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三次!”她大吼一声,小跑追上:“闫阔艾你真抠!”
这一天,闫阔艾马不停蹄地背水砍柴,将老头家里能备上的物资都准备得满满当当,下午也没停下,给屋子打扫了一遍,给秦缘做饭换药。终于歇下来,将老头的刀全磨了一遍。
老昆年轻时是有妻儿的,家庭和满。一年中秋,妻子带着小儿打算回娘家一趟,借点粮食。他松懈了,只把人送过了雅丹群便折返回家,没想到此后两人再无踪影,他也没再娶,就这样孤苦伶仃地活到70。
闫阔艾小时候并不了解沙漠,一个人穿梭大漠之中,偶然遇到老昆,一个没人管的老头,嘴巴又毒,但分别前总在他行李里塞很多吃的,跟着他穿过危险的风沙,久而久之,两人便逐渐成了忘年交。
秦缘搭着受伤那只腿,手里是温热的干面馒头,直言不讳:“忘年交?我看他把你当儿子。”虽然这个年龄差,孙子更合适。
看他连轴转得辛苦,秦缘主动递给他馒头:“你吃饭吧,又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闫阔艾拍拍手,环视房屋内外,进出无阻,似乎确实没找到还能帮上忙的事情,这才洗手:“我给你炒个菜吧。”
秦缘哪能那么没自觉,合伙人已经忙了一整天,刚要休息还给自己做饭,她放下自己的碗:“算了,别忙了,你该吃点东西了。”
“没事儿。”
简直殷勤得过分,秦缘不由往坏处去揣测他:“你不会骗我的吧,什么三次之类的。”
“那一次。”
“三次三次,我不说话了。”她埋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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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老头着急忙慌地跑回来了,和他一路的是一对年轻夫妻,三人像是刚虎口逃生一般,看见他们也不说话,埋头冲进来。
老头冲到院子里带着两人进屋:“快躲起来,有官兵来了,铁定是搜查你们两个的。”
“怎么会搜查到这里,我们可是走了好几天。”
闫阔艾更加冷静,将屋子里两人的行李打包,药物收拾好,痕迹一点点消除:“既然我们能走到这,对方肯定也能走到。现在张知宪带来了大批辎重,大概还收买了当地家族,恐怕未来我们的敌人不止一个军队了。”
秦缘东西归位,农村家庭倒也不用太整洁,这里还算方便:“老昆,你记得假装劈柴,不然柴太多了说不过去。”
老头正从自己屋里出门,拍拍手,一身土飞扬起来:“要你说。”他推开自己的屋门:“你们躲地窖里,那两头骆驼我就拉一头给隔壁家里去,别出声,不会有问题的。”
他急忙去解开绳套,秦缘提着扫帚把骆驼痕迹清除,拉走的还是那只坏脾气骆驼,临走还甩尾巴对着秦缘放了个屁。
……
地窖在老头柜子底下,土块覆盖在木质的翻盖上,落下时几乎毫无痕迹,秦缘先被闫阔艾弄进来,手里握着一盏油灯,可以看见下方谷物和蜘蛛网占据的方寸空间。
油灯像一粒黄豆,她将其摆在中央木桌上,拿木棍扫干净蛛网,坐下不足10分钟,其他人下来了。
不止闫阔艾,还有那天看见的小孩,今天他穿的破烂,小马褂前胸后背都遮不住,看见了她顿时惊喜地凑上来:“姐姐,你也要躲着啊!”
“是啊,你为什么要躲?”
闫阔艾收起梯子,从后方绕到前头,在桌子前吧烛光摁低了点:“他父母担心,就让我们把他也藏起来。”
“这样啊!来的人真是来找我们的吗?”这小村子又偏僻,在地图上放大200倍也估计抓瞎的五六户集聚房,都会被盯上吗?
还没说话,顶上忽然传来很重的两声敲打,秦缘悚然立马抬头去看,又没动静了,一颗心七上八下:“这是怎么?”她向上指了指。
“阿爷给的指令,大概这会儿人进村了。”
秦缘捏紧了拳头,坐在那木盖子下方,角落里找来钉耙正对上方入口。不是她过分反应,这个年代灾荒战争横行,人的底线无限低,到处都是拿着枪和权利更肆无忌惮作恶的匪徒,军匪一家已然是常态。
打着检查名义的屠戮也有可能发生,秦缘就在预防这种可能性。
闫阔艾正好落座,看她模样一愣:“你做什么呢?”
秦缘指了指上头:“我担心他们找不到人就对老昆施暴。”
“一般不会的,你安分点别动。”
“我很安分,你不担心吗?这都是刚来的军队,或许杀人如麻,手起刀落把大家给‘咔嚓’了。”
闫阔艾手快地捂住了小孩耳朵,在他耳边悄悄说话,直到秦缘的恐怖畅想结束。
看着一大一小报团取暖的样子,秦缘眼神扫过他两,撇嘴:“多大的人了,这也不敢听吗?”再说这都是实话,向来乱世更要明白处境才对,这年轻的男主真是一点儿分寸的都没有。
男孩水亮的大黑眼睛扫了一下两人,立刻叛变:“哥哥说你什么都不懂,不用听你的。”
“他说的?”秦缘呆了下指着闫阔艾,目光没分给他一分:“听他说话会变笨的,他就是个在沙漠待久的傻子,你可不能学他。”
大约是知道闫阔艾出口答应带她走,自己再也没有受制于他的地方了,于是秦缘立刻放纵起来。人性嘛!确实是有给点颜色就蹬鼻子上脸的心情作祟的,她虽然觉得这行为有点前恭后倨之嫌,但为了让自己的合伙人以及自己都过得更舒心,只能让他吃点亏了。
短短一截棉线上的火星子明明灭灭,小孩的圆头像个大号苍耳果实,摇摆了一下:“你们两个是一对吗?就是那种男的和女的在一起那种。”
秦缘瞪大了眼睛,“你叫什么?”
