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锣打鼓一条街, 嫁妆绵延历州城。gsgjipo
满城都热闹纷扬,所有人都趴窗户、挤门槛要看新郎接亲。
“看见没,看见没!那就是陆家大公子陆知安!”
街边窃窃私语的人到处都是。
只见一男子俊秀英挺地坐在一匹英气的骏马之上, 身上穿着喜庆的新郎服, 挂着大红花,连带着马匹都装扮得通红, 热闹欢喜极了。
锣鼓之声, 热闹喧天,后边跟着的可不就是新娘子的花轿。
有好奇的就往那花轿的门帘缝儿里瞅,虽只瞧得见一片通红, 却还是像瞧到了新娘子的真容一样高兴,“啧啧”两声, 叹道:“这就是梅六姑娘啊。”
“没想到梅六姑娘也有如此温顺的时候。”有人附和道。梅思缘的张扬跋扈, 霸道嚣张在历州城可是出了名的。如今她出嫁, 多少贵公子都不用担心自己娶这么个母老虎了。
不过要是叫梅思缘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指不定又是一顿马鞭伺候, 她才不会嫁给那些酒囊饭袋和弱气书生呢!
若不是太子哥哥在战场失踪, 她也不至于嫁给陆知安。
梅思缘坐在花轿里不自觉地捏着手指,穿着厚重繁复的嫁衣,脸蛋红通通的。
不过听爹爹说,这陆公子已是历州城少有的好男儿了,如今陆家虽有动荡,可陆庭地位依旧, 还算是有些本事。
就是那陆知安与天子抢女人的戏码叫人有些闹心, 梅思缘瘪了瘪嘴,也算是有胆量了,不过既然成了她夫君, 要是敢再和别的女人有来往,看她不收拾他。
陆知安坐在骏马之上,挺直着脊背,听着耳边吵闹的喜乐和百姓们混杂的私语声,面无表情。
这一切都是错的,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是错位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他毫无准备,可是这一切来得就是这么突然,这么让人猝不及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变得不可掌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心爱之人越走越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没有了选择。
想起如今已然高高在上,荣华富贵尽在手中的梦儿,陆知安苦笑一声,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为其主,再无瓜葛。
陆知安看着远处显露的大门,缓缓勾出一个笑,无比凄凉。他这一辈子活着就只是为了陆家,为陆家生,为陆家死,还要为陆家娶妻生子。
再不情愿,这条路也有尽头,陆府门口已经沾满了等着接亲的陆家人和各种来贺酒的官员家眷。喜乐微停,陆知安下马,然后按照着程序去把新娘子从轿中请出来。
红绸一牵,夫妻双连,中间的绣球花美得娇艳惊心。
到底是个姑娘,再强势再霸道也是第一回成婚,梅思缘跨门槛的时候差一点就绊了一跤,好在是陆知安手快扶住了她。
媒人也很有眼色,马上就道:“夫妻其心,山海皆平。喜庆喜庆。”然后扶着梅思缘往里走。
梅思缘经这么一下子意外倒是没有这么紧张了,想起方才陆知安迅速扶着她时的模样,不由得对这场婚事多了几分心思。
小姑娘,脸通红,紧紧抓着红绸与陆知安一道站在礼堂里,听着外面嘈杂的宾客声,喜乐声,恍恍惚惚间才发觉自己真的嫁人了,不由得胸口有些难受。
人也接到了,莫要错过了良辰吉时。
傧相高喝一声,就要开始唱赞礼,却见门口突然喧闹起来,扰了堂里的气氛。
陆庭蹙眉,出门一看,竟是宫车停在了家门口。
只见宫女掀开帘子恭谨地立在脚凳旁,等着里面的人下车。
里面的人缓缓伸出一只手洁白如玉,搭在宫女的手上,然后这才出了马车,缓缓落地。
她一身红衣艳如血,精致繁复,竟是比新娘的喜服还要艳上几分。脸上浓艳的妆容也显得整个人都盛气凌人极了。
