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钟头后,闫阔艾所说的人就到了。
穿过金黄沙漠而来的是个漂亮姑娘,一根油亮的麻花辫放在胸前,头顶盘了一个螺样的髻,青色布条和银器点缀其间,俏皮又轻灵。穿着一身素裙,但一点没遮住颜色。
“闫阔艾,这个姑娘是蓝沙来的吗?”
秦缘平时看人,也不会太关注美丑,平常也就揽镜自照时感慨自个长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但这两蓝沙来的家伙,确实都惊艳了她的眼睛,有的地方风水专出美人吗?
“嗯。”
“你们蓝沙真养人。”
女孩走近时先怯怯地靠近闫阔艾,越走越近,眼珠不住地移向秦缘。
秦缘心头好笑,笑着盯回去。这下好像给对方定住了,一动不动地瞧着她,缩着脖子,这动作像小龙的女版。秦缘屁股挪向他们,主动释放友好:“你好,我叫秦缘,你呢?”
她低着嗓子,细若蚊呐:“索葵。”
闫阔艾拍了拍女孩,严肃地表示:“你这样说话别人听不见。”
似乎头一次瞧见这人那么严肃,秦缘完全忘了前几日对方的冷声,很赞赏地点点头。大家长的风范,这才对嘛,当将军不也是一个道理,都是管人。她似乎置身养成游戏里,怎么把男主养成原书一般果决心狠,就是游戏要求达成的目标。
索葵浅只好抬头,不情不愿地大声说:“我叫索葵。”
“我叫秦缘,是你哥哥合伙人。”秦缘没关注这个:“你们是亲兄妹吗?应该不是吧。”
索葵摇头摆手:“不是的……”她又觑着闫阔艾脸色,欲说还休。
闫阔艾接话:“我是她父母捡来养大的,不过说我吃百家饭更恰当,因为整个村的人养大了我。”
百家饭孩子,每次问到这里,秦缘都在犹豫自己要不要露出些同情,闫阔艾似乎很期望这身世能引起她的波澜,好像有偷偷瞧她反应。
她点点头,决定不当回事,拍在闫阔艾肩上:“这塑造了你……很特别的人生体验。”
闫阔艾扭头看她,睫毛似掀其实没动,展翅欲飞。
就这一眼,怪让人觉得不自在的,这家伙觉得她的安慰不到位吗?只见他最终还是闭了闭眼,一句话不说。
索葵盯着他们两,忽然想起什么,猛站起身:“货,陶在后面还没到。”
秦缘第一反应去分辨她的说tao是桃子?
难道蓝色沙漠产桃子,那自己要卖水果吗?可是现在天热,水果也存不住啊!
还没等她转过弯来,那两人已经抬起屁股就要去接货了。这闫阔艾招呼自己一声都懒得干,她心里呸了声,在腰上系上一件衣服,小跑跟上他们:“你们这边还产桃子吗?那看来蓝沙还是物产丰富呢。”
前头的索葵立即停步,缓缓回头看向两人,“闫哥,你……你把这个也和她说了吗?”
秦缘:“蓝沙吗?不是他说的。”她举手:“我早就知道了,但事情复杂,细节之后再和你慢慢讲。”
前面的所谓穿书本身就是个复杂概念,秦缘不知道怎么让别人也接受这件事情,但她以为这并不算大事,毕竟早晚都会让人知道,纸怎么包得住火呢。
却没想到经这一问,索葵的态度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似乎有点,敌视?!
秦缘反思自个,难道知道蓝沙这件事还惹怒了她?
再一看她,刚才的软糯已经不见,偶尔眸光互撞,甚至会恶意地别开。小女孩的情绪来的真快,还上脸,秦缘收回自己友好的爪子。
或许是她们本身讨厌掌握了蓝沙秘密的外乡人,或许是知道闫阔艾向外透露太多,认为自己居心叵测,或者两者都有。据说秘密交换才是让双方安心的交往方式,若不是她“两袖清风”行正坐直,也可以祭出点自己的弱点换取信任的。
货物被安置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秦缘四下张望,洞口处有车辙印,印痕清晰且不只一条,杂乱的多条痕迹像游鱼一般落入洞内,一看就是运了不少重物,所以这个蓝沙姑娘是怎么把东西运过来的,那种说只有一个人的话她才不信。
山洞远看并不显眼,像披了一块肉色纱布,走近后就能看见里头一抹黑。再往内走,眼睛适应了这种黑暗,秦缘看见了在里头陈列的板车,布条缠绕的形状,是陶瓷制品。
而且看起来都是大件,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销售得出去,现在风声又紧,两位在逃人员大摇大摆带着几场瓷器进城,不是找打吗?
秦缘偏头看向闫阔艾,对方应该也知道这厉害,但却没说话,指不定有办法。
“别老看我。”闫阔艾不自在地偏头,头发上的抹额尾巴像小翅膀,总是在他行动时轻轻摇晃。这是被她看的不自在了。
秦缘叛逆,非要盯着人猛瞧,对方只是低头给索葵说话:“东西太多了,我之前的渠道现在应该已经被查了,大批量的陶瓷销不了,有危险。”
索葵也为难:“可是现在只有这些货,布料水果现在都拿不出来呢。”
闫阔艾:“那这样,先带一部分进城,其他存在这里。”
索葵绞手,摇摆不定:“东西放这里,安全吗?”
