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最后不是两人放走了骆驼。它在半道上跑了,意外之外,仓皇而逃。
沙漠千里无人烟,她已经习惯了这时候的寂静,沉默地牵着缰绳跟随闫阔艾的脚步。远处忽然有摩托车响亮的轰鸣声,惊人的摄人白光胡乱地在他们身上划拉,伴随两个男人粗噶的呵斥:“那是谁?”
另一人回答:“两个人,一男一女。”
秦缘听到模糊的大叫,立马联想到所谓的盘查军队,而且骑着摩托配备先进,恐怕就是张知宪那帮人。
两方显然都立即反应过来了,秦缘看向闫阔艾,两人默契的一齐跳下骆驼,斜撑在沙坡上笔直而迅速地滑下去,与此同时,沙坡背面传来几声空旷的枪响:“你们是谁,举手投降就放你们一命。”
骆驼在枪响声里惊慌地踢腿,犹豫后朝着来路的方向撒腿就跑,屁股驼峰轻晃,像个丰腴的贵小姐惊慌而逃,沙漠重回寂静,目之所至是不平的沙地,地面轻沙滚动。秦缘看了看身侧的闫阔艾,意思是对面有枪,怎么干?
闫阔艾按了按她的手臂,示意让她小声点,又猝不及防跳将起来,一下子就腾挪移开,整个人跳了老远,如同一只轻灵矫健的猫,无声无息就垫着脚走开。
沙坡背后的士兵似乎并不知道他们的确切位置,呼喊声没有正对着,那只晃眼的手电上下左右摆动光芒。
手指底下的沙如同静止一般,紧紧握在手心都不会流动。秦缘心想,这她第一次真刀真枪遇上敌人,还是不能冒险表现自己,蛰伏好了。
只见那头枪声短暂告一段落,秦缘立即也朝另一边走,她腰上还有一个东西,一把弹弓,这东西能用来偷袭,此刻比刀枪要强。
背后的风声似乎厚重起来,裹挟了风沙猛扑向大地。
秦缘扭头看,闫阔艾正举手投降呢。她愣了一下,矮身躲进身侧的土包里,藏好了自己,她转向三人所在的地方。
两方似乎在说话。凝神看对方交涉的瞬间,她注意到闫阔艾并不太情愿的从后背掏东西,很是为难的样子,并且有个甩腕的动作。
几乎同时,秦缘抬手捏着枣核拉动具有韧性的筋,对面闫阔艾开始紧急躲避枪击和拳脚。他很快,折身躲过近距离的攻击,咔哒将对方的枪卸了,在另一个人方寸大乱举枪砰砰地乱射的瞬间移动到敌人眼前。
真是恐怖的速度,这样的近战实力,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秦缘看了看手上自己的弹弓,当机立断啪啪再来了三下,速度过猛导致她以为自己要觉醒了神力,可惜并没有,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弹射的力道震得肩膀发麻。
不过任凭她自个努力,那些小动作对战局完全没有影响,对面三人没一个关注到这边的动静。士兵正蛮狠地冲锋,步伐动作毫无章法。反观闫阔艾,动作利落干净,快如残影,几乎无法捕捉。
另一位正在举枪射击,拉保险的动作极快,枪声砰砰,如同烟花消散再起。
忽然其中一个人惨叫出声,跌倒在地,激烈哀嚎打滚,仔细看才能发现他身下有一摊深色血液流出来。而另一旁发射的人意识到自己射中了同伴,颤动着举枪再次攻击闫阔艾。
闫阔艾不大耐烦地屈膝侧身踢开他的手腕,枪一下被甩飞了
秦缘呼出一口气收起弹弓,胜局已定,是她展示自己的时候了。快跑到远处那个阴影下,她老早就注意到了,这两人骑着摩托来的。
于是这斜剌的沙坡下,出现个有点搞笑的情景,一边是奋战的两个人,另一边是撒欢狂奔的秦缘。长坡拌了她好几脚,一路跌跌撞撞,被发现已经不大重要了,战局已定,她要做的是收拾残局。
她在摩托车上找到一把长刺,像是扣在枪眼上的,底下一个圈。她拿起刺刀,扭头气势汹汹要去帮忙,正好瞧见扭手将对方的刀反送回去的闫阔艾。
连残局都没得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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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只挣扎了两下,然后就软软躺倒在沙漠里,双双卧倒,危机解除。
动作太慢,没发挥上作用,秦缘一秒都没犹豫,转身就朝战场里跑过去,抵达近处,秦缘大声赞叹:“真是好难得一见的身手,闫阔艾,你在哪儿学的?”
