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渠本来不是一件容易事。
尽管这个这个村子人不多,算起来面积也小,渠道修建起来不是太难。
但这个简单是建立在有一支专业的工程队上的,鹿邀显然没有,不过他有却烛殷,也算是开了个金手指。
除此之外,好在这个村子地势低,这条河实际上所处的位置是高于村子的,比较好利用。
他回家放下背篓,找了纸笔,决心先去考察一番。
本来还是想暂时避开村里其他人,但是晚上无光,便只能选择白日里去,鹿邀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在正午,大家都回家吃放的时候出门。
光靠他一个人是不行的,不过有了小黑,一定事半功倍,他自顾自点点头,将纸笔揣进怀里,一转头就看见他嘴里的小黑正斜斜倚在床上,眼睛微阖,好不惬意。
“……”。
鹿邀上前几步,毫不客气地抓住他的手,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板一眼道,“你不能睡”。
却烛殷睁开眼,懒懒看一眼抓着自己手的小农夫,轻笑一声,手指勾起来在他掌心轻挠,“握着我的手不放,看来是十分喜欢了?”。
鹿邀一愣,手上却没松开,他皱起眉,思忖一会儿,道,“你说的是哪种喜欢?”。
“那当然是…”,却烛殷话未说完,手便被轻轻抓过去,仔细端详。
却烛殷的手确实好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光润的如同上好的白玉,他没料到鹿邀会是这么个反应,一时也忘了拒绝,就那么看着小农夫抓着自己的手看。
鹿邀的睫毛很浓密,不短,却也算不上很长,胜在黑且浓,往日看人的时候,显得眼睛深邃又认真,低垂下来时,像只蝴蝶。
那只握着他的手并不是静止的,时常翻来覆去地动,手指与手掌连接处细细的茧蹭着却烛殷的手,仿佛在研究一件上好的藏品,却烛殷看着他最后终于停下动作,握着的那只手松开来,抬头认真道,“很好看”。
掌心被茧蹭着的痒痒的感觉消失了,心上的痒意也一同消失,却烛殷收回手,沉默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他无奈地起了身,笑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若非知道这小农夫是个小古板,他都要以为他在诱惑自己了。
罢了罢了,三个愿望而已,早些实现,便早些离开,都是自己受了伤才会有这事,却烛殷看着鹿邀拿了工具,跟上去,“我需要做什么?”。
鹿邀转身关好门,转过来的时候看着却烛殷,说,“你会做什么?”。
“……”,这话没什么问题,怎么他听起来就有点儿生气?却烛殷下了台阶仰头看他,“当然什么都会”。
“骄傲使人落后”,鹿邀觉得却烛殷有时候有些太过自信,他下了那几阶台阶,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小黑,要戒骄戒躁”。
“……”。
却烛殷脸上的笑意愈深,千百年来,他还是第一个敢拍着他的肩膀和他说教的人,有趣。
只是这称呼着实是有些土气。
鹿邀走到院外要关院门的时候才注意到却烛殷没跟上来,疑惑地看着他,“不走吗?”。
却烛殷朝他一笑,眼尾随着笑意上挑,他慢悠悠挪动步子,鹿邀看的直皱眉,时间可就是金钱,他两三步又跑回去,抓了却烛殷的手,不说话,带着人出来。
“别着急嘛”,却烛殷在他掌心轻挠,本体是蛇,却笑的像只狐狸,鹿邀瞪他一眼,“我着急”。
说完,转身就走。
却烛殷懒得走路,平日里总化作原形缠在鹿邀手腕上,这次却没有,破天荒跟着鹿邀一同走到了那河边。
鹿邀没空注意这个,刚到了河边,便开始考察,该如何修渠,走来走去地看,又思考在哪个位置才是最安全稳固的。
以往只需要一声令下便可有许多人争抢着为自己办事,别说修渠了,就是像现在这样走在田地里,也是头一回。
他抬起脚,略微动了些妖力,好让自己的脚离开满是土的路面,他看着鹿邀拿着纸笔记录什么,开口道,“本座完全可以一次性变出来你想要的东西,为何要这么费劲?”。
鹿邀起身,跺跺脚,将沾上的湿土抖落,走过来把图纸给他看,却烛殷垂眸看了一眼,眉头一皱,“这是什么字?”。
“…不好意思”,鹿邀有些脸红,“我的字一向写的不好看”。
