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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今天来县城还是挺有收获的。
林翠悄悄给自己点赞，打起精神继续往县城的边沿走。
来的时候，她暗暗记下了路，从这条路一直走，转过两个山坳，就能走到村子了。
周川看着不远处那个看起来瘦弱的身影一会儿，突然对江午说：“我有点事。”
说着，他不由分说从江午手里接过自行车骑上走了。
“川哥！我咋办？”
江午有点懵。
今天本来川哥要带着他去见几个朋友的。
这几年，川哥倒买倒卖，挣了不少钱。江午因为他娘管得严，一直都不敢加入。
上个月，周川就跟他提，说政策松动，让他想一想要不要入股，和他一起干。
江武进行了几天的思想斗争，终于还是心动了。
今天周川本来是要想带着他跟其他几个人见面，时间就约在了晚饭，地点在国营饭店。
“你自己先逛逛。”
随风飘过来这句简单的话，一人一车风驰电掣一般远去了。
啊这！
江午盯着他川哥，突然有了一种危机感。
这还没怎么着呢，他川哥就要有了对象忘了朋友了嘛？
哦不，人家林翠还不是川哥对象呢。
八字都没一撇，他就被抛弃了。
他在川哥心里，是有多不重要。
江午十分哀怨。
*
林翠本来觉得，从县城走回村子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以前徒步旅行的时候，比这个多一倍的路她都走过。
而且，那路比山路还不好走。
毕竟，从县城回村子的路，虽然需要绕几个弯，绕过山，可是到底是比较平整的。
但她走了没十分钟，就知道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这身体太过虚弱。
就走了这么一会儿，她就累得气喘吁吁。
不行，先歇口气儿，再慢慢往前走。
也许半道上，她运气好，就能碰到回去的车呢！
林翠向来很善于往好的方面想，这一次也是一样。
正想着，就听见身后传来叮铃铃的声音。
像是自行车的铃声。
林翠以为自己挡了人家的路，忙往旁边避开。
谁知道，自行车却停在了她跟前。
林翠这才意识到，这人是冲自己来的。
她有些诧异地转头，看清面前的男人，她不由得愣住了。
这不就是在村里河滩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不怎么有礼貌的男人嘛！
这人，是来找她的？
林翠心里疑惑，脸上却很快恢复镇定，露出一个笑容来。
“请问，你找我有事吗？”
她的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快，仿佛只是一瞬间。
却被周川看得明明白白。
嘴角微不可见地弯起，周川道：“上车，我送你回村。”
“送，送我？”
这下子，林翠的表情管理有点失控了。
嘴巴小小张开，形成一个“O”型。
周川点点头，目光在她那湿润嫣红的嘴唇上打个转儿，很快移开。
然后，他就不再说话。
支在地上固定自行车的长腿，就那么很随意地横在路中，堪堪挡住了林翠的去路。
林翠……
她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上了车。
倒不是林翠没有自我保护意识，而是从村子里来县城的路上，她听江午说起周川，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崇拜和信任。
周川她不了解，但江午这个人，算是书中的三线配角，人品是经过作者人证的。
所以，连带着，周川应该也不是坏人。
更重要的是，林翠确定，如果没有自行车，单靠自己的两条腿，等她走回林家，怕不是得累瘫了。
下午5点多钟，太阳慢慢往西边移动，一点又一点。
把人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
周川双手把在车把上，微微侧头，看着身后地上的影子。
就连影子，她都比他瘦了许多许多。
细伶伶的一条，坐在他的后车架上。
无端让人觉得可怜。
这会儿，他忽然就无法把这个姑娘跟黑市中翻脸跟翻书一样快的姑娘联系在一起了。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周川一路沉默。
而按照林翠的性格，其实如果想说，她完全可以找到一个话题来和对方攀谈。
可是她不想。
虽然只接触过两次，第一次还那么短暂，但林翠已经看出来，这个人压根就不乐意讲话。
也许是天生，也许是后天养成，这个叫周川的男人就是那种惜字如金的人。
非要找话题和这样的人攀谈，对人家来说，也许是一种负担。
就这样，两个人沉默了一路。
眼看着到了村口，周川骑自行车的速度慢下来。
“你从这里下车吧。”
“好嘞。”
林翠也没多问，跳下车来。
捏闸后，周川一条腿支着地，下巴朝前点一点，示意林翠可以走了。
林翠笑笑，非常认真地跟周川道谢。
她之前觉得这人有点不礼貌，可能是误会了。
“不用客气，我走了。”
周川调转车头，回头看了林翠一眼，转身又骑走了。
这一回，他的速度比来的时候快了许多，只是眨眼的功夫，一人一车就窜出去老远。
