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当军师 第11章 平民生活（一）

徐珩将沈安暂时安置在平阳郡城内，沈安知道自己目前身份比较尴尬，跟着徐珩去他军营不太行，去徐珩家里待着更不行，最后还是李山出面，将自己在平阳郡内的一处小院子借给了沈安居住。

李山的小院在城东，整条街上住着的主要是一些小摊贩还有普通百姓，总之就是，不是有钱人的地界。沈安一走进街道就感觉到了，首先街道整洁度就不是很高，垃圾不至于满街都是，但也不少。路过一座院门之前，总能时不时听到父母教训孩子的声音。

李山将沈安送来的时候，附近的邻居探头探脑看了几眼。李山跟街坊邻居们打了个招呼，说沈安是自己的远房表弟，就算完事儿了。大家都知道李山在军营中的官职不低，所以也没人敢当他面嚼舌根。沈安笑着跟周围的人打了个招呼，就跟着李山进了小院子。

院子里大概是很久没住人了，院中杂草快齐膝了，不过因为干旱缺水都枯黄了。院子南边是一口小井，不知道还有没有水。南墙根下面还放了一口缸，一看就是用来蓄水的，此刻已经落满了灰尘。

李山尴尬地摸了摸头，说道：“好久没回来了，这院子也一直没来打扫，要委屈你一下了。”

“这怎么能叫委屈呢？这已经很好啦。”沈安保持礼貌微笑，实际上她真的感觉脑子疼。在燕郡跟七八个小姑娘挤得破屋子都没有眼前的屋子破！谁家院子里草这么高啊？这墙都是泥巴墙也就算了，怎么这屋子也是泥巴的？当然这还不是最窒息的，最窒息的是窗棂上肉眼可见地爬满了蜘蛛网。

好在李山还带了两个亲兵，他将两人叫进院子里，四个人合力很快将小院子还有一间卧房和一间厨房打扫干净了。院子里野草全部铲掉之后，沈安才发现原来那是块小菜地，只是因为没人打理，所以才长满了草。

里里外外收拾的都差不多了，李山就让两个亲兵去公共井那里打水来将水缸填满，又给沈安搬来一袋麦子和一罐盐，然后才告辞离开。

忙活了一天，沈安累得不太想动。但是因为肚子实在饿的受不了，只好爬起来从院子的柴火垛抽了两根柴，生了火煮麦子粥吃。

李山走了之后，沈安忘记将院门从里面栓上了。她正在厨房里忙着煮粥，忽然听到门口有动静，就往后看了一眼。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站在门后，怯生生地望着她，手里啃着自己的手指。

沈安见是个小孩，就放下心来。她冲小姑娘招了招手，小姑娘慢慢走到她面前，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直直地盯着沈安。沈安坐在小凳子上，将小女孩拉到怀里，问了她几个问题。

“你叫什么呀？”

“元宝。”

“你住在哪里呀？”

“对面。”

“你家里都有谁啊？”

“有爹，有娘，有弟弟，但是现在只有娘了。”

“那你爹呢？”

“带弟弟走了。”

“去哪里了？”

“去很远的地方了。”

沈安猜测可能是逃往燕郡了，也有可能已经饿死了。

麦粥煮好了，沈安拿出两只碗，自己盛了大半碗，又给小女孩盛了小半碗。一个大人，一个小孩，坐在小板凳上，安静地吃着饭。沈安至今还是未适应这种原始化的饭，她闭着眼睛吃的很快，强迫自己咽下去。而元宝不一样，她应该是饿了很久，所以每一口都吃得很珍惜，很香甜。

麦粥吃完了，元宝有点儿意犹未尽。沈安看她乖巧的样子，内心一阵柔软，就说道：“你明天再来吧。”

元宝很听话，也没有纠缠沈安，点点头，就走了。沈安将元宝送到斜对门的门口，才放心离开。天色已经晚了，她暂时不准备打扰周围的街坊邻居，以后再跟大家慢慢熟悉吧，来日方长。

第二天，沈安一大早就出去街道上转悠。一方面是想认识一下附近的街坊邻居，另一方面是要看下柴在哪里买，以及水去哪里打。她院子里的那口井已经干了，所以她只能和大家一样去公共的井里打水。老实讲她还想买点儿布什么的，李山的那个小屋里也就一个炕，炕上的草席和被子什么的他用油布盖着了，到是没落灰，但是那种旧的被子盖上去吧，总感觉不保温。所以沈安将草席和被子拿出来晾在院子里之后，就出门了。

