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策既然已经知道了《周髀算经》的事情,便也明白了妹妹为什么会如此期盼他们归来了。
他哭笑不得:“你若是对算经感兴趣,只管问我,我买给你就是。怎么反倒去麻烦你嫂嫂?”
宋竺吐吐舌头:“我怕哥哥说我不务正业嘛!”
之前她其实隐隐有这个念头,但是被蒹葭知道后,便长篇大论地教育她。说但凡宋策没有让她读的书,定然都是无用之书。宋策持家如此辛苦,她更应该懂事些,不要让兄长为难。
后来她也就不敢提了。
宋策并不知道蒹葭还说过这些话,只是感慨妹妹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是他做兄长的没有及时发现,实在不该。
宋竺看着自家嫂嫂,有些心虚:“嫂嫂,我……我实在没忍住,蒹葭说是你昨夜写东西写到很晚,我便偷偷去看了一眼。”
薛沁瞥了蒹葭一眼,笑道:“没关系,本来就是写给你的。”
宋策却是有些不满:“我与你嫂嫂都不在房中,你这样偷偷溜进去算怎么回事?不问自取即为偷,我没告诉过你吗?”
这话说得有些重,宋竺眼眶都红了:“我没有拿,我真的就去看了一眼,就一眼!”
薛沁急忙打圆场:“不要紧的,她还小,慢慢教嘛!”
宋策深深吸了一口气,责怪的目光又看向蒹葭:“你如今既然伺候少夫人,便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主人家的事情随随便便说出去,是你做下人的规矩吗?”
蒹葭低头掩下眼中的不甘。
下人?
就算是下人,她也是少爷和姑娘的下人,薛沁算什么东西?
若不是薛沁,她如今说不定早不是下人了!
这种时候,薛沁自然是要出来充当老好人的。更何况,按照原书的剧情,蒹葭这个时候应该捅了更大的篓子,在等着她呢。
“不要紧的,”薛沁“善解人意”地表示理解,“蒹葭毕竟照顾小姑这么多年了,两个人之间多些交流,再正常不过,何必苛责呢?”
她对着宋竺笑道:“既然蒹葭都告诉你了,正好你就跟我去把那几页拿走吧。我还有神秘礼物送给你哦!”
宋竺眼眶红红,看着薛沁的眼神却满是期待。
宋策也察觉自己刚才的话或许有些过分了,便摸了摸鼻子,跟在薛沁与宋竺身后,打算一道去看看宋竺写了什么。
然而到了屋中,薛沁看着桌上那几页纸,惊呼出声:“怎么会这样?”
宋竺有点愣神:“嫂嫂怎么了?”
薛沁将那几页纸拿起来,宋策一看脸色便也冷了下来。
几张纸皱皱巴巴的,有些已经破了,虽然看上去刻意压得平整了些,可还是不堪入目。
“这……怎么会变成这样?”
宋竺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急忙问道:“嫂嫂,难道原本不是这样的吗?我进来看到时,这几张纸就皱皱的,我以为是嫂嫂你写的太晚了,一时打了盹儿,才会……”
薛沁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蒹葭:“可我走之前,这纸张明明是完好无损的啊!”
他们走后,可就只有蒹葭还留在这房中。
蒹葭心下一慌,脸上却装作茫然的样子:“我,我不知道啊,我没动过。”
宋竺一听就急了:“你什么意思?不是你动的难不成是我?”
蒹葭急忙低了头:“奴婢不敢。”
可是多一个字都不肯说了。
宋竺几乎气得要蹦起来:“你说清楚!你叫我来看的时候,这纸张便已经是这样了!”
蒹葭抬头谨慎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奴婢可没有叫姑娘来看。”
宋竺一窒,蒹葭的确只是告诉她,薛沁写东西写到很晚,写的字她认出了“周”和“经”两个字。
是宋竺自己等不及,偷偷跑进来看了一眼。
可是,她都没舍得将纸拿起来,只是凑上去看了几眼,怎么会是她弄皱的呢?
宋策也绝不相信自己的妹妹会做出这样的事还不承认,当即便皱眉看向蒹葭:“到底怎么回事?”
蒹葭有些伤心地看了一眼宋策:“少爷也觉得是我做的?”
不待宋策回话,她便“噗通”一声跪倒,哀戚哭道:“您与姑娘是主子,自然是主子说了算。既然姑娘没有动过,少夫人又非说走之前这纸张是好的,那奴婢除了认罪也无话可说。”
薛沁心中微笑。
好一个“少夫人非说”。
这不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大家,她薛沁撒了谎?
宋策也听出了蒹葭的言外之意。
他顿了下,看向薛沁的眼神有些犹疑。
薛沁有必要费这么大周折,去陷害一个下人吗?