走到闫阔艾面前,她忽然察觉的不对劲,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猛地一扑。躺着的人那只血手已经扣动扳机,她摁倒对方的动作刚好与此声音重合,闷钝的一声响,接着被她扑倒的那只手也再没了力气,松开了手枪。
秦缘趴着不动了,只有仍旧有起伏的呼吸说明她尚存人间。
闫阔艾扑通一声跪在她身侧,推着她身子想看看胸前,紧张至极:“怎么了?受伤了吗?有没有被打中。”他把秦缘身子推起来,在刚起的晨光里看她身上的伤口,血渍染了一点在胸口,但打眼都是染上去的,没有渗透的液体。
说实话,闫阔艾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关心则乱,虽然她认为是自己自作多情。秦缘忍了会儿实在没忍住,咬牙说:“手,扭到了。”
短暂地处理了下她的伤口,意外的是,这次交锋,除了秦缘扭那一下,其余地方居然连擦伤都没有。
闫阔艾替她扭回手臂,在惨叫声中把她的包裹从手臂上撸下来,沉脸站起来:“你当时就不该冲过来,至少要等我示意。”
“又不是大场面,谁能想到这回事呢,再说万一这人趁咱们不注意放黑枪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怎么办?我觉得我拦那一下也不会完全没用处的。”
闫阔艾沉声:“如果不是角度不对,你现在已经被打穿了。”
“角度不对?你很期待我被打伤啊。”她大声地反问,然后亮出自己的弹弓,邀功说:“我用这个瞄准了他们,也不知道有没有打中。”
闫阔艾瞥了一眼弹弓,并不说话。
这人有点不会接话啊,秦缘站起来怼了他肩头一下,“怎么?难道一点没感觉到吗?”
她将弹弓放对方手里,笑嘻嘻地弯腰甩手:“就是有一点难拉,太费手腕了。”忽然秦缘看向地面,她确实瞄准这边射击了,但是怎么没看见枣核的痕迹,为了掩饰尴尬,她低头呵呵笑:“可能是拉得太用力,好像没看见我的子弹呢。”
闫阔艾:“你说枣核吗?”
“你看见了?”
闫阔艾:“落在那边了。”他不经意一般,指向斜前方,偏了偏头。
秦缘看向他所指方向,有点挫败,合着自己别说瞄准,居然连射程都不够。她干笑着去找那几个枣核,踢踢踏踏在给沙形弄乱了,正好也就当做一切没有发生。
那头的闫阔艾已经开始打扫战场。
尸体是不能随便扔在此处的,秦缘早做好自己参与纷争后必然是奔走在生死警戒线上,但一上来就是处理一个血喷的到处都是的死人,仍然觉得有点突然。
她用头巾包住半张脸,在尸体身上搜刮,两颗银元、一包火柴、以及两包子弹,两把手电。
“这人身上的东西都没什么用处,哦不对”秦缘从他裤兜里搜到一封信,浅黄信封上的字体缭乱,但很有风骨。她将信交给闫阔艾,看着对方看了眼,收起信,自始至终没问内容。
尸体齐头排,闫阔艾擦亮火柴点燃,瞬间燃起熊熊火焰,直到日上三竿,白骨被黄沙掩埋,而两人驾驶上摩托。
摩托是个明显的舶来品,三座,此时的世界观下,此洲也正值旧社会与新时代的交替之中
“骆驼真能自己找回去吗?”秦缘坐在主驾驶坐上,方才在打斗里,那两只聪明的家伙就跑了个没影,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能,你为他忧心,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担心自己?秦缘摸不着头脑,她好手好脚没受伤哪儿有需要担心的,对了,自己这手扭了一下不算受伤吧,三次可一次都少不得。
秦缘拍拍他的肩膀,轻咳一声:“我这肩膀不算受伤吧。”
闫阔艾挑眉:“你是想说,第一……”
“不是不是,绝对不算一次。咱们的的三次受伤也应该说清楚,必须是大伤,伤口要必须就医的程度才算。”
没掰扯,闫阔艾收拾好东西,坐上了车。
秦缘看他似乎并没有给自己再找事儿的意思,立马主动承担了司机的职责,毕竟她也是拿了4年驾照的老司机。秦缘将裤腿衣袖都卷起来,像个要下田农夫,“哥您坐好,顺风车小秦为你服务,要去哪边呢?”