这条街上大部分人应该都是做小买卖的，沈安看到很多院门白天都是半开着的，门上有木板子写的招牌。有卖麻布的，有卖酒的，有卖杂货的，有卖吃食的，还有卖肉的。不过现在也就卖布的和卖杂货的店门还开着，卖酒卖肉卖吃食的店，全都大门紧闭。

沈安这么一个外来的人大摇大摆走在街上，很快引起了街坊邻居的注意。住在她隔壁的是一个又瘦又高的妇人，名叫秦四娘。

秦四娘恰好出来打水，就和沈安聊上了。

“小哥，听李将军说你是他的远房亲戚，你是从哪里来的呀？”秦四娘年纪看着四十岁左右的模样，虽然瘦，但脸上不见刻薄之色，一脸和气的样子。

沈安见到邻居打招呼了，忙笑着说道：“大娘，您叫我姓沈，叫沈安，您叫我沈小子就行了。我是从燕郡过来的，这次主要是来投奔李大哥的。”

“跟着李将军好哇，我儿也在李将军手下，现在已经是一个校尉了。”秦四娘说到这里，骄傲的挺了挺胸脯。在平阳郡，只要家里有人当了兵，那起码是能保证一家子饿不死的。徐夏手底下的兵，粮饷是出了名的高。

“真厉害，大娘您看着年纪也不大，儿子已经当上校尉了。”沈安从善如流的吹捧道。

“主要我这儿子呀，随我了个高，又随他爹长得壮，这又高又壮的，那打仗肯定占便宜呀。”亲四娘笑眯眯的说道。

沈安一边和秦四娘闲聊，一边往水井那里走去。一路上秦四娘跟她介绍了很多邻居的状况。秦四娘住在她右边，而她左边的一家子已经跑去燕郡逃荒去了，所以房子目前是空着的。再往左边是杂货店，看杂货店的是一对年轻夫妇王二狗和他老婆二狗媳妇，他们有两个闺女，但是才十一二岁就被夫妻俩嫁出去了。而她对门也逃荒去了，否则就是个卖肉的肉铺子。对门的右边住着元宝和元宝娘。听秦四娘说，这娘俩也是苦命的人。本来一家四口，一对夫妻和一双儿女。但是旱灾之后，元宝爹就打包了家里一大半粮食，带着元宝的哥哥逃荒去了。按元宝爹的说法，是要给他们家里留个根。至于元宝和元宝娘的死活，就看天意了。

沈安打完水和秦四娘往回走的时候，恰好遇到元宝娘出来。沈安看到这是一个沉默的年轻女人，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她穿着打满补丁的麻布衣服，低着头匆匆往水井方向走去。提着水桶的手，血管分明，只包着一层皮，一看就是饿了不少日子的。双颊也全部凹陷进去了，虽然很瘦，但依然能看出来是个相貌不错的女子。

“哎，也是个苦命的人啊。”秦四娘望着元宝娘叹息一声。

杂货店的年轻夫妻也就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沈安去买一些日常必需品的时候就在想，能把自己女儿早早打包嫁出去的父母必定也不是什么好人。买东西的时候缺斤少两自不必说，看沈安是新来的，想着法的把残次品卖给她。沈安简直无语到极点，最后忍无可忍说道：“我表哥是李山将军，你们就不怕我找我表哥给我撑腰吗？”

显然沈安还是天真了，她来的时候四周的人都看到了，而且她现在住在李山的院子里，那大家肯定都知道她跟李山是有关系的，这对夫妻也不例外。但是他们是不怕的，泼皮无赖最不怕的就是李山这样以正直大度出名的人了。

“沈小哥这话说的，您看我卖给您的布和其他布都是一样的，看在李将军的面子上，还给您便宜了五钱呐。”王二狗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看着沈安的眼睛里冒着精光。

沈安气结，她不想跟王二狗讨价还价，于是往西边多走了一段路，才买到自己想买的东西。

晚上她烧饭的时候特意又留了一个门，果然没过多久，元宝又来了。这几天她跟元宝已经熟起来了。元宝吃了几顿饱饭之后，脸上也有了一些血色了。她从元宝口中了解到，元宝娘每日早上打好水之后，就会出城去挖野菜挖草根，到临近城门关闭才会回来，所以她家里基本上就元宝一个人，白天的时候秦四娘会时不时过去看顾一下元宝。

看着元宝才四五岁的样子就乖巧懂事，不哭也不闹的样子，沈安就觉得一阵心疼。在她来的世界里，这么小的孩子，正是上幼儿园的年纪。

过了几天，李山家里囤的柴火烧的差不多了，沈安准备上街上买点儿去。她出门后慢慢往南边走，她记得前几日好像在那里看到过有人卖柴。

“郎君，您买柴火吗？”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不知道突然从哪里蹦出来，吓了沈安一大跳。

