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带着小萝卜头们往人迹罕至的东边走,还不知道她的推测无比的正确。就在他们离开的第三天,定远侯反了,兵临北安府城下。跟太后和永安王两头暧昧的秦刺史,还没搞明白定远侯到底属于哪边,就被大破城门。秦刺史本人被定远侯杀了祭旗,而他的家眷则是死的死,逃的逃,没死也没能逃掉的,就成了定远侯犒赏三军的战利品。沈老夫人上吊死了,秦夫人被刺死,而其余的女眷们凡是没死的,都成了军妓。沈珍和沈珠一对如花似玉的双胞胎姐妹花被年逾四十的定远侯收入自己房中,两人年纪太小,被定远侯折腾了几次,就相继去世了。而秦川则不知所终,定远侯翻遍了北安府城,也没能找到秦川。秦刺史下场凄惨,普通老百姓就更惨了。城门破开之后,除了早早投奔的世家之外,刺史府以及其余人家被定远侯手下的人连续抢了三天。只要遇到反抗的,就地斩杀,一时间北安府城内一片狼籍,每天都有大批普通百姓死去,街道和房屋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要不是定远侯下令以后北安府就是他们的根据地,这些兵匪们可能会更加不知收敛。
这些事情沈安都不知道,她每天操心的事儿很简单:孩子们吃东西有没有洗手,喝的水有没有煮沸,有没有人生病,有没有骡子生病,路上哪些野菜能吃,哪些野菜不能吃。因为一路上人烟稀少,沈安一行人幸运地没有遇到烧杀劫掠的事情。
不过这种幸运并没有维持很久,当沈安架着骡车翻过一座矮山丘的时候,遇到了一群落草为寇的流民。从他们的衣着来看,他们的抢劫事业进行的不是很顺利。精神面貌也很一般,大概吃的还没有沈安他们这些风餐露宿的人吃得好。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他们穿着和精神面貌的时候,现在放在沈安面前的路只有两条:交出所有家当,然后在荒郊野外带着十二个小孩子渴死、饿死、冻死或者病死;不交东西,誓死反抗,然后他们团灭,所有家当归眼前这伙强盗。似乎每条路都是死路,就在双方对峙的那几秒之内,沈安的脑子已经转了好多圈。
目测对面大约有四十来个成年男性,即使沈安有做军师的能力,没有从容布局的时间,她也不知道这个死局该怎么破,除非天降神兵,否则她无计可施。
为首的男子一张嘴就能发现缺了一颗门牙,他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对沈安喊道:“小兄弟,我看你手中有孩子,我放你一条生路,你把东西都留下,你带着你的人离开,我绝不让兄弟们动你们。但你要是不乐意,非要跟我们硬碰硬,那也别怪咱们没有给你留全尸。”
沈安发现这个为首的男子手里是一把大刀,虽然有缺口,但擦的锃亮。再看看他一双三角眼,似乎是在笑着跟沈安打商量,但是一双眼睛里的凶光还是出卖了他。沈安心下了然,她现在只剩下了一种选择,面前这个人是不会讲信用的,无论她主动交东西还是被动交东西,最后下场都是死。没想到啊,她千防万防,最后还是要在这样的阴沟里翻船,难受。
沈安为了争取准备时间,装出一脸害怕惊慌的样子,说道:“大哥,求求你饶小子和小子的弟弟妹妹一命。我愿意把我们所有东西都交出来,不知你是否能高抬贵手,给我们十几个人留一口干粮?”
沈安这话一说,后面就有小声骚动传出来。显然,她的这个提议并不能被答应。不过那个三角眼也知道自己是抱着不流血的目的来跟沈安谈判的,他得先麻痹一下沈安,一会儿杀他们的时候也会更加方便。
“现在大夏天的,不给你们粮食你们也能挖野菜活下来。不过念在你愿意主动把东西交出来,那就准许你留下三斗粮食,应该也够你们十几个人喝几顿粥了。”那三角眼说着就笑了出来,又露出了已经缺掉一颗的门牙。
“那就多谢大哥了,小的这就把弟弟妹妹们都从车上抱下来,你们直接拉着车走就行了。”
沈安转身之后给后面的沈薇、沈冉等人打了个手势,然后假装去骡车上抱元宝下来。在她磨蹭的这一会儿功夫里,沈薇等人已经抽了短剑冲到了沈安旁边。沈成虽然还小,但也毫不惧怕,将拉着弟弟妹妹的骡车迅速往后拉,四辆骡车全被他聚集在一起,随时准备跑路。车上的几个小的都不敢出声,大的几个捂着小的的眼睛,尽量避免他们看到可能发生的血腥场面。
七个少年少女提着剑和四十多个土匪对峙,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是沈安也是七人当中的一员,沈安的镇定也莫名给了他们勇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个三角眼和其他土匪们看到沈安几人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他们抢劫这一年多,遇到过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沈安这种自不量力的人。
“既然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就来了,咱们打一场,是死是活,全看天意。”沈安大喝一声,她声音中气十足,雌雄莫辨。跟沈安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沈冉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安,这种面对危险依然迸发出气势的样子,让她觉得既陌生又仰慕。
“好,既然你非要来硬的,那咱们也不客气了,兄弟们,上,不留活口。”三角眼举起刀一挥,后面四十多人就大叫着向沈安他们冲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那冲在最前面的三角眼,举起一刀还未往下劈,就长大嘴巴,怒目圆睁,胸口鲜血直流倒在了沈安等人面前。沈安条件反射一般大喊:“援军已至,匪首已死。援军已至,匪首已死。”沈冉等人目瞪口呆几秒,也反应了过来,跟着沈安一起喊了起来。
事情反转的过于快,前面的土匪看到老大死了,就慌了。后面的没看清前面发生了什么,但沈安一直大声喊着匪首已死,于是后边的人也乱了起来。四十多个人无暇再去思考抢劫沈安的事情,他们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儿,那就是逃命。
沈安向着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就见大约有几百个骑着马的人向这边奔袭而来。从那个气势上来讲,沈安百分百确定这是一队训练有素的骑兵。
沈安将十二个孩子聚在一起,挡在自己身后,同时不断安抚受惊的骡子,避免东西受到损伤。几个大一点儿的男孩子她阻挡不住,全都出神地盯着这些骑兵风驰电掣在眼前追杀土匪。而女孩子们对这些打打杀杀的兴趣不大,都在帮着沈安安抚几个小的。
沈安一行十三人最终是跟着这队骑兵走了。这队骑兵,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面容刚毅,身材比徐珩还要高大一些。他说自己叫元震,但没说自己是谁的手下,什么职位。不过他手底下的人都管他叫将军,沈安就猜这位元将军可能是个参将之类的职位。
沈安一行人最终架着骡车跟在这队骑兵后面,进了一个山坳里。这个山坳应该是一个已经废弃的村子,被元震用来暂时驻扎军队。进了山坳之后,沈安发现元震手下虽然人不多,但是该有的防御工事一样不少。那个山坳三面环山,另一面作为入口,不仅修了壕沟,还安了鹿角。元震的骑兵入内的时候,需要走一条专用通道,士兵们把鹿角挪开,他们才能进去。
沈安心中的疑问很多,但是她暂时没问,准备跟元震混熟了之后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她要把这些孩子们先安顿一下,吃点儿好的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