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瓷器碎裂在地的清脆声音响起传来,老太监安静地退出殿宇,将门轻轻掩上。
“干爹,陛下这是为什么时候生气呀?您和我说说,我当差才能更小心些!”一旁的小太监觑一眼紧闭的门,十分谄媚地躬身对老太监了请求。
老太监看他一眼,一手拈着兰花指,刻意压低十分尖细的声音:“如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能有什么事让陛下生气?还不是宁王府里那位不争气的王爷?”
小安子一愣,想起一年前闹得风风雨雨的事,忍不住鄙夷道:“那位又闹出什么事了?”
“谁知道呢?小安子,在这宫里,知道的越少才越好,但是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是,干爹,小安子记住了。”
殿内,皇帝沉着脸看着下面倔得不行的宁王,被他气得将手边的茶杯都丢出去之后,实在是很无奈:“你这是又要闹什么?嗯?一年前朕应你的要求废了那孩子的世子位,这会儿你又说要重新立他做世子,你当世子之位是什么?”
宁王脸上一阵扭曲,他满脸赔笑,跪地请求:“皇兄也知道我原来不喜欢他,只是现在我发现也只有他适合做世子,这才……”
“不行!朕的命令已经下了,没有更改的可能!当日可是你自己说那孩子体弱多病,不堪为世子,闹了许久。”皇帝重新冷下脸来,天子之令,如何能朝令夕改?若是如此,天下人如何看待他这个君王?
“皇兄!”
“不行,你退下吧!”皇帝直接拒绝,转而对宁王道,“太后很想你,你也去看看她。”
宁王无奈,只能垂首离去,转而向慈宁宫走去了。
宁王与当今皇上的以及太后关系十分亲近,正是因为他幼年时,父母双双战死沙场,他之后便被接进宫由当时的皇后抚养,因此与现在的皇帝——曾经的太子十分亲近。
先去求求太后娘娘吧,她一定会答应我的!这样想着,宁王不由加快脚步往后宫走去。
云蕴此刻还有些懵地坐在桌边,因为他喜静,这会儿这里只有他一个。
等回神时,他猛地想起自己之前做的事,再看看周围清净雅致、低调奢华的内室,微微蹙眉。
他欺骗他名义上的父亲宁王夕颜红有解药,于是宁王十分积极主动地把府上最好的院子收拾出来给他居住,还派了许多人来服侍他。然后宁王便入宫去说什么要恢复他的世子位。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会儿他要去哪里找出个解药来呢?
一道清风拂过,砰!刀刃刺入木头的声音响起,云蕴目光随声音看过去,看见那把匕首时不觉一愣——匕首上挂着一张纸和一个瓷瓶。
云蕴左右看看,并没有发现什么,连忙取下来细细看过去,微微一哂,这么巧吗?今日他竟是想要什么便来什么!
“卉卉,是你吗?”云蕴捏着瓷瓶,围着屋子转悠,企图找到洛妍。
许久,这屋里也没什么动静。
“是我,你怎么猜到的呀?”娇甜的声音利落地从云蕴身后传来,云蕴猛地一转身,就看到正朝他巧笑嫣然的洛妍。
云蕴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又后退半步,朝洛妍笑着,目光不由越发缱绻,轻轻道:“因为只有你会这么帮我。”
“唔,你们家的暗卫全都被我卸了胳膊腿丢在了后院花丛里,你找时间去看看吧!他们怎么处置就听你的。”洛妍直白地说完,然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我自作主张做了这么多,你会不会生气呀?二哥他说一般男子不喜欢女子插手他们的事……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都不插手了!”
云蕴轻轻一笑,忍不住逾越地拉住洛妍的手,一双眼注视洛妍:“怎么会呢?我很高兴你能帮我,如果可以没有你,只怕我还没有走到父亲面前,就已经被那些暗卫抓住了。”
“你不生气就好!”洛妍笑着道,看看他手里的瓷瓶,她解释,“这是我师父给我的药,夕颜红也是我师父给我的,这个药可以暂缓夕颜红发作,所以也叫延命丹。宁王吃了这个药,平时再多注意一下保养身体,还是能多活几年的。”
“嗯。”云蕴一双眼专注地盯着洛妍,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洛妍注意到他的目光,不由脸上一红,看着周围与云蕴之前那个房间全然不同的装饰,红着脸感叹:“早知道这样做宁王就能对你好,我们应该早点这么做的!”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这话不太妥当,宁王还是云蕴的父亲,她紧张地转过去看着云蕴:“云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
“我知道,我知道你只是希望我能更好。”云蕴宽容地看着洛妍,他没有获得过父爱,所以父亲两个字对他来说只是称呼而已。
洛妍这会儿却发觉了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十分不妥,有些低落地从怀里掏出锦囊:“我之前给你父亲还有他的小妾下了软筋散,所以他们才没有力气。我只是想着,你父亲看着特别壮实怕他打你……”
这话怎么越听越奇怪?