沈安越过少年往他身后扫视了几眼，一根柴火也没看到。

少年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忙说道：“郎君，前几日有点儿霜，我的柴火都存在我家院子里，我拿油布盖着的，您随我来。”

少年有点儿兴奋，刚刚沈安没有回绝，就说明她确实是来买柴火的。沈安看着少年因为兴奋而显得亮晶晶的眼睛，就没说什么跟着少年往前走了。

少年将她带到一座破败的院子门前，让她在门口稍等片刻。她站在院门外，环顾了一下这座小院子的周围，是比她住的那一段街道更加破败的地方。

不一会儿少年就挑着两捆柴出来了。沈安看他不到一米五的样子，肩膀又细又窄，不太合身的衣服在身上晃荡，却挑着比自己还大的两捆柴出来了。

沈安忙上手去接，顺便问道：“多少钱啊？”

“郎君，您看着给点儿粮食吧，现在平阳郡大旱，钱已经不值钱了，粮食才值钱。”

沈安了然，于是让少年那个袋子，然后跟自己一起回家去取粮食。少年见沈安同意用粮食换柴了，喜上眉梢，飞速跑回去拿了个打了补丁的布袋子出来了。回去的路上少年想帮沈安挑柴，被沈安严词拒绝了，她实在不想虐待儿童。

沈安和少年一边往回走，一边聊天。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赵三子。”

“这么说你还有哥哥姐姐咯？”

“听我爹娘说，本来是有两个哥哥的，但是都夭折了。”

“怎么是你砍柴啊，你爹娘呢？”

“我爹娘都饿死了。”赵三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沈安余光看了这个叫赵三的少年一眼，看到他在说爹娘饿死时，虽然语气强装平淡，但他眼中还是有泪花闪过。沈安就此揭过这个话题，换了一些问题问他。

“你长大了要做什么呀？”

“在这里很少有人能长大，我也不觉得我能长大。”赵三对沈安说道。

沈安觉得自己又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于是直接闭嘴了。两个人一起走了一段路之后，少年又开口了。

“郎君，要不以后您都从我这里买柴火吧，我直接给你送到门口，这样也省的您去我那里挑了。您看您两捆柴大概能烧多久，我看着日子就给您送过来了。”

沈安看着因为瘦弱而显得眼睛很大的少年，想了想，这样似乎也行，于是就答应了他，并约定了每三天送一次柴火来，一手交柴一手交粮。

两捆柴赵三只要一斗麦子，沈安过意不去，就给了他满满一斗冒尖的那种。赵三千恩万谢，并表示要给沈安多砍点儿柴，才离开。沈安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

沈安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除了吃的东西让她受不了以外，另一个受不了的就是这边的衣服了。那个质量，她真的不敢恭维。更让她头疼的是，她自己还做不来针线活，衣服破了只能寻求场外援助。

“秦大娘，您知道咱们这条街上谁会做针线活吗？我这衣服破了，我自己不会缝。”

“这孩子，衣服破了找大娘给你补就是了，跟大娘还这么见外。”秦四娘笑着瞪了沈安一眼，将沈安手中的衣服直接拿了过去。

“这哪好意思啊，您帮我那么多忙，要不我给您钱吧？”沈安脸红了，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道。

“再提钱我可生气了啊，你能帮大娘天天提水回来，大娘帮你缝个衣服不是理所应当吗？”

“您给我饼子吃，还分我风干肉，我帮您提两桶水都是占您便宜了。”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都是邻居，你就别跟大娘分的那么生分了。以后要是衣服破了，都拿到大娘这里来，大娘给你缝。”秦四娘笑眯眯地说道。

“那行，大娘，那就麻烦您了，我今天傍晚来您这里拿。”沈安不再推脱，把破了的衣服给秦四娘之后，就回自己院里了。

这几天她伙食略微改善了一丢丢，主要是她学会了做饼子，另外秦四娘还给了她一块风干肉，她熬粥时会放一丢丢。虽然她厨艺还是差的让人发指，但起码比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好了一些。

元宝照例每天晚饭时会来沈安这里，沈安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显然元宝娘也发现沈安经常投喂自己的女儿，于是在某一天的下午敲响了沈安的门。

沈安打开门之后就看到了这个双目无神、骨瘦如柴、局促不安的女子。

“沈郎君，元宝天天来您这里蹭饭，给您添麻烦了。这是我今天挖的半袋子野菜，都洗干净了，请您收下。”似乎是鼓起了全身的勇气，元宝娘小声说明了来意。

沈安看着伸手等她接袋子的女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了。见沈安接了袋子，元宝娘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就准备转身走了。