闫阔艾却已经下了结论:“总不能让你再带回去,先这样吧。”
秦缘耸肩:“这就不当回事了?小心长期作战。”
顿时,两个人齐齐转过来看向她,秦缘立马封嘴赔笑:“我不说了。”
接着他们又讨论起来关于粮食种植试产情况,有模有样地说了几个对照组和变化,关于什么阳光水分天气土壤的问题,甚至还聊到了老一辈的信仰,某某神仙不让他们在蓝沙这块被诅咒的土地上种菜。
秦缘心想,若真是被诅咒的东西,却有那么多人觊觎,总不会人家是找死。可见迷信影响人对自身价值的估量,实在是封建糟粕。
大约心里想的越多,内容越是刻薄,像是刀锋越磨炼只会越发尖利,由此更不好说出口了,她索性一路憋着自己的心里话。
呆着闷得慌,秦缘在货物里翻翻摸摸,从厚实覆盖的木箱里扒出来个不太一样的板车。纵观满洞,全是由大箱子整齐的码列货箱,里头装满碎布包裹的收腰瓷瓶,独独这一辆是大小不同的箱子放在一起,就像搬家的细软。这不是货吧,送得什么好东西?她低头想找开口的地方瞧一瞧究竟。
这时身边有人悄无声息地走过来:“这里应该是吃穿用品一些东西。”
“这些东西你需要吗?”秦缘放开箱子,“咱们进城再买呗。”
闫阔艾笑:“节省一些。”
秦缘翻了个白眼:“你骗我玩儿吧,那些花瓶都够你换多少车了。”
“其实它们卖不出价格的。”
“我不信,没钱你会干”
闫阔艾:“嗯。”他微微笑着搬下来一个箱子。
秦缘回过神来:“你逗我玩儿呢?”
“没有啊!这其实只是一些特产,主要就是吃穿,没骗你。”其实因为他带着女孩,所以交代让索葵多装了必要的日用品。
秦缘不赞同:“一车叫不多啊,小姑娘多带一整车货物,听你说的好像多带一张饼一样轻松。”
“总要习惯的,蓝沙……”闫阔艾两个字说完,若无其事地开始干活,明显是在转移话题。
蓝沙?这人向来避免和她讲太多蓝沙的事情。她瞧了瞧那记账的姑娘,又瞥了眼打哑谜的闫阔艾。她就不稀罕听人装逼,撇着嘴也不多问,默默走远。
不过她尚未多干些什么,肚子后知后觉地难受起来,似乎又是一阵血流奔涌。秦缘也顾不上猥琐,摸了下屁股,然后指尖触摸到潮湿的裤子。
这下真是毫无形象了。
一旁索葵正轻点数量货单,手里几张发黄的粗纸和一只炭笔,歪歪扭扭地写东西。
秦缘还没说点什么,闫阔艾又走过来了:“小索,帮她弄一下,她……”
这种时候倒是永远准时,秦缘也免了他羞答答解释的内容,直说:“我来月事了。”她抢先一步开口,三个人聊这事,也不必像商量大事一样凑在一起吧。抬手推开闫阔艾,她笑道:“这事儿真不用这样聊,我就是需要个东西垫一垫。”
半个时辰后,他们搭好了棚子,秦缘在里头处理裤子,最后还得把沾血裤子揉吧揉吧兜上。这一块没有水源,洗衣服完全是奢望,她叹口气还是忍着。
夜里三人都睡在山洞里,位置不宽,三人都憋屈,况且还要隔开唯一一位男性的空间。
秦缘不敢睡死,生怕侧漏毁了最后一条裤子,迷迷糊糊醒了就要爬起来解决,这一起身,发现自己这边宽敞许多,睡在中间的索葵已经把隔开闫阔艾的被子踢翻了,那一头却是空荡荡的。
她扶墙走出去,月光照在大漠上明亮如昼,今夜是个接近饱满的上弦月,撒光时有种别样的强盛,连星星都避其锋芒了。
然而洞口前却有迎难而上对抗的另一抹亮,是那个下午搭好的小羊皮棚,透过皮子是油亮的黄光,昏浊像一汪没滤过的油,而闫阔艾的背部映在帐子上。
大半夜还伏案写作?看着他肩头一耸一耸的,秦缘有点好奇,于是快步解决了个人问题就拜访了羊皮帐子。
还没掀开呢,敕令般的一声吼住她,正是青年过渡期的嗓子,上可软声下可狠厉:“别进来!”