众人一瞧,竟是如今最受陛下盛宠的苏贵嫔,不由得大惊,看来这陆家真是有面子,居然请得动苏贵嫔。
不过也有八卦的人窃窃私语,“好像说这苏贵嫔和新郎之前有点瓜葛。”
“新欢旧爱皆在场,看来今天的新郎好福气哦。”有人说风凉话。
“啧啧——有好戏看了,新欢旧爱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苏梦一落地,冷眼看着这满府的宾客,到处都是的红绸和喜字。欢声笑语遍布,喜乐也不断地往耳朵里灌,就像是在告诉她这一切本该是她的却又不属于她的奚落之语。
所有人都欢喜着,只有她破坏了这欢喜。可偏偏就是为了今日,她着正红前来,甚至不惜违反礼制,明知会让自己颜面尽失还是控制不住地想来。
陆庭见是她,心底料定今日怕不会如此顺利,他不动声色地领着众人行礼,“见过苏贵嫔。”
苏梦轻轻“嗯”了一声,“都起来吧。”
“谢娘娘恩典。”
苏贵嫔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陆府。她一身红衣艳似新娘,踏在铺往礼堂的红毯上,一步又一步地朝着那个人靠近。
她出现的时候,陆知安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她一袭红衣,美艳动人,从前的天真烂漫退褪却了个干干净净,只余下让人说不出的艳丽和无尽的面具伪装。陆知安看着她冷艳的面容,他再也无法一眼看透她心底想的是什么了。
所有的喧闹声一下子都静止了,就连傧相赞礼的声音都没了。红盖头下的梅思缘秀眉一紧,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来了?方才外面吵闹的时候她没听清。
梅思缘微微嘟嘴,有些不满,再这么折腾下去,就要误了吉时,那可是不吉利的。要不是她现在是新娘子,她肯定要掀了盖头叫傧相快些。
苏梦盯着陆知安的眼睛,两个人仿若一眼万年,彼此直直地对视,都没有说话。
陆庭轻咳一声,“既是苏贵嫔也到了,那咱们就赶紧拜堂吧,免得误了吉时。”
盖头下的梅思缘也愣了一下,苏贵嫔?苏梦?陆知安之前那个老相好?梅思缘顿时想明白了来人是谁,可她来干什么?想砸场子给自己难堪吗?不过她要是敢闹事,也别怪她不客气,梅思缘在心里嘀咕。
“是是是。”傧相也赶紧回神,正要继续唱赞礼。
“慢着。”苏梦红唇轻启,“知安哥哥大婚,我岂能失礼,自是要给哥哥备上一份大礼才是。”
陆知安看着她眼底的玩味,蹙了蹙眉。还是傧相开口破了这尴尬的局面,“娘娘,这礼什么时候都能送,可要是错过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苏梦扭头冷冷地看着他,傧相顿时不寒而栗,赶忙闭嘴,假装什么都没说过。
陆庭抿了下唇,“既是要送礼,那老臣便做主收了,快些拜堂吧。”
闻言,苏梦笑了一下,“知安哥哥不看看是什么礼吗?”
青沐手捧着一个檀木锦盒站在陆知安旁边。
陆知安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再也寻不到往日的清澈,眼底闪烁的眸光像是烈焰一般,要将这一切都灼烧殆尽。
他移开视线,哑声道:“容后再看吧。”
苏梦似是料到了他的回答,也没有动怒,而是轻轻抬手抚摸在了那个锦盒上,脸上柔光尽显,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孩子。
“那你可是会后悔的。”她轻声呢喃。
梅思缘的手紧了又紧,眼见着吉时就要过去了,梅思缘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掀开了自己的红盖头,破口大骂道:“苏梦!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我的婚宴上大闹,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现在入了宫做了娘娘就了不起了,我叫我爹参你父亲一本,你就吃不了兜着走!”
