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
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拉扯着宁泽殊的手腕,令他整个人倒向明若寒所在的床上。闷声一响,宁泽殊陷进片柔软中,乌黑的浓睫扑扇倒映出他刚刚站立过的地方。
然而此刻,他却已经是躺在了床上。
与明若寒一起。
咯吱,床板轻响,鼓鼓热气袭来,从后将宁泽殊团团包围,心跳霎时停了,仿佛被人捏在手里般,不知该如何是好。
“明,明大人,你怎么了?”宁泽殊不敢回头看他,乱晃的眼珠子倒映出屋中地毯的颜色,宝蓝的祥云纹样,很是符合明若寒的气质。
奇怪的是没有人应声,屋里全是独属于一人的味道,冷香不再清冷,被宁泽殊通体的热烘得暧昧。
心跳不上不下时,一只胳膊绕过宁泽殊的腰际搭了上来,仅着寝衣的明若寒凑上前,从后深深环住人。宁泽殊禁不住瑟缩,差点要从床上飞出去。
“别动。”
嗓音微微的沙,在脑后响起时,宛若刮骨的温柔刀,从耳朵根一直酥麻到脚底。
无法抗拒的热意从后拥覆,宁泽殊活似被煮熟了般,脸色愈发红热,比醉酒了还要厉害。
真是不该来的,宁泽殊生出无尽的后悔之意,“大人病了,我不该来打扰的,不如……我先回去吧,免得吵你。”
忽而一阵热气喷洒在颈窝中,沙沙的低哑话音响起,“你好吵。”
他似乎不太满意宁泽殊这样的态度,猛一下收紧手臂,将身体僵硬的人直接给翻了个面。
宁泽殊骤然跟病中的明若寒相视,放大的俊颜令人眼花缭乱,呼吸紊乱,他几乎是立刻就抬起手推拒,“太—”
“什么?”明若寒脑袋凑过去,好奇一般,嗅闻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灼热的吐息擦过宁泽殊的耳廓,在上面留下一道因他而生的红晕。
宁泽殊全身力道都软了,仿佛回到了山洞中,被操控在他手中的记忆刹那复苏,声线细弱,“太近了……”
“嗯?”他没听清他的话,浓密纤长的睫羽半垂,眼神中的寒意消退,因发热而生出无限迷离,视线在宁泽殊通红的耳垂上来回。
宁泽殊接触到这样直勾勾的注视,慌忙别开眼,咬紧下唇,乱得大脑一片空白。
“再说一遍。”明若寒还执着在刚才的问题上,声色引诱似的低沉着,像把小锤子在宁泽殊的心间捶打。
宁泽殊晕乎乎地摇头,就是不肯看他的眼,“没什么。”
实在不适应这样的氛围,他着急地找着理由道:“我、我想回去了。”
“为什么?”话音响起的同时,他的指尖轻触宁泽殊发烫的耳廓,略显冰凉的触感如凉玉般在那红红的耳廓上描摹,彻底动乱了宁泽殊的心扉。
指骨紧捏,他忍着那股子痒,若有似无地紧闭了腿间,“我真的得回去了。”
此话一出,耳廓上指尖滑移的动作微顿,接着突然撤离。在宁泽殊不知情况时,被人轻而易举地挑起了下颌,四目相对,宁泽殊惊乱的眸中映出他病中仍旧浓墨重彩的容颜。
“说话,不然要罚你。”
指骨优越的拇指随着他深沉的眸光落在唇下的乌痣,明若寒仿佛对此很有兴趣,指腹捻按在上面,不轻不重的力道,直到它一点点变红,变深。
“大、大人。”宁泽殊眼底不知为何蓄起了泪花,下着秋雨似的,雾蒙蒙的,颤抖的手抓住了他的腕子,不让他再有机会乱动,“别……”
别再动了。
明若寒的目光由此上移,对视后瞧见他眼中晶亮的泪花,“又要哭了?”
“不,不是的,只是……”宁泽殊狼狈地避开视线,难以启齿般咬住下唇。
“你总是容易哭,”
说起这事,明若寒语气似陷入回忆般叹惋,“在我面前爱哭,我觉得你是怕我。后来发现你好像不怕我,不论是直呼其名,还是直视双目。”
“你说你想跟我做朋友,那你知道朋友该如何吗?”
