是我等能抵挡的?
听着听着,裴闲不自觉睡了过去,再醒来,不同于之前幕僚们吵得热火朝天,却像菜市场争摊位打架的场景,这次是一个人舌战群雄。
听起来他已经用唾沫星子将群雄喷倒了,如今正在指点江山,激扬慷慨。
“你们争论了半天,争出来了个屁!我等身为幕僚,不是当饭桶来的!一个个的愤慨激昂,看看有哪个给出了合理的解决法子了?!”
其余幕僚讪讪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是没真本事,但也不看看太子是明君么?
捡着主子喜欢的话说,把炮火集中在其他王爷的身上,他们喷够了,让太子爽了就行。他们这么混很久了。谁知道,今天来了个真愤青。
任元良怒目而视,像个钟馗,把其他幕僚逼得缩成了鹌鹑。
他是进府不久的新幕僚,一身布衣,两袖清风,说话铿锵有力,裴闲艹的是假人设,任元良才是完成时。
裴闲探出点头,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负手而立的身影,傲然说着自己的意见。
侧耳宁心听了片刻,裴闲意外地挑了挑眉,这人说的很在理。
何谓上位,无非是众人爬高梯,把其他竞争对手都甩在身后。
金钱,军权,民心,追随自己的朝臣,皇子上位四项最关键的指标,任元良逐一条分缕析,都给出了回答。
比起其他水货幕僚,他显然拔高了不止一个两个等级。
热血澎湃的吼声绕梁不绝,众人都凝起了声息,就听清脆碰撞的珠帘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嗯。”
可能是感觉到自己给的反应不够热烈,谢今安一顿,又抚掌笑了笑,“好。”
自己的话被人听进去了,任元良自然是开心的,满意地点头微笑。
只有屏风后的裴闲眼角抽了抽。
珠帘遮挡,再加上避讳上颜,幕僚们自顾自吵得激烈,不会注意到太子的反应。但是他怎么感觉谢今安刚才是……犯困了呢???
甚至像是小憩了一会儿,懒懒地醒来,才有的声线。
众人满意散场。屏风后,裴闲顶着睡出来的红印,满脑袋问号。
他十四岁时跌入了寒冷彻骨的深水,大半个时辰后才被捞上来,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他高烧混沌了一个月,那次后,身体就变得很差。
裴闲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记忆,直到大病初愈,他脑海里浮现了一本名为《第一帝王:朕当逆臣贼子那些年》的小说,回忆起了这个不受宠的皇子逆袭成帝的故事。
十四岁时,光是把这本《第一帝王》的文字精简誊到纸稿上,裴闲的手都要颤抖上半天。刚刚和谢今安的一番对峙已经消耗了他许多力气,他不小心睡着情有可原,谢今安,又是!怎么能!睡得!心安理得!的啊!!!
事关性命,他不该更上心吗??
常年不见阳光,裴闲的皮肤变得苍白又娇弱。光是在屏风上靠着,就压出了严重的红印,痕迹惊人。
裴闲幽幽地道:“方才,你是睡着了?”
“并无。”如瀑的墨发已然用系带束了起来,惫懒中落拓出了几分练达,谢今安懒懒说,“只是感觉像在听戏文,犯困,但没睡。”
裴闲抓住重点,顿了顿,不可思议道,“等等,你请这群幕僚过来……是为了听戏?”
谢今安笑道,“不可以吗?”
请一群没有真才实干的人,每天面红耳赤你吵我骂地演戏,好啊……真是好想法。这不比看猴耍有劲儿?
裴闲手指揉了下额头涨出来的红印,只觉眼前发黑,梦想的光明未来猛然失色了。
他刚才一个劲地把谢今安往危险的方面想,忘记万一这人拖他后腿可怎么办了。
裴闲身体病弱,病秧子一个,实际上想法时常跳脱,一恢复了精力就思想充盈起来。电光火石之间,他问道:“你前世的下场如何?”
谢今安道:“谢樾上位后,我第一个就被杀了。”
裴闲:“……”
他点了点头,反派嘛,可以理解。
谢今安低头笑了笑,眼眸目视裴闲,像是期待他更多精彩纷呈的表情似的,不紧不慢地道,“太子之位看似尊贵无匹,实际上,母家功高震主,二龙不同存,皇帝早就想废了我。”
裴闲:“……”
反派这么惨的嘛?
说着,谢今安叹了口气:“能苟活那么久,我已经很满意。唯一遗憾,就是死法有点惨。”
裴闲深深地沉默了。
反派,惨。
他,炮灰,也惨。
惨上加惨,天崩开局。完了。
彻底完了。
裴闲揉着红印有点暗自的小崩溃,表情保持着平静,人已经走一会儿了,谢今安盯着他的反应蓦然笑了,犹如千树万树梨花绽放,他温柔地道:“哥哥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
裴闲受打击到甚至没在意他的称呼。
裴闲:“……我想哭。”
谢今安视线从裴闲的额头红印,逐渐下移到了湿润泛着困意的眼眸,仿佛认真地想了想,展颜一笑,指尖不自觉地轻点,“哭吧。”
裴闲:???
滚呐!
裴闲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捂脸道:“……不是,我没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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