苏梦听见她大骂也没动怒,她看着这个脾气暴躁的梅六姑娘,面颊红润,微微喘着粗气,盛怒不已。可苏梦眼里只有那身红色的嫁衣,那本该是穿在她身上的东西。
梅思缘盖头一掀,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串,然后瞧见了苏梦身上那比自己的嫁衣还要美丽精致的红衣,顿时气得胸口疼,这不是明晃晃地打她的脸吗!
“苏梦,你倒是个好货色,都给皇上做妾了还敢跑我婚宴上穿红衣!怎么,你是没穿过红衣还是嫉妒我今天这身嫁衣?可惜,山里的野鸡换身衣服也成不了凤凰。我告诉你,你最好给我安分些,收起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不然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够了。”见梅思缘说话越来越难听,陆知安不由得出口制止。
可不制止还好,陆知安一制止,在梅思缘心里就坐实了陆知安对苏梦还旧情未了的猜想。梅思缘把手上的红盖头一把砸在陆知安怀里,怒道:“你居然为了这个女人呵斥我!我才是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若是旧情难了,你又何必上我家提前,求我爹把我嫁给你!”
越说梅思缘就越来气,她也是家中最受宠的孩子,可这才嫁过来多久?还没拜堂,陆家就敢这么给她面色看!当真是岂有此理。
梅思缘抑制不住地委屈落泪。
陆知安见她落泪,再看着周围看热闹的宾客,忙伸手想要安抚她,“别哭了。”
梅思缘一扭身子避开他的手。陆知安被落了面子,声音有些重了,“别闹了,大喜的日子。”
梅思缘一听,越想越气,怒骂道:“你还知道是你我大喜的日子!你居然护着那个女人!”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就下不去。
苏梦看着梅思缘委屈落泪的模样,笑道:“果然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不成体统。”语气中带着不屑的意味,可偏偏是这个比她都小了几岁的孩子,最后嫁进了陆家。
“要不是你我会哭吗?”梅思缘火大,正愁无处发泄,随身抽出马鞭就朝苏梦脸上挥去。
新娘还随身带马鞭,这可是所有人没想到的,连梅家的丫鬟都吓傻了,顿时场面大乱。
好在是青沐眼疾手快接住了马鞭,梅思缘与她一人拽一头,两两对立。
陆知安怒喝一声,“梅思缘!”
可梅思缘完全不搭理他。
“哪来的不知死活的丫鬟,也敢接我的鞭子!”梅思缘哪里还有方才手足无措落泪的模样,脸上尽是张扬跋扈,这才像是梅六姑娘。
青沐把手里的锦盒交给其他宫女,然后与她对视,冷道:“她身为皇妃,岂是你能随意动手的!”
梅思缘冷嗤一声,“打的就是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进了宫还出来到处招摇,勾引别的男人。就是陛下在这里也咽不下这口气,我今天就为陛下清理门户!”
“放肆!”陆庭看着他们一众小辈胡闹,最后还是开口了。
苏梦从最初的惊慌过后,拍着自己的胸脯冷静了许多,梅家六姑娘的马鞭还是那么不饶人。
梅思缘见自己未来公公开口,也颤栗了一下,可一想明明是他们先对不住自己的,顿时又充满了底气。
梅思缘缓缓收了鞭子,青沐见状也松开了手,可谁知下一瞬鞭子卷着寒风袭来,好在青沐动作快,抱住苏梦躲过了这一鞭,可谁知两个动作太大,撞倒了身后的宫女,她捧着的半大盒子也掉了地,里面的东西滚落了出来。
梅思缘这才收了鞭子,一脸倨傲地看着那两个狼狈的女人,她就是受不了这个气,这个女人跑到她的婚礼上大闹,给她难堪,她还不能还击了?她梅思缘就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等众人看清楚掉出来什么东西之后,都冷吸一口气。梅思缘这才凝眸看了眼地上的东西,不知道是块什么布,雪白的,可上面却染满了红色,梅思缘皱眉,像是……血迹……
苏梦重新站稳了身子,见礼物已经被意外拆开了也不生气,看向陆知安,对上他那双震惊到瞳孔,微微一笑,“喜欢吗?”
