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应对裴郁的说话模式,陈疏音早就总结出了一个套路,那就是不能太搭理他了,越搭理他越起劲。
陈疏音合指给唇上拉了一条线,无声警告他闭嘴。
裴郁拉着一侧唇,笑得雅痞,“面对你的采访对象也闭麦,照你这个工作态度,在记者行业里能混得开吗?”
“口不择言,面对工作人员紧追嘲讽,照你这私下形象,在娱乐圈里不怕翻车吗?”陈疏音佯装要开手机录音,吓唬他,“小心我曝光你。”
“哇。”裴郁干巴巴地配合她拍了两个巴掌,面色如常,语气却贱兮兮,“我还挺害怕,还有什么招是你觉得能威胁到我的,快放出来让我夹紧尾巴。”
“当然有了,你高中三年、大学四年的黑照,我手机里、电脑里有十几个G。”
陈疏音和他说话特别费口水,搬出杀手锏想立马结束话题,“看在老同学的份上,你也不用求我了,微信上给我转账买断就好,一张照片五块钱,视频十块钱。”
司机忍不住提醒,“陈小姐,裴郁现在的身价都翻了几万倍了,你这价给的也太低了。”
噢,她本来就是打压他来的。
谁让他洋洋得意。
陈疏音眼笑弯了,一截白净的脖颈往前探,发丝垂落在上边,光影垂垂,衬得肤色更清白透亮,“有价无市嘛,我也是为了市场着想,万一有人自我认知不清晰,多尴尬呀。”
裴郁忽地默不作声,侧靠在车窗微眯着眼,意味深长地审视她。
陈疏音一回头,和他对视上,凛冷的目光看得她毛骨悚然,“你、你不会想杀我灭口吧?”
她能屈能伸,“不给钱也行,我的人品担保,一般情况下,你不惹我,我是不会放料的。”
嗯,还是留一线挽尊,以及,再次警示。
裴郁不妨凑近她,普通距离被拉成危险尺寸,笑得挺标准,但陈疏音总能看出点邪气,“你觉得我会担心我有丑照?”
陈疏音近距离盯着他的五官,的确没有任何可放大的缺点,再加上脸型得天独厚,是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脸。
她呼吸滞了一秒,别开头,“有就是有,别不承认。”
“没看出来呢。”他揶揄道:“你背着我,偷偷摸摸记录了我这么多私、照。”
他把私照两个字咬得像是含了口棉花糖,绵密的糖丝糊嘴,但又舔唇享受的慢缓,往耳朵里钻,暧昧得不清不白。
“什、什么啊?”陈疏音恍惚反应过来着了他的道了,“我那是光明正大拍的!”
“哦,明目张胆地拍我,又不让我知道,私下存了十几个G在被窝里欣赏。”裴郁环手,眼底的笑意浸了水似,情绪越发浓烈,“陈疏音,你别不是,打着讨厌我的名义,喜欢我吧?”
哇。
陈疏音用牙齿死咬住舌头才没往他身上吐口水。
她就不该回他话的,明知他是个严重到没救的自恋型人格,还把话送他嘴边给他脑补的机会。
她脑子又被驴踢了。
陈疏音摆出饶有职业素养的微笑,“没有呢,现在是工作时间,谈私人话题不太好吧,裴老师。”
她用圈内惯用的称呼喊他。
裴郁的笑意淡淡降下,但那喜欢打趣人的恶趣味还是没收,穷追不舍道:“相互了解也是促进合作的一部分,转移话题干什么,舒记者心虚了?”
激将法,她陈疏音最不吃这套。
她敛眉,轻眨了眨眼,正色说:“心虚是做了不承认才会有的反应,但我喜欢谁,你不是很清楚吗?”
裴郁终于像吃了一记哑炮,将他永不止歇的信心给击破。
人闷闷笑了一声,话里有几分自嘲,或许是陈疏音的错觉,“是啊,我怎么忘了。”
陈疏音也眉目舒落,掰回一局。
没开心几秒。
身边的人又起死回生似,反讽她,“但你是不是也忘了,我弄黄的来着。”
“……”
他大爷的!你还骄傲上了!
裴郁你就是一个道德败坏的刺猬!就扎她就扎她就扎她!