这不轻不重的,倒是不像在里头洗澡了,估计有什么小秘密藏着不让人知道呢。
“哎!大半夜你写什么机密呢?我连和它同处一屋都不配了吗?”秦缘不满,狠晃扎进地里的木桩,晃得羊皮浪滚浪,在散架的边缘。
闫阔艾闷着嗓子:“你不是说成熟的组织要分工明确吗?机密先保存在少数人手里,那么快就忘了。”
秦缘停手:“我说过?算了,那你写完存好。”她困得有点乏力,心脏怦怦跳,打着哈欠正要往回走,立马又折身喊:“那你记得多存几份,到时候别掉了。”
躺下迷迷糊糊睡着前秦缘才想到,两个人的小组织有什么机密?只有不信任罢了。自己都掏心掏肺了,对方还给她藏头露尾的,好没有诚意。
早晨一早,身侧就空了,脚步声不停,两人来来回回似乎搬东西。秦缘眯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了,起床看见他们清点了一大半东西,已经重新装车。
“今天就要走吗?”她站起来随手套了一件薄衫,立马加入搬运的队伍里去。
两趟下来,秦缘还没感觉累,先被汗水湿透,她手抓了一下头,当做梳子理头了。
那边索葵娉娉袅袅,仔细一看一丝不苟,好像又回到第一天光彩照人的初见,连头发都没一根炸起来的。秦缘自诩爱美爱打扮,以前自个相处不觉得,如今倒是有点怀疑自己执行力是不是很弱,至少她没办法辛苦了一天还能保持完美。
她打着哈欠蹲在索葵旁边看她点货,忽然对方把本子一扣,转头看着秦缘。
又惹到她了,秦缘摸不着头脑,“这账本我不能看?”
只见这个暴脾气的漂亮姑娘从一旁的包裹里掏东西,动作粗暴得好像在给包裹开膛破肚。
索葵掏出两块布条:“这是你的……”血色立马冲到她耳尖,于是:“来月事的那个。”
秦缘赶紧接下,反手装在自己的新腰包里,也免得她解释:“我知道了,这是你给我做的吗?真是,太谢谢了。”索葵看上去那么讨厌自己,居然还动手帮她缝这种私密东西,不说其他,这份情要承。
索葵没说话。
秦缘却决定和她郑重聊一下,她兜手拦住了人:“咱们聊一聊吧。其实蓝沙这个事情,不止我知道。”
“不止。”索葵漂亮的小山眉耸起来,一把抓住她肩膀,手掌如同铁饼。不消说,底下估计要青紫了:“你还和多少人说了?!”
秦缘摆手摆的像陀螺一样,仰头避开她的脸:“那个,不是我说的,这个事情你慢慢听我讲。”
索葵瞪她一眼,眼神瞧了瞧外头:“别骗人,我才不会像闫哥那么好骗。”
不是你那只眼睛看见他好骗了,这位大哥才是心机,她热脸贴冷屁股多久了,现在还防着她呢。秦缘想到这心口就闷,颇有种自己一心带兄弟定乾坤,对方还在后宫剧情里和她玩反间计,我寄愁心与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秦缘轻咳一声:“最近沙漠里来了一帮军队这事儿你知道吧,其实我就是个很无辜的路人,他们非以为我看过蓝沙这本书,就把我抓到沙漠里面来了,我也只好套话,从他们嘴里套到了不少蓝沙的信息,然后关键时刻力挽狂澜救下你哥,再也不和那帮反派为虎作伥。切割干净,干干净净的,彻底倒向了你哥。”
索葵嘀咕:“你凭什么就转向我哥,军阀可是现在最厉害的战争机器。”
秦缘随口胡扯:“你哥帅啊。”
此话一出,对方当即就瞪大了眼看向秦缘,然后情绪又严肃起来:“你小心点,我哥可不喜欢你这种柔弱的。”
“不喜欢就不喜欢,为什么非要让我小心点。”她莫名地摸摸脖子:“你们家里给他订了娃娃亲?那我劝你们还是暂时先别完婚,如果不走到结局就结婚,事情往往会变得……”意外丛生。
她没说完,挥挥手结束这一内容。
索葵又琢磨了一下刚才听到的内容:“你刚才说的以为你看过蓝沙这本书是什么意思,蓝沙有本书?”
秦缘也没瞒着,将自己的所知润色一下:“是的,有这么一本书,据说不少人看过,但是原书现在已经不知所踪了。还有一点,迄今为止,我发誓我没和任何一个外人讲过关于你家乡的事情,但是他们讲没讲,我不保证。”
山洞内只有两人的声音回荡,此时话忽然就掉在地上了。索葵好久才回:“蓝沙被一本书记录了?”
“是的,传播范围可能遍布世界。”
“遍布世界。”她喃喃,怒气没了,又恢复初见的稚嫩,像个小孩子:“我才不相信,怎么会有人有书知道蓝沙,闫哥当初说过,我们这里是,世外桃源。外面没有一个人听过的。”
“是的是的,没事啊!”这姑娘看着要吓哭了,秦缘套近乎挽她手臂:“我这不是看那些人特别邪恶,特别反派,他们认为蓝沙是块宝地想抢劫过来,正义战士才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我果断选择帮助你们,真心是想帮蓝沙人过上安宁的生活,真真心心的。”
不论她说的话对方相信与否,表面上两人算是回归和睦了。
终于看见点击了,虽然这篇文会大大大改暂时不会出世,依然让人看到一点点希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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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