“你什么意思?陆知安嘶哑着嗓子道。
苏梦挑眉,笑得妖娆,难怪如今人人都骂她是祸国妖妃,果真是有那般姿态风情了。可这些落在陆知安眼中都只有难过。
他见那双艳丽的红唇轻启,最后吐出一句割心剜肉的话,“我孩子的命啊。”
她说得很轻巧,很随意,就像是再说一个不重要的小东西一样。
“你不是想要我腹中胎儿的性命吗?你瞧,那上面全是他的血,如何?现今你可满意了?”
苏梦盯着他那双透亮澄澈的眼睛,就是那双眼眸一眼就叫她沉沦,然后把她打入地狱深处,如今那眼眸中透着伤痛,苏梦畅快极了。
“哦,我忘了,你还是不满意的,因为就是这个孩子害你的姑母纯贵妃被囚禁然后惨死深宫的。”苏梦边说边捂嘴笑了。
整个人都透着阴冷,像是阴沟里的蛆虫披着美丽的皮囊,内里实则污秽不堪。
梅思缘拧眉,后退了一下,拿自己的孩子做饵陷害别人,这样疯狂又恶毒的人叫人从心底里就透着害怕。
这件事陆家人有所知晓,倒也不至于太过震惊,可是其他不知道的宾客就开始议论纷纷了。
“苏梦!”陆知安也控制不住怒吼了一声,眼角赤红,浑身散发着暴虐的气息。
当初明明说好不会要那个孩子,怎么转眼就变成了害人的利器,尤其还是害陆纯贵妃的引子。这叫他如何能接受,难怪父亲一直说人心易变,叫他不要再执着苏梦,原来他的梦儿入宫之后也变成了一个工于心计的女子。
梅思缘再次往后挪,看着这两个人,突然觉得还是他们比较般配。
苏梦丝毫不惧怕他的暴虐,轻轻笑了一下,眼底透着绝望的悲伤和疯狂,“知安哥哥,如此算计我满意了吗?你就没想过我也会难过会失望的吗?还是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一个皇妃当众对别人说爱,若是叫有心之人听去了然后大做文章,整个陆家都要完蛋。
陆庭也顾不得身份了,“够了,娘娘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苏梦扭头,红着双目,怒斥他,“你给我闭嘴!”
陆庭被这么一斥,顿时也愣住了。
苏梦转头,看回陆知安,他眼底透着伤痛,她该开心的,可她却笑不出来,心底一点都不畅快,反倒像是堵了块石头。
她把头上的银簪子取下来,然后看着陆知安,松手“叮啷”一声落地。
旁边久不曾出声的陆娴倒是皱了下眉。
“陆知安,你算计我孩子身亡,我算计你姑母被囚,你我两清了。”
眼泪渐渐模糊了视线,“从前你骗我的那些,就当是我蠢,往后你我各不相干。”
她挺起胸膛,声音控制不住的哽咽,“今日你大婚,我不与你计较,往后你再见我,可要记得行礼。”
“青沐,我们走。”
“是。”
红衣离去,陆知安被宫女撞得后退了一步,苏贵嫔闹了一场后就那么带着人哗啦啦地离去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陆知安捡起那根簪子,那是他送苏梦的礼物。
陆庭见闹事的终于走了,忙叫傧相和其他下人收拾收拾,又开始拜堂。
梅思缘纵使再不乐意,这场婚事,也不是她一人说了算,只能是盖上红盖头继续行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身后傧相喜庆的声音传来,传到苏梦耳畔刺耳极了。她不由得放声大哭。青沐在一旁冷眼看着由她发泄。
一场闹剧过后,碍于陆家的地位,众人心照不宣地开始喝酒祝贺大婚,可实际上,一个个的都快按捺不住腹中好奇的蛔虫了。
陆庭强撑着场面,直至夜深人静,送走所有宾客。还没等他歇会儿,新房外的院子里就开始吵起来了。
陆知安攥着那根簪子,大声质问着自己尊敬的小姑姑,“为什么?你为何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我与梦儿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你这是再为了一个别的女子来质疑我吗?”陆娴面色冷峻道。
“是!”陆知安吼道,“她明明都已经答应我不会要那个孩子,你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我还以为是她变了心突然之间便不再见我,原始你在中间捣鬼!”