“这边。”
摩托车如同一道闪电,点燃了萧索广袤的库尔善沙漠,所到之处留下一道烟雾似的长道,胡杨枯木姿态诡异,盘曲在路旁。
秦缘和闫阔艾将耗尽燃油的摩托车推进湖泊深处,最后一记油门发出垂死挣扎的呜咽,然后缓缓沉底了,连个泡泡都没浮起来。
两人各自手持一把步枪,腰间是小刀,背上的是食物包裹。秦缘依然有事没事拿出一颗枣把玩,虽然重量残余不足一半,仍保留了水果的香甜。
“你吃点吧,这可是老头专门送来给你的。”
“说不定是专门送给你的。”闫阔艾不为所动,埋头苦行,保持了所谓最方便沙漠行路的姿势。
秦缘抛着一颗枣玩,不置可否,“那封信写着什么,你到现在都没看?还是上厕所偷看不告诉我?”说话间,她已瞥上对方的包,那是唯一可以藏信件的地方,沙漠装束向来简洁,闫阔艾本人穿的是皮革与布料裁制成的坎肩上衣,很薄一层,没有口袋,肉眼可见的没地方存东西。
闫阔艾并不说话,坐在沙地上,按照两人计划,这天他们就会进城赚钱,理由也很充分,因为没钱了。
谁都知道,将军打仗要军饷,可谁知道将军从哪儿赚来这分钱。秦缘想得还是太简单,作为这位蓝沙将军闫阔艾的合作人,她还要和对方一分一厘地倒腾卖货。
秦缘陪他坐在沙子里,黄沙被烈日烧的滚烫,坐不下去又站不住,她焦灼地开口:“咱们不是要拿货物吗?怎么还坐在这里?”
“货很快就到了。”闫阔艾将自己唯一的换洗衣服垫在地上:“坐这上面吧,你也走了好久了,腿还好吗。”
紧盯秦缘裤脚,闫阔艾忽然察觉不对,冷声:“等等。”
秦缘吓了一跳:“怎么了?不让坐吗?”
“你裤子上有血。”
女生对血会直接联系到经期,这已经是条件反射了,所以她立马站直了身子,正对闫阔艾。这姿态,对方也看不到她屁股上的血渍了。
“我靠,闫阔艾……”她捂着屁股,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血还真不好搞定:“怎么办?”
毕竟对方是个成年男性,如果是个小姑娘,她大概也硬着头皮晾着血块也能谈笑风生,现在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先弄一弄血。”
秦缘已经到处找草丛了,闻言只低声:“哦”心想也没指望你能帮忙,躲在草丛里换了条干净裤子,布条垫血,重新坐回去。
闫阔艾将自己的包裹放她下边:“你坐这上面吧。”
秦缘看了看包裹,目光探照灯似的又游到他脸上,好笑的盯着:“不怕被我弄脏啊。”
闫阔艾不理坑:“你不坐就算了。”
“我确实不坐啊,沙子上挺舒服的。”她虽然不宫寒,但沙漠的热气仿佛也蒸腾了些许不适,所以才会连到日子都没发觉,直到血哗哗流一屁股。况且这毕竟是人家包裹,不小心弄脏了,只怕别人觉得你没分寸。
想到这秦缘捂住眼睛,每个穿越女都会遇到的困境,可算让他遇到了,虽然以前还打定主意一定让自己与其他人不同,她自以为会聪明又机智的解决一切问题,现在看来,百密一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