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草台班子当首席裱糊匠 第3章 第 3 章

迎接新年的烟花声中，大厅角落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出去找点吃的？”

盛凌云打了个激灵，屋里还有能喘气的第四个男人？

随即，有人走到窗边。

远处又有数朵烟花爆开，瞬间照亮那人轮廓。

仅仅是霎那，也足够她把人认出来。

这不就是刚才帮她补一刀的家伙？

原来一直悄没声地在屋里呆着呢，倒是能沉得住气。

她刚降低警惕，只见漫天粉色的花瓣雨夹杂着鲜红的小爱心，涌现、围绕在他身周，把这人的出场烘托得简直如春神降临一般！

哎呀，又是什么大人物亮相了？

盛凌云满怀欣喜地昂起头，那淡黄色的字体果然又出现了。

这次的人物简介潦草又敷衍，却带来了足够令她惊诧的内容。

因为上面写的是：裴二郎，你丈夫。

她吓得差点从地上跳起来，脑海里第一个反应就是：反对任何形式的包办婚姻！

穿书任务本就艰巨，结果还给安排了丈夫？

而且原著里这个人物，她真是一点印象都无。

若他平平无奇，那难免拖她后腿。

若他位高权重，即便能助她一臂之力，万一又要求她见缝插针地生几个娃儿，不生儿子不罢休呢？

那还怎么快意人生后潇洒离去？

烟花熄灭，大厅又恢复黯淡，然每个人都明白不能再装睡。

小曹首先反问：“大半夜，怎么可能会买到食物？”

裴二郎的声音懒懒的：“你不去，怎么会知道？”

盛凌云立即踊跃报名：“我去我去。”她需要尽可能地多了解那人。

大概是朱公叮嘱了几句，小曹改口道：“我也去。”

见裴二从地上把包裹背上身，大曹道：“我可以帮你看顾。”

裴二朝他行了个抱手礼，仍把包裹扛上肩，看来是极其珍贵的东西，片刻都不能离身。

临走前，莲生给他们几块条状的羊毛毡：“脑袋包起来，否则这种天气，待一会耳朵就脆了。”

那裴二倒是熟门熟路，领着大家翻墙而去，很快来到街上。

借着路口守夜的残灯，盛凌云看清楚各类门店的市招多为汉字，偶尔才夹杂着几个陌生的方块字。

乍一看也是横撇竖捺，辨认后才发现全然不知，肯定是契丹文。

她后来才知道原来辽人仰慕汉家，处处要标明自己并非中原异族。除了文字，连饮馔和节日也处处模仿南朝，比如过年的“守夜”。

也多亏这个，他们才找到好几个开门营业的铺子，买到风干的牛羊肉和面饼。

付账时，盛凌云借着烛火刚看到补一刀的侧面，只见小曹用手比划了个“嘘”，示意大家安静。

众人齐齐侧身远眺，就见几个契丹军官领头，正带着一队犯人缓缓穿街而过，老少妇女皆有，甚至还有儿童。

之所以说他们是“犯人”，是因为长长的细铁链子从诸人手掌穿过，观之令人不适。

直到队伍走远，补一刀才道：“渤海本地人彪悍强横，辽人全靠严刑峻法才能管束。”

他们出来时，乃是从后院翻墙才摸索到前门正街。回去时想比葫芦画瓢，却因为巡逻的兵士总出现，只好从侧面的一道矮墙翻回去。

哪知道三个人刚骑上墙，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喝道：“你们是谁！大半夜想干什么？”

三人身体顿时僵住，仗着枯枝掩护，动也不敢动。

这时，院子里传来嘈杂的脚步，间或有人大叫：“快叫你们守备萧保先出来，城外的渤海兵哗变，我们是来通风报信的，叫他快做防备!”

墙上的三个人不由长舒口气。

盛凌云转念想：不对啊！

古代的城门都是晚间上锁，黎明才开，又没有电话联络，城内的人怎么能确定城外军队出了什么事儿？

可见这些人要么是撒谎，要么是内外勾结欲行不轨。

趁着前院喧闹，他们三个浑水摸鱼，下墙便朝后院奔行，沿途窥见不少家丁已点起三三两两的灯笼，院子里愈发人声鼎沸起来。

不一会儿，前院传来数声惨呼，有人尖叫：“留守大人遇刺了，抓刺客啊，抓刺客！”

三个人脚下生风，跑得更快了。

等他们回去，厅里的人正踮着脚焦急守候，原来大家都听见了前院的声音。

莲生不敢生明火，仅将残余的炭火拢成堆，叫女孩们聚在一起取暖。

盛凌云跑得心惊肉跳，只能倚着墙根，虽闭着眼，却一直在留心四周的动静。

后半夜街上很吵，有时是“哗啦哗啦”的脚步声，有时又是“吧嗒吧嗒”的马蹄声。

大小曹和小曹则窃窃私语，都认为接下来辽人会弹压城内局势，全城戒严寻找刺客。

这时就听见裴二大喝：“干什么？”

大家睁开眼，只见之前被救下的那名叫“青玄”的女子，正呆呆站在门前。

她见众人都盯着自己，嗫嚅道：“水井冻上了，我想生火解冻，烧点热水喝。”

裴二冷冷道：“等天亮再说。”