“姑姑!这是为什么啊!”陆知安少见的哭了出来,可见他心底有多悲伤。
“为什么?我告诉你为什么!”陆娴也冷硬地回答他,“她是苏家女,如今苏家得势,陛下要扶植苏家打压咱们,我不可能让她生下那个孩子,威胁姐姐的地位!便是你说她答应你了,我也不会信她!只有我自己除去那个孩子我才能安心!”
陆知安握住那根簪子,突然苦笑出声,他可真是愚笨又糊涂,苏梦入宫之后他不愿放手,小姑姑已经很生气了。
他想送苏梦礼物以表真心的时候,小姑姑突然示好,要帮他一起挑礼物,他怎么就会信了呢,他怎么就没想到小姑姑会算计自己呢,他怎么能没想到陆家本就是人人谋算之地,哪有什么亲情可言呢。
礼物送去苏梦自是欢喜,可从此也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
陆知安蹲在地上,突然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他错了,是他错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从前因利用而接近苏梦,可是如今却是真的花了心思,真的喜欢上了她的。
可他做了什么?在她的孩子离世之后居然还想求她收养七皇子,还与父亲作赌,赌苏梦心中还有他,会收养七皇子。赌输了,便娶梅六姑娘,巩固陆家地位。
他怎么敢,又怎么能如此伤害她!
陆娴看着这个不争气的侄子,叹口气道:“你与她注定走不到一处去,我不过是帮你斩断这段孽缘,你还是乖乖地回去做你的新郎官吧,新娘子还在里面等着你呢。”
陆娴跨过走廊就看见了站在远处的陆庭,两人对视,一言不发。
姐姐意外身亡,这里面有多少人的手笔,他们心知肚明。一个小小的苏梦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又是杀死皇妃又是害得皇子落水,背后这股不知名的势力到底有多大他们也不知道。
而如今陆家失去了陆纯贵妃的荫蔽,七皇子痴傻,陛下猜忌,还有苏家制衡,背后势力虎视眈眈,明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实际上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哥哥曾动过心思让她入宫,可是陛下如今不是一两个女人就能讨好的,反倒是与梅家联姻更为靠谱,梅成是兵部侍郎,陆庭是户部尚书,兵权财权联合这才是硬道理。
至于陆知安和苏梦,她不过是帮着这个孩子认清楚现实罢了。
陆娴最终还是走到了陆庭面前,低声道:“兄长。”
陆庭看着她,而后缓缓一笑,“还是你能为我分忧。”
两人对视不言。
苏梦在陆知安婚礼上大闹一场的消息最后还是没压住,传了出来。
成宣帝也有些生气,觉得苏贵嫔给自己丢了脸,可是苏梦哄了他两下,他又好了,对苏贵嫔的恩宠比之从前更甚,颇有些祸国妖妃的意思。
苏梦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脸怨愤,近来成宣帝来得越来越多,她用药也是越来越勤了。
这药通过她与成宣帝交合进入成宣帝体内,日积月累渐渐生效。只是她近来用药过多自己的身体也时常觉得疲惫,青沐倒是劝过几回,不用太过心急,可她没听,她只想叫那个日日折磨自己的糟老头子快些死才好。
如今陆家与苏家在朝堂之上更是剑拔弩张,有了梅家的支持,陆庭更胜一筹,可是苏家仗着苏贵嫔,哦不,如今是怜妃了,苏家仗着怜妃得宠倒也不惧他陆家。
两家斗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成宣帝时常都能看见互参的折子,不过他也不在意,如今两相制衡正是他心中所愿。
——
苏梦在陆知安婚礼上大闹一场的事情自然也传到春溪镇了。
彼时,陆阮边嗑着瓜子边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走到了这一步。”
顾执楼剥着瓜子壳也不吃,把瓜子仁全给放在盘子里堆起来留给陆阮。
他道:“这有什么想不到的。”
陆阮摇头,“你是不知道,他俩是这书里的男女主角,是天定姻缘,相爱相杀,虐恋情深,可最后还是要彼此彼此相爱跨过千山万水,各种艰难险阻在一起的。如今男婚女嫁,各自无关,我这怎么能猜到嘛!”