“至于夕颜红,之前迷药毒药什么的用得差不多了,我这里的毒药除了夕颜红发作最慢,还让人查不出来,其他的都是什么七步散、半步癫,所以我才拿出夕颜红的……”
这会儿她有些语无伦次且心虚起来,她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推着光风霁月的云蕴弑父了!
云蕴看着洛妍慌里慌张的模样,忽然就明白她在慌张什么,正要说话,却反被洛妍拉住手,她十分诚恳地道歉:“对不起,云蕴,我好像害了你!我一定想办法找出夕颜红的解药,一定不让你背上弑父的罪名!如果,如果宁王真的因为夕颜红死了,我一定去认罪!”
她的脸上全都是不乐意,但还是苦着脸许下诺言,不愿让云蕴沾染一点污秽。
云蕴看着洛妍紧张道歉的模样,半晌上前将她拥入怀里,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道:“要是父亲真的因为夕颜红死了,那也不干你的事,你给了我夕颜红,可是是我自己决定要用的,与你无关!”
“可是,明明……”
“好了,如果没有你,今天我可能才拿着剑走到花园就被那些暗卫抓住了,只怕这时候被灌毒药的就是我。日后到底如何,我们谁也猜不到,你也别太担忧紧张,好吗?”
“而且,我从来都不是善良的人,卉卉,你会介意吗?”
洛妍被他拥入怀中,脸上一片通红,听见云蕴说他自己不是善良人,回想一下自己之前还杀过人,半晌也道:“我也不是善良的人,我们一样的!”
两个人分开后,洛妍看看时间,还是回头红着脸对云蕴道:“我还是想法子找找夕颜红的解药吧!说不定真有人配制出来了?时间不早了,二哥可能还在外面等我,我先回去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呀!”
云蕴点点头,看着洛妍倏忽消失,嘴角忽然弯起,此刻才是真正高兴起来。
冬青端着自己亲自盯着准备的点心水果走进来,看到的便是云蕴含笑盯着一处的模样,他也没多想,高兴地将东西放下,劝道:“公子,用些糕点吧!这个桃花酥味道特别好!”
正这时,外面忽然吵嚷起来,一个人忽然闯了进来,他趁着冬青夏枯还没反应过来,快步走到云蕴身旁,一把将桌上的瓜果茶点全部拂落在地。
“你到底是怎么威胁父王的?”云萧气愤地怒视云蕴,就在刚才,一群小厮闯进他的院子里,把他所有的东西摔碎的摔碎、抢走的抢走。
他回到院子里之后,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等到问清楚身边的侍女,他便怒气冲冲地往云蕴的新院子跑来。
他看着屋子里低调奢华的装饰,再看看一脸平静的云蕴,不免嫉妒得心里发酸,这永荣居是宁王府最好的院子,宁王自己布置完之后舍不得住,他求父亲求了许多次,可每一次都被拒绝了,没想到父亲这一次居然把院子送给云蕴住!
看着身娇体弱的云蕴,云萧恶从胆边生,双手忽然抬起就要推云蕴:“这院子是我的,你给我滚出去!”
云蕴早就防备着他,悄悄往后挪一大步,避开了云萧的推搡。
可是云萧却倒霉,他想推云蕴,用了全部力气,这会儿收不住,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五体投地。
云萧因为这个屈辱的姿势,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一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他还没起来便大声呵斥:“你!云蕴,你欺人太甚!”
云萧气愤至极的一句话却让云蕴忍不住想笑,他居高临下看着俯趴在地的云萧,冷冷道:“五弟,今日之事全是父亲下的令,我什么都没做,如何欺人太甚了?再说,五弟你莫不是忘了自己去我院子里做什么了?”
“五弟该庆幸,自己毁掉的只是一些对我而言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不然我这时候也不会这么心平气和地与你说话。”
他一边慢悠悠地说,一边看着脸上沾了灰尘的云萧爬起来,看见他脸上的愤怒,只觉得和他吵架没意思得很。
“来人,送五弟回房休息。”
几个仆从连忙跑进来就要拉扯云萧,却也不敢太用力,云萧张牙舞爪地挣脱他们的束缚,一伸手就想去打云蕴。
“萧儿,住手!”略显凌厉的女声响起,顿时让云萧停住手。
美妇人衣着雍容华贵,眉眼带着慈母惯有的温和怜爱,她快步上前将云萧拉到自己身后,随后转过去对云蕴笑道:“萧儿年纪小不懂事,你是他哥哥,还请多担待他一些。”
美妇人正是宁王心尖尖上的侧妃姚氏,她慈爱地看着云蕴,仿佛一个普通人家的女性长辈,温和道:“如今你也算是苦尽甘来,日后你与萧儿更要兄弟友爱,这样才好!”
云萧气呼呼地看着自己亲娘,却不敢这会儿插话呛声,另一边云蕴只当没听见姚氏的这种话,道:“我就有些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