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药换完后,薛汐蠢蠢欲动地开口了,“昨夜是不是出事了?我看今早来送饭的丫鬟换了人。”
薛沁面上一派忧愁:“唉,别提了。”
薛汐急了,什么叫别提了?
“姐姐,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如今住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难免心慌啊!”
薛沁有些犹豫地看一眼她:“这,怕是家丑……”
薛汐泪盈于睫:“姐姐是当我是外人吗?我们是亲姐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薛沁叹了口气,这才将昨日发生的时期大致告诉了薛汐。当然,她略过了自己英勇发挥的片段,只说是宋策英明,洞察了所有。
薛汐听完,眼珠子便是滴溜溜一阵乱转。
薛沁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在一旁循循善诱:“说起来,蒹葭跟着郎君也有七年了,想来郎君心中也是不忍的。但是碍于我的面子,又不好不做处置,只好将人先关起来。”
“我原本是该去求情的,可是这事儿毕竟因我而起,若我就这样去了,会不会让郎君觉得我别有用心?”
薛汐听完便很快下了决心:“姐姐当然不能去!”
她劝道:“说白了,姐夫处置蒹葭是在为姐姐出气,姐姐这个时候再出面,岂不是显得不知好歹?”
薛汐犹豫了一下后,非常体贴地揽过了差事:“若是姐姐不嫌我多事,我便替姐姐去这一趟吧。”
哦豁,终于上钩了。
薛沁心中微笑,面上却是为难:“这怕是不好吧?这事情本来就与妹妹无关,怎么好拖你下水?若是郎君不高兴,再因此责怪妹妹,我岂不是成了罪人?”
薛汐心中冷哼一声:你是怕我抢了你的功劳,让宋策觉得我懂事体贴识大体吧?
她越发急切,便义正言辞道:“姐姐何必与我这样见外呢?我如今不过是个废人,若是还有半点能帮到姐姐的,我还能心中安宁些。”
啧啧,我可是劝过你了,是你自己坚持的哦!
薛沁不再阻拦,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了。
她前脚一走,薛汐后脚就利落地翻起身,对着铜镜开始整理头发。
可惜了,她手上如今一件首饰都没有,胭脂水粉更是拿不出来。若是好好装扮一番,趁着夜深人静时,在烛火下温温柔柔地去替蒹葭求情,就不信宋策会对她不动心。
不过没事,她轻轻抚过自己的脸颊。她天生丽质,便是颜色比薛沁差了几分,可是她气质如水,这是薛沁拍马也赶不上的。
女子以柔顺为美,宋策这样少年得志的男子,肯定更喜欢她这样温柔贤淑的女子。
过去在国公府时,每次参加宴会,她只需要掩着帕子轻咳几声,那些一同赏宴的年轻男子还不是要寻机会一个个对她嘘寒问暖,看着她的眼睛都直了。
薛汐自信,如今她的魅力未减半分。
上次是她仓促之下准备不全,这次一定要想好所有的措辞,定然能一举拿下宋策。
不过是一个山沟里飞出来的山鸡罢了,她薛汐连那么多公侯家的世子少爷都能迷住,宋策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她的魅力?
在心中将要说的话过了好多遍,等着夜幕初降,薛汐这才袅袅婷婷地离开客房。
而薛沁则是早都一头扎进床,心中抱怨着没有手机电视可真是无聊,得亏还能每天看一出好戏。
薛汐径直到了书房之外,她知道宋策一直都没同薛沁同房,这让她心中更加得意几分。
若不是如今屈居在宋家,没有机会参加宴会,她定然要将这事想方设法渲染出去,薛沁的脸只怕就丢光了。
收回思绪,薛汐站在书房之外,抬起手轻轻扣了两下门。
宋策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清清冷冷的:“谁?”
薛汐软绵绵道:“姐夫——”
宋策皱起眉。
薛汐?她这个时辰了过来做什么?
想起她那副妖妖娆娆的样子,宋策的眼神越发冰冷,他不打算开门。
“天色已晚,有事明日再说吧。”
薛汐整理鬓发的手就那样僵在了耳边。
什么意思?宋策不见她?!
怎么可能?!
薛汐恼怒,真是好没礼数的人。
小门小户出来的穷酸种,竟然让姑娘家等在门外却闭门不出!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深深吸了两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不成,今夜要这样离开了,以后一切都无从谈起。谁让她虎落平阳呢,如今只能将就这种货色了。
薛汐调整好心情,继续柔声道:“姐夫,我是因姐姐的事来的,话说完我就走。”
因为薛沁的事情?