顾执楼嗤笑一声,“哪里有什么真的定好了的命运,也没有非在一起不可的男女。若是有,那便如你所说历经千难万险最后也会在一起,若没在一起,那便是彼此心意不够坚定,也怪不得什么命运姻缘。”
陆阮听着他长篇大论地反驳自己,“啧啧”了两下,“你说得多,你厉害。”
顾执楼看着她宠溺一笑,“也不是没有,就比如你我,千难万险最后还不是在一起了。”
他这话一出口,陆阮嘴里的瓜子都吓掉了,顾执楼恰好把自己剥出来的瓜子仁喂到了陆阮嘴里,陆阮这下回神,抖了抖自己被肉麻得浑身耸立的鸡皮疙瘩,嫌弃道:“你突然扯到咱们身上干嘛,不害臊!”
顾执楼把一碟瓜子仁都推到了陆阮手边,笑道:“有你就够了。”
陆阮抓了一把瓜子仁放嘴里,有人剥好壳就是好,她嘀咕了一句,“但凡你对女主也这么好,指不定就没男主什么事儿了。”
“我对她好,那你呢?”顾执楼不咸不淡道。
陆阮没想到他会回自己,“嘿嘿”干笑两声,缓解尴尬。
顾执楼不与她计较,倒也对她口中言之凿凿的故事感了兴趣,“阮阮不如把这故事原本的模样再讲给我听听?”
陆阮也瞬间起劲儿了,“你好奇?”
顾执楼点点头。
“那你不许再拘着我不让我出门!”陆阮趁机谈条件。
顾执楼眸光柔和地看着陆阮,眼神不变,明明很温和可却显得格外有力,完完全全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不是他不让陆阮出门,而是怕陆阮又出现被人控制的局面,到时候那才叫他不知所措,他守在她身边,总是觉得安全一些,也安心许多。
陆阮顿时缩回身子,“算了,那你剥完这盘瓜子吧。”
顾执楼继续给她剥着瓜子壳,从最开始的不熟练到现在的轻轻松松,都是这么训练出来的。
顾执楼边剥壳,陆阮就边吃。
她在自己脑海中绞尽脑汁地搜刮着自己知道的故事梗概,也叫她搜罗到了一些。讲起苏梦与陆知安情比金坚的爱情故事的时候,忍不住就添砖加瓦,把这故事讲得神乎其神。
顾执楼把瓜子往自己嘴里一扔,看着那个没眼色的女人手舞足蹈。陆阮说完想补充点能量,见那瓜子都进顾执楼肚子里了,不由得不满道:“你耍赖!快把我的瓜子仁还我!”