“嗯,你也别忘形。”陈疏音抱臂,头偏过去,再也不想搭理他,“我没谈成,你也别想谈。”
说起来,裴郁在恋爱这件事上,比她清心寡欲得多。
他似乎从来没正眼看过哪个女孩,流露出过不一样的情愫,那些年递来的情书都被她亲眼所见推了回去,女生们学聪明了,以粉丝的身份给他送信,他直白地以退圈了为由拒收。
空得一群失落的眼神。
紧追不放的不是没有,但他不留情面的样子实在是伤人。
当然,习惯了他这副样子的陈疏音也只有为女孩们庆幸的份。
谁受得了裴郁的嘴啊。
再者,有段时日很流行说裴郁的症状不是有了爱而不得的人就是个gay的说辞。
陈疏音匿名以极其专业的口吻发帖分析。
总结三点:
一、他童星出道,深知自己的帅,骄傲自负,看不上别人。
二、他养尊处优,耐不下性子哄人,被捧高得不知死活,看不上别人。
三、他看不上别人。
然后,陈疏音以人身攻击为由被骂了三百楼,又被举报封号了。
呵呵,谁还不恋爱了。
当年如果不是意外被他戳破心思,也不会有后面的“悲剧”,她现在说不定都在和人家讨论结婚事宜了。
人无完人,她就不信找不到她报复回去的时候。
车飞速行驶,风呼啸着无孔不入地钻满陈疏音全身的缝隙,她抱住发凉的手臂,上下磋磨发热。
裴郁半阖双眼,“冷吗?”
陈疏音拧了下眉,跟她说话?
前排司机转头,“不冷啊裴哥。”
鸦雀无声的几秒后,裴郁把降了半格的窗关上去,“空调温度再开高点,我冷。”
切,就知道他没这么好心。
后半段路程裴郁没再找事,下车时陈疏音腿都坐麻了,身心没一处舒畅。
好在他准备的设备齐全,又给了她底稿作支架,她找了个地方速度完成了一篇采访提纲,跟着随后到达的摄影团队进了村。
拍摄时陈疏音会有十几秒的出镜,裴郁上妆时,陈疏音迟迟不开头,站在边角盯他。
出来的太匆忙,穿得是挺像个朴实无华的下乡记者,但镜头吃妆,一想到要和妆面齐全的裴郁同框,她就不由联想到这段采访播出后,她被他衬得像背景板的可怜相。
当了七年的背景板,她早就受够了好吗?
此次的合作临时组建,也没有系统的培训,顶多一天之内就能结束。
算了,再忍一忍。
他回去当他的大明星,她好好当她的市台新闻记者,两人天上地下,各不相干,最后的日子就好好相处。
“裴郁。”陈疏音搓了半天手,才蔫蔫地喊出声。
“有事直说。”她一开口,裴郁就知道她要开什么炮。
陈疏音揪着毛衣套衫,人太杂太多,她说话就不利索,“你等会能不能让化妆师给我也稍微化一下。出来太突然,我没带化妆品。”
“行。”裴郁简短答她。
反倒是化妆师扭头深看她一眼,“你素颜就很精致了,胶原蛋白饱满,底子又好,打个底,上个口红就差不多了。”
陈疏音被夸得措手不及,拘谨的毛病又犯了,呆呆地说:“谢、谢。”
裴郁歪头睨她,“不客气。”
谁跟你说话了?
陈疏音剜他一眼,转了个面站着。
秋天的早上卷着凉意,她把袖口下拉,包住了手背。
“你是不是模特啊?”化妆师又问。
陈疏音痴痴回身,“我?不是的,我是记者。一会儿也要入镜,所以要麻烦你了。”
“难怪,你长得跟明星似的,我还以为是新签入裴郁公司的新人嘞。”裴郁完妆起身,化妆师拖凳子给陈疏音示意她入座。
陈疏音被说得耳朵发热,嘴笨得不会回话。
助理也在此时跑过来,“小郁,我临时接到通知,宣发组希望我们能回去和女主补拍个小剧场,下午三点开始,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裴郁颔首,插嘴结束话局,“姐,她不禁夸的。麻烦你简单化化,我们赶拍摄。”
感受到他时间紧迫,陈疏音不再回他的贫嘴。
裴郁的团队早已提前交流过拍摄的流程,陈疏音是个门外汉,老老实实保持着谦卑的态度跟随。
为了后期递交给台里的素材不被诟病,陈疏音绷得像头顶悬梁,一丝不敢松懈。摄影时不时提醒她,再松弛自然一点。
切景时,裴郁走到她身边,抽走她手里的稿纸,打断她念念有词顺词的专注神情,“台里不考你的临场发挥能力?紧张得像个小老鼠,畏手畏脚,怼我的气势去哪了?”