可是,薛沁品行不端是事实,此前多次算计也是真的。
他能相信她吗?
薛沁自然察觉到了宋策的眼神,心中却并没有什么感觉。
宋策虽然如今对她有了几点好感度,但是毕竟还处在厌恶她的阶段,遇到事情往坏的那一面想才是正常。
这种时候,还是得靠自己。
原书的女主在这里可是吃了一个暗亏,她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蒹葭,你跟着郎君和小姑,有些年头了吧?”
蒹葭不解其意,闷闷答道:“回少夫人,已经七年了。”
“这么久了,那想来你对郎君和小姑的一切,都已经熟悉得很了。”
提起这个,蒹葭就不自觉地跪直了身子:“少夫人说的是。”
“这几张纸是我从少爷房中拿出来的,你应该知道。”
蒹葭不安地点点头。
“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我写字之前,总喜欢用桂花露净手。昨日下午郎君出去购置回门礼时,我便托郎君为我买了一瓶。”
宋策心中微惊。
薛沁在撒谎,她根本没对自己提过什么桂花露的事情。
不过眼下看来,薛沁是另有打算。
宋策打算静观其变,所以便干脆保持了沉默。
“这桂花露泡过手之后,手上的味道经久不散,便会带到笔墨纸张中去。所以我昨夜写字的那几张纸,已然带了微弱的桂花香气,你若是没碰过纸,便不会沾染,但若是碰过了,自然便会留下味道,经久不散。”
蒹葭难以置信地看向宋策,天下真的有这样神奇的桂花露?
宋策知道薛沁都是胡扯,但理智地继续保持沉默。
然而他的沉默落在蒹葭眼中,便是默认了。
蒹葭一阵绝望,她最近恰好感染了风寒,虽不算太严重,但是鼻子堵着根本闻不出味道来。
“蒹葭,”薛沁轻笑,“不若你和小姑都伸出手来让我闻一闻,我便知道这几张纸是谁动过了。”
宋竺心中无愧,马上伸手:“嫂嫂你尽管闻。”
蒹葭却是一阵心慌,结结巴巴辩解道:“我,我记错了。我早上收拾书桌的时候,拿起来看了两眼。”
宋策眉头一皱,心中已有了定论。
可是薛沁却是不慌不忙,继续说道:“只是拿起来看了看吗?那也不足为奇,那指尖便会沾染上桂花香气,可是掌心却定然是没有味道的。蒹葭,你说对吗?”
蒹葭额头的汗珠滚滚而下。
是啊,仅仅是拿起来看了看,掌心是怎么都不会碰到纸张的。
可是,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她惶然抬头,看向宋策,却见到对方失望至极的目光。
她又看向宋竺,却发现宋竺看向她的眼神,早没有了幼时的依赖,而此时只剩下满满的厌恶。
蒹葭心头一片绝望,终于委然倒地:“是,是我,是我不小心……”
她万万不敢承认,她是因为嫉妒薛沁,才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过薛沁显然也不打算深究了,只是舒舒然起身,轻飘飘道:“郎君家中的奴婢,便郎君自己处置吧。”
宋策默然,薛沁走之前看过来的那一眼,显然是有些怨气的。
大概是怨他不信她吧。
宋策心中既愧疚自己识人不明,又感叹于薛沁如此聪明,三言两语就诈出了端倪。
于是刚刚走出房门的薛沁,才吸入一口新鲜空气后,便听到系统的提示音:“恭喜宿主,男主的好感度加4,宿主当前存活时常还剩八十四个时辰。友情提醒,男主当前好感度为9,再增加1点,即可解锁好感第二层:萍水相逢。届时会派发晋级大礼包,敬请期待。”
呦,这个好感度的每一层还是有名字的?
薛沁觉得有趣,在心中问了一句:“那现在的第一层好感叫什么?”
系统的声音平静极了:“相看两厌。”
薛沁:……
她就多余问这一句。
第二日起来后,薛沁没有见到蒹葭。
她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眼宋竺,宋竺忿忿道:“已经将人关进柴房了。”
宋策的三天婚假已经休完,今天便要回翰林院接着当差了。
他昨夜依旧住在书房,今早天不亮就走了。
家中便只剩下了薛沁与宋竺姑嫂二人,以及在客房安静了一日再不曾作妖的薛汐。
殊不知此时的薛汐,在自己屋中急得团团转。
昨夜似乎发生了大事,她在自己的屋中听到了女子的哭喊声。
今天一早,来给她屋中送饭的丫鬟,就由蒹葭变成了另一个。、
只是不管她怎么旁敲侧打地问,那叫月露的丫鬟都是紧紧闭着嘴,一个字也不肯透漏。
薛汐心中急得像猫挠一般,到底发生了何事?是不是和薛沁有关?
她熬到了午晌,终于等到薛沁亲自来给她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