“我道你何时才能发现呢。”顾执楼拍了一下陆阮的手,然后淡定道,“继续,这段不想听了,换下一段。”
陆阮冲他哼了一声,然后眼珠一转,存心捉弄他道:“书中倒是也提到了咱们尊贵的太子殿下,就是可惜了,咱们太子殿下是为人家作配的。”陆阮满脸得意张扬,叫他偷吃自己的瓜子仁,这下难过了吧。
顾执楼见她脸上尽是得意,也不打断她,直接把瓜子仁喂到了她嘴边,陆阮就着他的手一舔就把瓜子仁卷入了自己口中。
两个人都脸红了一下,陆阮突然不好意思再挖苦他,安慰道:“其实配角也挺好的,起码是个戏份多的大反派,不像我是个没什么戏份的炮灰。”
顾执楼看了她一眼,虽然对她口中某些词汇的意思还不大理解,但不妨碍他理解陆阮这句话的意思,他道:“阮阮在我这儿是永远的主角。”
一句话就把陆阮哄得找不着北了。陆阮笑眯了眼,觉得顾执楼在她眼里都快要发光了,闪闪亮亮的,照亮了她整个世界。
陆阮不由得把自己知道的有关顾执楼这个角色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他,话落,陆阮还猛灌了一口茶,感慨道:“你这后边也太狠了些吧,自己都快死了,还要剥女主的皮送给男主做礼物,要不是男主来得快,女主真就被你祸害了。”
顾执楼瞪她一眼,不知道她代入的是谁,居然如此义愤填膺。他淡定回答道:“嗯,若真如你所言,我与陆家撕破了脸,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陆知安又真的爱慕上了苏梦,这倒是像我会做的事情。”
陆阮气得拍他一下,“你居然还肯定了他的做法,你知不知道你给他们造成多大的阻碍,人家本来只想谈个甜甜蜜蜜的恋爱,被你这么一弄,好像是个恐怖故事。”
“权势相争,自然是血腥又残忍的,便是败我也不能叫他陆家好过。”顾执楼解释完,才想起质问自己的人居然是陆阮,不由得捏住她的手,狠狠地瞪着她,“阮阮,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陆阮嗝儿了一下,看着他漆黑的眼眸,抽回自己的手,然后给顾执楼顺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不是讲故事吗,就不由自主地代入女主角,我错了!”
“哼!”顾执楼甩开她的手,不看她。
嘤——说错话了,陆阮乖乖夹起尾巴做人。见顾执楼还不消气,忙想办法哄他。
“喵——”
陆阮学着猫叫的声音,却见顾执楼还是不搭理自己,不由得轻拍自己的嘴,叫你嘴欠,叫你瞎代入。
“喵——”陆阮又猫叫一声,然后挠挠顾执楼的手,想逗他笑,可顾执楼比她想得难哄多了。
陆阮不由得转寻其他路子,眼眸一转,含笑道:“那你想知道书中的我最后怎么样了吗?”
顾执楼唇角动了动,陆阮便知道他动了心思,顿时有了把握,开始拿乔,她装模作样道:“哎,不想知道就算了。不说了,反正我也累了。”
她起身就要出去,却被一只手一拽就给拉入了怀里。顾执楼抿着唇,看着陆阮那双戏谑的眼眸,然后沉声道:“谁说不想知道了。我都还没回答你就自作主张,这不算。”
陆阮笑嘻嘻地搂着他的脖子,“好奇啊,那我就偏不告诉你,你就自己猜去吧!”
顾执楼一挑眉,就开始挠陆阮的胳肢窝,陆阮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停不下来,忙求饶道:“小哑巴,我错了,我错了,我说,我说!”边求饶边笑,痛苦极了。
顾执楼这才放过她,捏了捏她红彤彤的脸颊,恶声恶气道:“看你还敢不敢糊弄我!”
“哼!”陆阮理好衣服又坐回她对面的小桌边,眼神幽怨地看着顾执楼,吐槽道:“不解风情,难怪娶不到媳妇儿。”
顾执楼和她抬杠,“这不是娶到你了吗?”
“切,那是因为书中提到了咱们尊贵的太子殿下被人追杀陷害之后历尽千辛然后复仇归来,啧,就是没说是我救了他啊……不然他能有媳妇儿?”