宋策手下动作一停,到底是对薛沁有着几分愧疚。
或许是姐妹情深,薛汐想要骂他一顿为薛沁出出气?宋策倒也能理解,薛沁这样护着薛汐,她为姐姐鸣不平也是应该的。
换作自己,如果长姐还活着,他也会拼命护着长姐,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他过去打开了门,尽量心平气和道:“进来吧。”
可是他没想到,薛汐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姐夫,我替姐姐跟您赔不是了。”
宋策神色一凝,不解地看过去。
这神情落在薛汐眼中,却更加坐实了宋策对薛沁不满的事实。
她心中得意,男人的心思嘛,太好猜了。
薛沁没进门之前,他们一家人安安生生的。薛沁一进门,就搅得家宅不宁,宋策对薛沁能满意才怪。
他这个时候应该是需要一个台阶下,那自己便来递这个台阶,宋策定会对她十分感激和欣赏。
于是她心中一定,继续说道:“我知道姐夫处置蒹葭,是为了维护姐姐的面子。感谢姐夫愿意给姐姐这个面子,只是我姐姐在家中一向骄纵惯了,遇事很少会考虑他人的感受,定然是让姐夫感到为难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中,全然没注意到宋策越来越冷的眼神。
“蒹葭毕竟陪伴姐夫这么多年,姐夫心中想来也有不舍吧?她这次也算是无辜受我姐姐拖累,只要姐夫愿意,就将蒹葭放出来吧,不用担心姐姐,姐姐那里我会去向她解释……”
薛汐还在自认为温柔地开解宋策,宋策却忽然冷声道:“我不愿意。”
薛汐还没反应过来,继续维持着自己的善良形象:“我知姐夫心中苦,若不是姐姐任性妄为,您也不会被拖进这趟浑水中。只是还望姐夫能原谅一二,姐姐在家中被惯坏了,便是我与她一起长大,也没少受她的委屈……”
“呵呵,看我,说这些干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这个做妹妹的,还能真的跟姐姐计较不成?”
她微微侧了侧脸,做出一个拭泪的动作,又酝酿出一个释然的苦笑。
盈盈的目光一转,便定格在了宋策的身上。
这套动作是她来之前对着铜镜练过好几次的,可谓是柔媚动人,眼波含情,她有自信,宋策绝对会看得挪不开眼。
然而,宋策确实是没有挪开眼。
他的眼神看着薛汐,仿佛在看一出表演拙劣的戏曲。
“演完了?”
薛汐一愣,呆呆道:“姐夫?”
宋策嫌恶地皱皱眉:“当不起,还请称我一声宋翰林。”
薛汐几乎尖叫出声:“可是姐姐也称你作郎君的啊,我为何不能称姐夫?”
“你配称她一声‘姐姐’吗?”
薛汐呆滞,不明白宋策这话什么意思。
宋策身子向后仰了仰,似乎极力要与她拉开距离。
他虽说是也讨厌薛沁,可是有薛汐这个参照物,他便觉得薛沁还没那么令人恶心了。
“薛汐,你姐姐品行不端是真,算计我也是真,可是爱护你却不曾掺半分假。”
宋策想起薛沁端着药碗的站在薛汐床边的样子,便为她不值。
“你宁肯去同情一个和你没有半分关系的下人,却不愿怜惜你姐姐半分。亏她当日跪在我面前,求我将你一起带走。”
薛汐狠狠地抠着掌心,喃喃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大伯父,是大伯父逼着她带我离开,她才不是心甘情愿……”
却没想到宋策眼神没有半分波动:“哦?是吗?”
“你大伯父当时早已经成了刀下亡魂,便是你姐姐不带你走,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
薛汐屈辱地低下头,那便是她跟薛家的其他女眷一样,被送到教坊司,以后当个供人取乐的玩意儿罢了。
可就因为薛沁带走了她,她就要对薛沁感恩戴德吗?
薛汐心中仿佛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不!
若是薛沁真的有良心,就该想方设法阻止薛国公参与谋反。
就算她没那个本事,也应该尽早把消息告诉她,让她为自己筹谋。
可是薛沁呢?
她瞒着所有人,只为自己找到了出路。
她何其自私啊!血缘亲情在她眼中,又算是什么?
薛汐不会原谅她,永远都不会。
……
薛汐离开书房时,仿若幽魂一般。
她脸色白得吓人。
宋策却只是冷冷坐着看着,任凭她在自己面前又唱念做打地痛哭了一番,宋策也没有半个字再说给她听。
薛汐只能尴尬地爬起来,恨恨地看了宋策一眼,失魂落魄地离去了。
经过薛沁门外时,她忽的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薛沁想必已经睡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