从小学到大学,虽然成绩好,他的字却每每都被老师当做典型来说,其实算不上是难看,就是有些潦草,而且很多笔画有时候一着急草的厉害。
却烛殷点了头,不去看那字了,看了眼一旁简略的图,沉吟片刻,“本座从未见过这种东西”,一抬头看见他手上的笔,挑了挑眉,“这是何物?”。
这支水性笔还是鹿邀背包里的,他微微一笑,解释道,“这个东西叫做笔,”,看着却烛殷依旧困惑的表情,补充道,“也就是现在常用的毛笔一类,写出来的字迹粗细不一样”。
却烛殷起了兴趣,想要拿来看看,鹿邀没避开,把笔递到他手中,把图纸拿过来,低头看着图纸,“有什么法子可以挖出一条道吗?”。
他用了U型槽的设计,只需要挖出一条道来,到时候只要贴上U型槽便好。
“本座自然是能的”,他又看了一眼图纸,道,“此处离你的地并不远,不过你画的这东西好生奇怪”。
鹿邀看他一眼,道,“没见过,所以奇怪,有形状和样式,小黑,你可以做出来吗?”。
“……本座有名字”,却烛殷看了他一眼,道,“倒也不是难事”。
鹿邀松口气,有些高兴地抬头看他,“太好了,你真厉害”。
他的眼睛明亮,说的话虽简单,语气却很认真,却烛殷从没有被人这般真心实意地夸赞过,愣了一下,连悬浮的脚下也忘了施力,法力一散,脚就踩实了地面,衣摆不可避免地沾上土,他忙重新施法,刚刚心上那点儿古怪情感一散而空,懒懒道,“毕竟是小恩人的第一个愿望嘛”。
鹿邀笑着看他一眼,转身时背影都是欢快的,“我们回家吧”。
有了这渠道,日后便不必再为浇水犯愁,省去好多功夫。
果然不出几日,却烛殷一脸笑意地把鹿邀带出去,站在地头,“怎么样?”。
地边侧着一条深灰色的通道,里面水声哗啦啦,鹿邀眼睛亮了,两三步走近,蹲下身看着新修好的渠道,扭头道,“真的修好了!”
却烛殷点头,“那是自然”。
鹿邀站起身,沿着渠边走走,脸上的笑意没下去过,走了一圈儿才回来,“小黑,好厉害!”。
却烛殷已经无力吐槽只名称,干脆随他去了,只是…他无奈道,“怎么夸人也只会这么一个词?”。
鹿邀眨眨眼,“可是真的很厉害,要是只靠我一个人,一定要费很长时间”。
纵使这渠不长,但也是一项小工程,要是没有却烛殷的帮忙,十天半个月都是少的。
土壤已经松的差不多了,渠也备好了,一切就绪,明天就可以着手种子的事情,到时候一下种,半月后希望刘自明看了能信守承诺,能别再耽搁他做其他事。
鹿邀已经想好,这条渠道可以作为总渠,到时候若是要在整个村里推广开,就需要全村人一起动手,再修好几条小的连接起来。
只是目前他在村里人心中的形象还是以前那个傻子,好感度先不说,厌恶度是已经拉满了,因而这种推广开的事情只能暂时想想,真要实践,或许还得等些日子。
下午他正在小院子里翻书,却烛殷坐在一旁懒洋洋眯着眼,却听见一阵子嘈杂声响,紧接着一个熟悉声音响起来。
鹿邀抬头,就看见刘自明带着往日常与他一起的汉子,气势汹汹站在小院儿门口。
半月之期还没到,怎么这个人就又来了?
却烛殷撩起眼皮往外看了一眼去,没作声。
鹿邀皱了一下眉,合上书走过去,“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儿?”,刘自明嗤笑一声,嚷道,“没有我的允许就乱造东西,成何体统!”。
鹿邀反应过来,他口中说的乱造的东西,是刚修好不久的水渠。
“这里是我的田地范围,修东西完全合理”,鹿邀不想和他争论,语气平淡。
“这村子未来都是我的,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刘自明哼了一声,他身后的汉子也凶神恶煞地跟着出气。
鹿邀看着他,语气不咸不淡,“我们约好了半月的期限,不能来提前找事”。
“一事归一事,我今天说的是这个!”,刘自明粗声粗气道,他指着不远处的水渠,强调,“是这个!”。
“不过嘛”,话锋一转,他眯起眼睛,眼珠滴溜溜地转,“这东西既然已经修了,那就是公共财产,得交给村子来管”。
鹿邀听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沉默一会儿,开口道,“这是我的,不能给你”。
“嘿”,刘自明瞪大眼,“我今儿还偏就要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说着,他带着身后几个人就要往水渠那边去。
“等等!”,鹿邀突然出声,“水渠可以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