“小龙。”
她恢复了一下镇定,决定一项一项来,看向自己十分镇定的合作伙伴:“为什么你都不解释。”她简直不解得有点混乱了:“你可别以为你占了便宜,这难道没污蔑你的清白吗?很影响你找对象的。”
说完她才搬上小板凳靠近那小男孩:“郑重和你讲一下,这一位,也是我的远房亲戚,以后或许是合作伙伴,但我们两个绝对不会成为情侣——就是一对的意思。”她示意那边沉默地握拳抵住鼻尖的男性,或者说男孩,小了自己快六岁呢,所以她又加了一句:“而且他比我小,是我弟弟,弟弟和姐姐不会成为一对。”
听她这一句,闫阔艾霎时抬眼,又在短暂对视后落下去,仿佛并不关心,重新投入对上方动静的观察中去了。
秦缘:“小龙,每次遇上官兵你都躲起来吗?”
小男孩挠头:“也不一定,但大部分时间会躲,有时候是征收粮食躲起来,有时候征兵也躲起来,不过征兵我们全家都躲。”
秦缘听到这骤然沉默:“你们这边征兵是派到沿海去吗?还是当地的土豪们征兵。”
“都有”这回是闫阔艾说的,他低声:“看谁打过来,这边地广人稀,打起来路又太宽,费人,能拉上战场的都会被拉上。”
秦缘以前在影视剧里看到过这种情形,还有就是杜甫的《石壕吏》,老头老太太也被迫上战场,当时在课堂上她狠狠为这两位无力自保的夫妻伤心过,此时有种无力感泛上心头,耷拉了肩膀:“这样啊,一定也不懂可持续发展。”她顺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三人在油光下沉默了几个小时。
为了安全,直到晚上约莫10点,他们三人才从地窖走出去。
秦缘呼吸到地面空气的瞬间,心情放松了起来,还没想好怎么和对方商量一下如何进行反扑,闫阔艾就已经收拾行李了。
秦缘跟上他:“怎么了?你好严肃,是今晚就要走吗?”
闫阔艾手里一个,背上一个,两个人的包袱都在他身上,直奔骆驼扔上去:“对,今晚连夜走,辛苦一些,尽量走远点别牵连阿爷。”
他把手伸出来,诚挚的,倒像是请求了。秦缘从他说辛苦时就警铃大作,自己为了留下来,说了多少吃苦耐劳的誓言,肯定不能因为这忽然的行程改变就吓退了,她也把手伸过去,对方立马用力拉手提人,转头她就坐上了骆驼背。
秦缘轻呼:“哎!”然后摇摇晃晃地坐稳了身子,看向对方,月色稀薄,但能看出他的紧张。
闫阔艾没注意她的神情,解开绳子递给她:“我去小龙家里牵另一只,你到村口等我。”
妈的好像亡命鸳鸯,秦缘皱着眉头:“那你快点。”她走这两天,也基本把骑骆驼的方法掌握了,于是轻松捏着那根绳子转向出门。闫阔艾则快步走向隔壁。
背后老头忽然喊:“闺女,等等。”他小跑过来,手里是一个布兜子。
秦缘立马拉住绳子,低下身接过老头非要塞到怀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一点吃的,赶路的话你多听那小子的话,他对沙漠熟悉的很,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的。”
秦缘一边应和,打开包裹,看见里面是枣子和馒头,笑嘻嘻说:“这点我路上就吃没了。”
老头沉默了一下,“现在给你摇点下来。”
“哎哎……”老头的动作比他嘴快的多,拿起架在树干上的一根竹竿,精瘦的手臂用力晃悠,顶上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些枣树下来了。
小而饱满的枣子
秦缘有种第一次离开家的感觉,父母会把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装给她,于是莫名有点伤感,她吸了吸鼻子:“不用了,就这点吧,我们省着点吃。”
借着不明显的光,地面上乱七八糟的果实都被老头捡起来,随手摊在布兜里,直到闫阔艾骑着骆驼回来,秦缘终于说:“够了,不用剪了,我们两要尽快走了。”
“对了,我们把骆驼骑走了,会不会反而打草惊蛇啊!”想到这一出,她收拾好自己的离别情绪,慢悠悠地先去追闫阔艾:“我先去问问他,然后再看。”
闫阔艾在村口,人高骆驼大的,有点英雄叙事里面苍风古道的意境。
秦缘走近他,把顾虑都说了一遍。
闫阔艾:“没事,等我们走远了放绳子,骆驼自己会寻回来。”
至此,算是放下心,她扭头看了看这个寂静的小村,又扭头看自己全新的合作伙伴,未来还是可期的,身边这人可是本书男主。
光说气运,还能有谁比书中男主气运更强,那几乎是绝无仅有,照升级流的故事来说,所有比男主强的人都会变成一捧灰,所有威胁男主生命的人,最终必将尝到失败的滋味。
她神清气爽地深吸一口气:“咱们现在去哪?”
闫阔艾似乎不明白她的兴奋,看了一眼,拉起她的绳子:“赚钱。”
“已经那么困难了吗?”
“你要白吃白喝吗?”
“倒也不是这样说,但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