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徐青矾也不能退缩,他一脸麻木地听着百里黑野念诗,此时此刻,他有些理解数学老师看他的那种复杂中带着幽怨,幽怨中带着木然的眼神了。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百里黑野念到这句的时候,感觉脚脖子被人给拽住了,那只手是使了劲的,手指头还掐了掐。
他微微偏头,听见身后冒出徐青矾压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就是现在!跟徐青秋对视!”
这小子,百里黑野笑一声,什么时候到这儿来了?
徐青秋一直盯着百里黑野看呢,看他念完诗后,极其自信地笑了,徐青秋心想,按这男子的实力,也该是能和她匹配的。
听徐青矾的,百里黑野抬眼,在众多望向他的男子中寻到一个长发女子,他看着那女子,那女子也看着他。
后知后觉的徐青矾猛然抬头,看向徐青秋那边,他差点忘了这百里黑野是个脸盲,要是他找不到徐青秋是谁可怎么办,不过,他喃喃道,“这场上倒只有一个女子,百里黑野应该能找到吧。”
跟徐青秋对视完的百里黑野斜眸,看向蹲坐在地,扯着竹帘一脸茫然的徐青矾,“看完了。”
“看完了?”徐青矾狐疑道,“那你,你先坐下吧。”
百里黑野坐下后,那主持人立马将他刚才念的诗夸得天花乱坠,夸得是诗仙下凡。
百里黑野默默听着,余光瞟见徐青矾像是趴在地上那样慢慢地移走了。
与百里黑野对视之后的徐青秋心中掀起一阵波澜,这男子看她的眼神干净纯粹,就好像在看风景,想到他缓缓念出的那句“她在丛中笑”,徐青秋没忍住笑了声,不过这男子倒是有点眼熟,大概是之前在这对诗大会上见过的。
徐青秋挺直了背向后望去,后排的公子哥太多,她看不太清那男子的脸。
也罢,今日换了主持之后,连对诗的环节都取消了,大会结束之后,徐青秋听见公子哥们在谈论那位男子的事。
“他这首诗啊,真真是写得不错,能比过好多诗人呢。”
“是啊是啊,那可是具有傲骨的梅花啊!”
徐青秋暗地里一笑,她寻着那位男子的身影,穿过众多公子哥身边,掀开竹帘那刻,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她看见那位男子慢慢行走在回廊之上。
徐青秋心想,她得赶紧,不然这男子就要走掉了。
躲藏在柱子后的大年问那边的徐青矾,“诶诶!徐青矾,我们老大都来回走了好几趟了,这能行吗?”
“听你矾哥的准没错。”徐青矾站在帘后,一手端着茶杯以做掩饰,他瞥眼对诗大会那边,人都散了,人群中,走出一位清秀女子来。
“来了!”大年惊叹道。
徐青矾傲然一笑,他抿口茶,然后冲走来走去的百里黑野说,“百里黑野,你要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还有一定要谦虚!”
“不经意?”大年笑了声,“我们老大从来都是不经意的,不经意的帅气。”
徐青矾,“……”
“这位公子请留步。”徐青秋小跑至百里黑野身后。
想起徐青矾的话,百里黑野故意顿了顿,他极其缓慢地转身,然后慢悠悠地抬起了眼。
帘后的徐青矾扯了扯嘴角,百里黑野你搁这慢动作呢?
“公子,今日在对诗大会上听见你的诗之后,觉得你写得甚好。”徐青秋看他一眼,又觉得他不仅诗写得好,相貌气度也不凡,估计是哪位家境优越的贵公子。
“哪里。”百里黑野漫不经心地瞧着她,“过奖,姑娘的诗也是甚好。”
“那你还记得我写的么?”被这样的男子夸赞,徐青秋一时有些得意忘形。
百里黑野礼貌抿唇,其实他根本没听啊,他微微侧眸,看向那帘后。
徐青矾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他侧过身,留一个隐约背影,端起茶杯大声咳了下。
徐青秋与百里黑野同时看了过去。
徐青矾开始念徐青秋写的诗,一字一句,胸有成竹,腔调浑厚,嗓音低沉,念完后,他心想自己不做个声优真是可惜了。
他喝口茶,听着帘外的动静。
徐青秋笑一声,“想必那位公子也是对诗大会上的,对了,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百里黑野还体会着徐青矾刚才的嗓音,他低笑一声,明眸皓齿。
“公子?”徐青秋的目光被他的脸牢牢抓住。
“百里黑野。”百里黑野笑道,“幸会。”
徐青秋先是一愣,随后快速上下打量着他,“你,我。”
“姑娘,那我就先走了。”这也是徐青矾说的,一会儿说完名字之后就赶紧走,不要恋战,果然百里黑野还没走几步,徐青秋就跟了上来。
“公子。”徐青秋语气有些急迫,“不对,百里黑野。”
“姑娘请说。”百里黑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原是我不了解你,所以不愿嫁给你,虽现在我对你刮目相看,但婚期已定,希望你不要太伤怀。”
“姑娘的心,虽不好猜透。”百里黑野说,“但我尊重你的每个决定。”
徐青秋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她目送百里黑野渐渐走远,心中有些难过,这百里黑野竟还为了她来了这对诗大会……
走了没几步,百里黑野停下,变了脸色,他漠视着周围,心想,这茶楼里的气氛真是叽叽歪歪,装得他有点儿想捉只妖平衡平衡了。
“老大老大!”大年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老大你真是牛啊!”