林翠……
他不会是，专门送自己回来的吧？
而且，看他这样子，应该回县城还有事情要办，很可能事情还挺着急的。
林翠心头涌上淡淡的后悔，觉得自己不该见第一面认为人家没有礼貌。
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没有说出来，也不好给人家道歉的。
要不就等下次有机会，送点什么东西给这个叫周川的男人？
一面这样想着，林翠一面往林家的方向走。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人们陆陆续续从田地里回来，三五成群相跟着，一面走一面谈笑。
有人眼尖地看到前头身材窈窕的姑娘，捅咕身边的人一下，说：“你瞅瞅，那是不是你家二妹子？”
林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脸瞬间沉下来。
可不是那个死丫头！
上午不着家，下午还不着家，也不知道这是死哪里去了！
旁边的人并没注意到林母的神色，还说呢，“要说你家这二妹子，人才真是没话说。长得好看，人又勤快，还听话。你这个当娘的，真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林母咬着牙，没有说话。
听话！
呵呵。
要说以前的林翠，那是真听话。
自己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老头子让她撵狗，她不敢撵鸡。
现在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中了什么邪，浑身上下都是反骨。
林母忍不住揉搓自己曾撞在门框上的半边肩膀，只觉得撞的那处还是隐隐作痛。
“可不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提到林家这个完美的二妹子，大家都有话说了。
给林翠里里外外夸了个遍。
自然有人动了心思，说要给林翠介绍对象。
“我有个远房侄儿，小伙子长得俊，工作也好，在县城化工厂当工人。我瞧着，跟你家林翠倒是般配。要不，我给我那侄儿说说，哪天安排两个孩子见个面？”
有人这样说着，引起大家一阵羡慕。
“你还有一个这样的侄儿？怎么当初没介绍给我闺女呢？”
说话的人的女儿过完春节刚嫁出去，心里很是懊悔。
也不怪大家这样说，这样想。
毕竟，能在县城化工厂上班，可说是端上了铁饭碗。
原先那人不说话，心里却想着：自己的远房侄儿就喜欢漂亮的。
那人的闺女长得也算清秀，可跟十里八乡一枝花的林翠可是差远了。
“老林家的，你觉得行不行？”
林母心里一动，问：“能给多少彩礼？”
在县城化工厂工作应该不少挣，每个月都有收入，彩礼说不定能高些。
虽说那家男人给的500块，在农村来讲已经算是顶天了，可钱这东西么，谁会嫌少呢？
当然是越多越好。
“彩礼啊，呵呵，等我问问吧。”
那人有些意兴阑珊。
等林母急匆匆地追着林翠进了胡同，那女人才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什么东西！
彩礼自然是要给的，这是娶媳妇的规矩。
可是像林母这样，不亲眼看看男方长得咋样、人品咋样，一上来就先谈彩礼的，吃相也是够难看的。
林翠是个好姑娘，可惜她的娘，实在上不了台面。
她爹也不咋地，是个糊涂蛋。
这样的人家，若是真的给远方侄儿说成了，怕不是以后会被娘家亲戚戳脊梁骨！
算了算了。
女人朝林翠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想真是白瞎那么好的姑娘了。
*
一辆自行车被周川骑出来火箭的速度。
到县城发现，距离约好见面的时间还有空余。他想起来，家里有一瓶好酒，正好今天跟江午和其他朋友一起喝掉。
于是，又回了一趟家里。
刚走进大杂院，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扯着嗓子抱怨。
“今天可算是倒了霉了，本来要买几个山鸡蛋的，谁知道那人临时反悔……”
说话的语气愤愤的，好像谁欠了她八百块钱似的。
中年女人的声音在看到周川的那一刻戛然而止，洗菜的动作也停下来，皱眉看向周川。
周川对她视而不见，径直进了自己屋子，片刻出来，手里拿着一瓶酒。
中年女人站起来，“哎，这酒……”
还没等她说接下来的话，周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中年女人脸色一僵，咬牙不语。
旁边跟她一起洗菜的人，见了不禁说道：“大川是不是对你有意见？咋不搭理你的。咋说，你也是他的继母，该尊重着些的。”
中年女人脸色更难看了，强迫自己笑了一下，解释说：“可能他有着急的事儿。我家大川有本事，朋友也多，天天都忙得很。”
“哦，也是。”
刚说话的人深以为然。
周川确实有本事。
别看只上到了初一，就辍学了，但这些年来，听说没少折腾，估计挣了不少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