宁泽殊忍着那股子异样,根本没心思听他说话,胡乱摇了摇头,“不知,我听不懂。”
明若寒唇角上扬,好似心情很好,没有因为他的笨而指责,“要坦诚相见。”
太奇怪了,不论是这话,还是说出这话的明若寒,一切都太怪了。
宁泽殊感觉自己是在梦里,不然为什么明若寒只是生了个病,怎么就变得这么奇奇怪怪的了。
一定是这样,宁泽殊强行说服自己。
猝不及防下巴被人掐住,用力上下扯动,“你要说知道了。”
明若寒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不满,纵使迟钝如宁泽殊也能一眼看出,只得忍痛回道:“知、知道了。”
他满意地放松了力道,墨黑的眼珠子微转,“你我要坦诚,我问什么你都要回答。”
宁泽殊迷迷怔怔,被他一言一行控制着,“嗯……”
“先说你叫什么。”
奇怪的问题,他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但迟疑的结果就是下巴被人用力掐了下,力道比起方才还重。宁泽殊眼中要坠不坠的泪珠终于滚落,沿着细腻的肌肤,滑过被他摁得通红的乌痣没入相触的肌肤。
“哭,”他指尖擦去那点子可怜的泪,唇瓣碰撞,心狠道,“也没用。”
好吓人。
宁泽殊禁不住瑟缩,被他牢牢掌控住,逃脱不得,颤声回答,“宁……泽殊。”
“身份。”
“扬州的姜国公。”
这样的问题都是寻常,宁泽殊渐渐习惯,答得正常,只不过两人间过近的距离实在叫人不适,稍稍一动,仅着薄衣的肌肤便会相碰。
担忧之下,宁泽殊不着痕迹地退开,想要拉开个足够喘息的距离,但搭在腰际的胳膊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只退后一些,便被环带了回来。
因着宁泽殊乖巧的态度,明若寒乌黑的眼珠逐渐漫布满意的光点,笑意宛若突破黑夜的皎月照入宁泽殊的眼底,他不禁怔住,愣神间听到明若寒下一个问题。
“你纠缠裴寂是因为什么?”
这问题比起刚才的,不知困难了多少,十足不好回答,至少对于现在的宁泽殊来说,是极不好说的。
原主存了什么心思去纠缠裴寂,他不懂,无法替他给出回答,所以没能在第一时间张口,换得的便是明若寒口中所谓的“惩罚”。
指尖加大了力度,下颌的疼痛逼得宁泽殊再次落泪。两行泪下来时,力道卸了,“你喜欢裴寂吗?”
宁泽殊垂着泪湿的长睫,用力摇了摇头,表明自己的态度,“不喜欢。”
“从前也没喜欢过?”
宁泽殊因此迟疑,从前的人不是自己,他不知道该做何回答。
不悦的声线冷冷响起,“那你缠着我,打的是跟缠着他一样的心思吗?”
宁泽殊其实没太听懂这话,只晓得不给出回答就会挨掐,于是矢口否认道:“我想跟你做朋友。”
“朋友要坦诚,你对我并不坦诚。”嗓音寒了,气氛也跟着骤降。
宁泽殊急言挽回,“你问的那些我真的不知道,就像我求你的一样,我根本不想再跟裴寂有牵扯了。”
态度表明得很明确,明若寒审视的目光在他面容上停留几息,“好。”
看起来像是相信了,宁泽殊好容易放下悬着的心,然而尖锐的问题接踵而来,“那若是碰到的是裴寂,你会哭着求他吗?”
“什么?”
宁泽殊搞不懂他的脑袋现在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一直揪着裴寂不放,而且哭着求他又是什么事?
明若寒长眸微眯,视线危险地跟随指腹一同在宁泽殊姝色甚佳的面容上游走,指尖描摹,宁泽殊不堪承受地抖缩忍耐,“明,若寒。”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湿热的呼吸骤然喷吐到脸上,本就亲密的距离再次被拉近,交缠的吐息令两人间的温度沸腾燥动,“好好想想,宁泽殊。”
宁泽殊连吞咽都不敢了,高高地悬着,被他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看得周身发麻。
这样近的距离,呼吸可闻,心跳加剧,好像回到了那个幽谧的山洞,他浑身都在发热,燥动地渴求着一个发泄的出口—
“求你,帮帮我……”
“铮”!脑子里发出铮鸣,宁泽殊骤然回神,在这一刻懂了明若寒的话,燥热紧随其后袭来。
原来他在问这个。
明若寒紧紧锁着他眼神的变化,因此在变化的同时就知道他已经想到了。
静静地,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宛如一个耐性极好的猎人,在猎物掉入陷阱前,冷静地蛰伏着,并且乐此不疲。
明若寒不能否认生病所带来的头脑昏沉,在很大程度上放大了内心最隐秘角落压制着的恶劣,在宁泽殊闯入这间屋子的时候彻底控制不住,突破而出。
他失去了一定的理智和判断力,只想着让这张脸这个人能够露出最可怜,最引人生怜的表情,没有办法,只能求着自己。
唯有如此,明若寒才不会在他身上感受到那种事情快要失去控制的强烈直觉,并且只在宁泽殊一人的身上,别人都不会。
宁泽殊陷入在明若寒的问题中,他不知道眼前这人心中的狂风骇浪,纠结了好一会儿,踟蹰答道:“没有如果……”
“只会是你,也一定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