陈疏音把文件收回来,原封不动塞入包里,客套地回敬,“我这叫认真负责,毕竟裴老师是有着十几年丰富工作经验的老前辈,能临危不惧,但我初入职场,还是得支棱起来。”
她十字合掌抵在胸骨,诚恳地说:“最重要的一点,我很希望我们可以有一个体面的收场。”
她伸出手,保持着友好界线,跟空气握了握,“今日之后,江湖不再会,祝你红火经年。”
裴郁定定地望着她,没回礼,也不吱声,把空气里的静默拉到最大值,才幽声说:“你怎么那么肯定,以后不会再见了?”
“难不成,以后还要见?”陈疏音眉头皱紧,下意识的抗拒表现得很明显。
裴郁却不如往常继续追讽她,往她身上丢了件外套。
“谢——”她的谢字还没说出口,裴郁就冷脸走开。
他闹脾气并不像小孩一样怒冲之气写在脸上,只会板着脸不说话离开她一会儿。陈疏音才不会上前询问,他自找的。
反正,下一次,他又来她面前找骂。
不对,不会有下一次了。
陈疏音配合拍完最后一个镜头,收拾东西走到停车坪。
摄影组的车还空出了一个位置,陈疏音往后看了看,见裴郁的车后门紧闭,扯着包带往下拉,双脚徘徊几步,没上他的车。
工作群里单独艾特她,喊她回来补签合同。
陈疏音在进城后下车,自己打车去了电视台。
刘依然双手裹着脸兴冲冲地迎上来,“宝贝,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陈疏音面无血色。
“裴郁啊,真人帅得流哈喇子是不?有没有新进度。”刘依然全然把她当诱饵引陈疏音上了裴郁贼车的事忘之脑后。
“工作进度?圆满完成啊。”
“不是啊笨蛋,男女关系。”
什么恶心巴拉,谁和他谈男女关系。
“没有,不是我的菜。”陈疏音拽回她的神志,“其他人没说什么吧?今早是谁在旁边指挥你?”
“总编啊。”刘依然手舞足蹈地还原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你不高兴吗?被新晋顶流单独点名合作,听着多炫啊?”
“而且,他想得很周到,特地跟总编强调,要他通知为是抽签抽到你的名字,所以很多人都羡慕你呢。提前保密合作对象是他,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陈疏音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哀哀道:“我和你说过的,我从高中到大学一直有一个特别讨厌的人。”
那几年刘依然在国外读书,两人联系紧密但线上传达信息有限,她提起裴郁时从不说名字。
刘依然抬着眉毛,“那和裴郁有什么关系?”
陈疏音拍板,“那个人就是他。”
“啊?你、你怎么不早说。”刘依然惊呼跳起来。
“谁会把讨厌的人一直挂嘴边。”陈疏音支吾,“更何况,他本人才不是——”
“才不是什么?”刘依然见她话说一半,疑惑瞪眼。
陈疏音脑海里飘过很多和他有关的画面,他的外界形象过于完美,全无她口中那么不堪,在不知情的人面前说出真相,反倒像她有意抹黑他了。
没必要。
“没什么。”
“哎呀,少卖关子了。”刘依然笑得不言而喻,“裴郁跟总编打电话的时候,我都听到了。”
“听到什么?”陈疏音倏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裴郁说你对他倾心已久,脸皮薄但不好意思说,所以多给你制造点机会。叫总编务必要让你去。”
刘依然吃到惊天大瓜般,双手激动地摇灯,“你看你,连我也不告诉,真不够义气的。”
陈疏音听到一半就气冲颅顶,晃眼间好似要见到离世姥爷了。
裴郁!!!
我和你没完!!!
“如果阿拉神灯赐我三个愿望,三个全许'让裴郁从我身边消失'。”
——《陈疏音自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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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