“你带元宝一起来我这边吃晚饭吧，我不会做野菜，还得麻烦你帮忙做一下。”沈安似乎羞于说自己不会做饭，但语气又不容元宝娘拒绝。

元宝娘不好意思拒绝沈安，就答应了她。

后来几乎每天晚上元宝娘都会带元宝来沈安家里给她做野菜麦饼。沈安几乎要顶礼膜拜了，那么难吃的野菜和麦子，经过元宝娘的一双巧手，她居然感觉能下咽了，果然厨艺这个东西是要看天赋的。

沈安逐渐跟街上邻居熟悉起来，其中最熟的还是秦四娘和元宝娘，接下来就是赵三了，跟其余邻居也保持着友好交往的态度。甚至连尖酸刻薄的王二狗媳妇，也因为低血糖时被她救了一把，而对她态度好了不少。

有一天早上，沈安早早起来，在赵三放在她这里备用的布袋里装好粮食，等赵三挑柴过来。她左等右等，一直等到晌午，也没见赵三送柴过来。她猜测赵三可能去深山捡柴了，回来路上耽误了，因此就先去秦四娘家借了几根柴火，回来烧了个午饭。吃完午饭，想到自己好久没去找徐珩了，于是她就决定出城去军营看看。

军营里的人很多都认得沈安了，所以她没经过很严苛的盘问就到了徐珩面前。徐珩不是善言辞的人，沈安也只是无聊来找他，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聊家常。还没聊几句，徐珩的手下就来找徐珩了。

“将军，报，弩兵营骑射队的十五人刚刚出去巡逻的时候，发现东堑山山脚下最近有匈奴人的痕迹。他们还带回来四具尸体，好像是到山脚下砍柴的百姓。”传信兵报告完毕，徐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安就先跳起来了。

“你说什么？砍柴的？其中有没有一个个子很矮的十一二岁的少年？”沈安急切地问道，她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传信兵先是看了徐珩一眼，见徐珩没有出言阻止他，就回答道：“报告将军，报告沈郎君，小人没看到四具尸首长什么样。”尸体抬回来的时候，已经都盖上了麻布，他只知道这是四个貌似砍柴被杀的百姓，但具体身高长相年龄什么的，他就不知道了。

“带我们去看看吧。”徐珩猜测里面可能会有沈安认识的人，于是就带沈安一起去看。

四具尸体存放在一个小营帐里，虽然上半身和头上都盖了麻布，但是看到其中一具尸体明显短了半截又细弱的腿，沈安就什么都知道了。她颤抖地掀开那具尸体身上的白布，果然看到了胸前全是血，面色已经变为青灰色的赵三。

赵三是胸前被砍了一刀，失血过多死亡的。

沈安跌坐在地上，想起之前赵三告诉她的：我不觉得我能长大，果真是一语成谶了。这个还没柴火大的孤儿，死前甚至还没有吃上一顿饱饭，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沈安失神地回忆着和赵三打交道的一些情景，这个少年是那么容易满足又那么懂得感恩。即使人还没有柴火大，但为了报答沈安多给的那一点儿粮食，总是挑几乎挑不动的柴给她送来。她每次给他粮食的时候，他也会千恩万谢。他是那么的可爱有善良，但是却什么都没留下，就永远地离开了。

徐珩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他留沈安自己静了静，等沈安情绪平复了，就让两个士兵跟着沈安，把赵三的尸体运到了专门埋葬冤死的百姓的地方。沈安最后给赵三的坟包前放了三块石头。

“希望你来世能长命百岁，衣食无忧。”

赵三的枉死，给了沈安很大的冲击和很大的打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只是蜗居在徐珩他们给众多人创造的一个安全的地方，就错误地以为全天下都是太平盛世。再加上徐珩总是按时给她送粮，她从未忍受过饥饿，就以为所有人都如她一般幸运能吃饱肚子。残酷的现实一直摆在她面前，只是她一直都在假装看不见。沈安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将自己的心态调整过来。只是每次出门去买柴的时候，她还是会不加控制地想起那个眼睛亮晶晶的少年。

日子这样平静地过去，沈安偶尔还是会去徐珩那里报到一下，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干嘛，但沈安就觉得如果不时不时在他面前晃悠一下，他可能会忘记给自己定时送钱送粮了。虽然沈安名义上是从他那里借粮借钱，但她具体啥时候能还上，就真不一定了。好在徐珩并不在意沈安什么时候能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