百里黑野“嗯”一声,找了个地坐下了,他一边倒茶一边问大年,“徐青矾呢?”
“后边呢。”大年站在百里黑野身边,“他要等徐青秋走后才能出来。”
百里黑野一手固住衣袖,斯文地抿了口茶,模样清雅。
他放下杯子,手背在桌面扣了扣,“坐。”
“得嘞。”
大年坐下后,百里黑野看过来,“徐青矾怎么说也是徐府的小公子,听到他被撕票的消息,这徐府当真一点不着急?”
“是啊。”大年皱起眉,“何况这徐青矾还是徐府唯一的男丁啊,自古以来,不都是重男轻女么?虽说重男轻女不好,但徐府,重女轻男也不行啊!”
百里黑野点了下头。
“老大,看来徐青矾的身世没这么简单。”大年提议,“要不我去徐府探探?”
“先不用了。”百里黑野一挥衣袖,低声说,“我看徐青矾倒是活泼开朗。”
“百里黑野!”说徐青矾徐青矾就到,百里黑野扭头,看了他一眼,他笑嘻嘻地跑了过来,坐到了百里黑野的对面。
“倒茶。”徐青矾一挑眉。
百里黑野盯着他,他不识好歹地弯起唇来。
左看看右看看,大年拿起茶壶,给徐青矾倒了杯茶。
“大年。”徐青矾还要找茬,“这回你怎么不说我不识好歹咯?”
他尾音稍稍上扬,再配上他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有点孩子气的顽皮。
大年笑一声,“行了,给你倒了你就赶紧喝吧。”
徐青矾一口咽了茶,随即露出痛苦的表情来,他看看大年,又看看百里黑野,“这茶怎么这么烫啊?”
“应该是刚上的吧。”大年看向百里黑野,“老大,是你叫的茶吗?”
百里黑野眨了下眼,他站起身,“走。”
“怎么就要走?”徐青矾斯哈一声,“我还要跟你们说下一个方案呢,你们不听了?忙着去追妖?”
百里黑野看他一眼,将一些碎银放到桌上后走了。
随后大年也起了身。
“诶诶,你们干嘛呀!”一位中年男子走过来,指着徐青矾,“这我的位呀,你怎么还喝起我的茶来了?”
徐青矾放下茶壶,“我找错地了还不行吗?我这就走,你别指着我了。”
将两袖一甩,徐青矾起身,接着他小跑到百里黑野后边来,他瞪一眼百里黑野,没说话,百里黑野看他一眼,也不说话。
“徐青矾,咱们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呀?”大年问。
“%¥%&。”
“什么?”大年吊着下巴,“你在说什么呢?”
“听不出来?”徐青矾没好气地说,“老子舌头烫到了,至于下一个方案,你们得把我哄高兴了,我才说。”
“徐青矾。”百里黑野停下,看着他,他不理,继续往前走,百里黑野握住他后脖颈,将他拉过来,“说不说?不说我就把你的舌头切了,让你再也说不了话。”
徐青矾怒视着他,“别忘了刚才是谁帮你的,你就这么对我?”
“我们老大这么对你,都算是好的了。”大年在一旁说,“你是没看见我们老大杀妖时候的样子,那叫一个威风凛凛……”
百里黑野瞧过徐青矾瞪圆的眼,又扫过他红润的唇。
“你切吧。”徐青矾忽然将舌头伸了出来,“这光天化日之下,我不信你能切掉我的舌头。”
百里黑野笑一声,转而瞥了大年一眼,大年意会,将身后的砍刀递给百里黑野。
徐青矾忙把舌头收了回去,“我饿了,你先请我吃饭,吃饭的时候我说,这不过分吧?”
“不过分。”大年把砍刀收了回去。
“大年,这儿最贵的,最好吃的。”徐青矾双手背于身后,他走在最前边,“酒楼,给爷报上名来。”
“诶?”大年指着徐青矾的后脑勺,“徐青矾你别太——”
徐青矾回过头来,“怎么?”
百里黑野扫大年一眼,“报。”
徐青矾有恃无恐地冲大年露齿一笑。
走着走着,百里黑野走到他身边来了,他瞧一眼百里黑野,“我想过了,你还得改一个毛病。”
“什么。”百里黑野耐着性子。
“你得学会哄人。”
“什么?”百里黑野嗤笑一声。
“你把人姑娘娶回来,然后跟人姑娘闹矛盾了,你不去哄,不会哄,那怎么能行呢?”
“不哄的话,会怎么样?”
“她就会伤心,就会离开啊。”徐青矾摆摆脑袋,跟个说书先生似的,“百里黑野,你还是经验太少,不知道这些。”
百里黑野撇他一眼,他叹口气,说,“这样吧,我委屈一下自己,让你练练手。”
百里黑野停下脚步,衣袖前后荡了荡,幽香漫起。
他一手转着拇指上的玉石戒指,盯着徐青矾,威胁道,“不如我先将你撕票了,练练手?”
徐青矾装模作样地嘟了下嘴,“百里黑野,我生气了,快来哄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