脑海中突然显露出那道痛苦的声音,陆阮想起那几段控诉的话语,想起那有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尤其是陆阮在之后与顾执楼决裂的场景,脑海中乱象频出。
良久,她眨了眨眼,不,她想书中应该是说了的,或许只是她不知道。
她想起书中曾写,顾执楼是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恩人最后才落得一败涂地,惨死的下场。
陆阮突然整合了脑子里所有的信息,她好像知道了,顾执楼的那个莫名其妙的恩人好像就是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没有人曾告诉过她这中间还有着这样一段故事。原来她救顾执楼不是巧合也不是意外,而是被安排好的剧情!
那之后呢?为什么之后的故事她全然不知,又为什么她救顾执楼,与顾执楼决裂这段剧情无人相告?陆阮是否真的是几年前被赶出陆家就下线,如今看来怕是有待商榷。
陆阮脑子里突然一团浆糊,有许多事情都乱七八糟,模模糊糊的,捋不清楚了。
如果那梦境是真,陆阮的痛苦是真,那书中的陆阮应该是早就爱上了顾执楼,那……那她爱上顾执楼到底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剧情……
陆阮不敢再想下去。
“阮阮,怎么了?想到什么了?”顾执楼见陆阮突然之间愣怔,就不说话了,不由得担心道。
陆阮回神,看着顾执楼,她突然间不知道自己与顾执楼到底是意外还是意料之中了。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问题,还有什么不可知的真相是被隐瞒了的,恐怕都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便是六十三号。
陆阮突然拉住了顾执楼,低声道:“小哑巴,要是有一天,你发现这一切和你想象中相去甚远,你该如何?”
如果一直坚守的真相可能是虚假的,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书中早就拥有的轨迹,那他们当如何是好?他们的情与爱又是否会受这个故事的操纵和影响?
顾执楼回握她的手,“阮阮,这一切早就与当初的故事南辕北辙了,可是有你在,我便无所谓于这故事如何发展,我只盼着那个什么六十三号再没有办法控制你,便足矣。”
陆阮看着他情谊满怀的眼眸,顿时心安了,是了,无论当初如何,至少如今陪伴在顾执楼身边的人是她,与他一同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的人也是她。他们之间,跨越时空,跨越生死,早不是真实和虚幻就足以颠倒的。
陆阮弯弯一笑,看着顾执楼,“小哑巴,我突然觉得,你又比昨日俊俏了一分。”
顾执楼对她突如其来的谄媚之语早就见怪不怪了,回道:“那你今日可有比昨日更多爱我一分?”
陆阮好不羞涩地点头,“比昨日多爱你好多分。”
顾执楼唇角忍不住上翘,“既是如此,什么时候你我把喜事办了?苏婶总觉得咱俩没办过婚宴,叫你我分房而睡。”
说到这里,顾执楼的怨念一下就大了。他与陆阮成婚都两回了,可如今居然还是分房睡,天底下有哪对夫妻如此凄惨,传出去,还不叫人笑话死。
“啊……这个嘛……”陆阮迟疑了一下,成婚好麻烦哦,尤其是那么多繁复的礼节,那么重的喜服,虽然好看可也抵不住她重啊,陆阮在心中不住地吐槽。
每回成婚她都像是举了好几百斤铁一样在身上,真真是苦不堪言。
顾执楼见陆阮脸色迟疑,不由得瞪着她不满道:“你失忆之后捡到我,可是很快就与我第三次求娶,你如今不能言而无信!”
陆阮想起自己年少不知事时做下的蠢事,欲哭无泪,她为何要如此恨嫁!
“这个嘛……嗯……今年冬天好冷哦,咱们明年再说?”陆阮小心提议道。
“陆阮!”
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传来,陆阮掏了掏要被震聋的耳朵。
生活就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
嗯,果然,与人斗,其乐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