现在任何声响都容易招来外头的注意。

黎明前，大厅重新陷入安静。盛凌云以身体遮掩，拿出玉佩，试着输入了几个关键字，辽阳城，渤海国，刺客。

玉牌上逐行显示：

萧保先遇刺后，辽军满城搜查刺客，引发仇杀械斗。不日，渤海军民在城内纵火，与城外里应外合，渤海骑兵入城，公然列阵对抗辽国官僚，城陷。

恶战难免，而想逃离辽阳城，首先得有马匹。何况这里也绝不是安全的地方。

但又不能和盘托出说自己能未卜先知。

念及于此，盛凌云对朱公道：“朱先生，万一渤海骑兵进城，我们该怎么办？”

朱公笃定道：“那咱们就得换地方。”

大曹接口：“先生说得对，之前这里安全，是因为前院的辽人留守府能掌控全城。一旦破城，前院就成了渤海兵最先清算的地方。”

小曹也反应了过来：“我要是渤海骑兵的首领高永昌，眼看着城里乱了，必然伺机而动。”

莲生若有所悟：“那也就在这两天了，我们就要走必须尽快。”

盛凌云只能感慨和聪明人相处真舒坦。

此刻天色已颇亮，补一刀猛然起身，整了下衣服。

大曹疑心道：“你要去哪儿？”裴二也不看人，简洁道：“挪窝。”

小曹“腾”地起身：“你有什么地方可以躲？”

裴二缓缓道：“熟悉的地方。”

小曹脱口道：“带我们一起！”裴二笑了，问：“凭什么？”

“凭这个”，大曹缓缓抽出一把刀，把它架在对方的脖子上。

裴二不慌不忙，伸出两根指头轻轻搭在上面，又缓缓将它挪开，面无表情地说：“给钱。”

小曹还想争辩几句，大曹则爽快地拿出一张纸递过去：“我们四个人的。”

裴二借着朦胧的天光仔细辨认，说：“你这是钱引，要到南朝才能兑换。”

大曹冷笑道：“有钱赚，还怕没命花？”

裴二不受他激将，慢条斯理地把东西收下，道：“反正我也要南下，正好。”

说完这话，他便盯着盛凌云。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瞧见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何等模样，眉目英挺，不仅不丑，还说得上俊。

但她满脑子想得就是如何脱身，于是从口袋里拿出块银饼递过去，他掂量一下，又把冷漠的眼光转向青玄。

她怯怯道：“我没钱。”

“那你就留下，”他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

小曹想说话，被大曹用眼色制止。

盛凌云只好忍痛把另一块银饼献出来。

还不到半天时间，市面上早就变了模样。沿街商铺统统大门紧闭，一派萧杀沉寂。

裴二轻车熟路，将人引领到街角的门面房前，上前敲了几下。

厚重的门板发出“嘎嘎”声，有人露出脑袋一探，随即开门示意人进来。

一进门，每个人都感到了融融的暖意，原来沿着室内墙角有一道用土砖围起来的火墙，里面内设火道，此刻正在烧炭取暖。

除此以外，一楼厅里摆着好几张台面，有七八个人正在吃早饭。

伙计看见这么多客人，却露出愁容说：“哎吆，裴二郎带了这么多人来，不够住。”

话音刚落，便见一女子从楼上款款而来，虽黑了点，胜在体态妖娆，天生一股媚态。

食客里有人喊道：“老板娘，什么时候陪我喝酒唱曲？”

老板娘瞥他一眼，含嗔带怒道：“呸！镜子没有，尿总有吧？”

食客们大笑。

旖旎下楼后，老板娘瞅着新来的客人们笑道：“守备府到处查渤海刺客，我可不敢留来路不明的人。”

盛凌云道：“我们都是良民。”老板娘瞄她一眼才问：“有关文牒关引吗？”

裴二掀开茶壶朝里面瞅，说：“你手里多得很，价钱好商量。”

老板娘掐腰道：“帮人造假赚10贯，把人举报给官府赚20贯，你傻还是我傻？”

大曹小曹脸色微变，裴君仍带着笑意：“当然我傻，明知你有丈夫，可还管不住腿，就想过来瞧瞧你。”

食客们听见这公然调笑的话，立即“哎”了一声，声调十足暧昧。

盛凌云心想，这位裴二很会哄人，自己一定要小心。

老板娘抿下嘴唇，像是竭力才克制住笑意，道：“算了，帮你一回吧。”

伙计小声提醒：“老板娘，别忘了你常说的，男人好色伤腰，女人好色破财。”

食客们哄堂大笑，女子嗔怒道：“哪个要你提醒？快，去让老板爹多加几个菜！”

大家此刻饥寒交迫，见她松口立即找到桌椅坐下来，嚷嚷着叫伙计先倒热茶。

老板娘并不急走，转到裴二郎桌前，一手摸鬓角，一手便朝桌上去搭，看上去像是要贴近他，实际上是想乘机摸那包裹。

裴二郎左胳膊肘一顶，包裹顿时滑落到空椅中。

她摸了个空，情知被看穿，只能讪笑：“人家就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裴二郎把茶杯塞到她手里，笑道：“别兜圈子。”

伙计过来嘀咕了几句，大概是抱怨没房间了。

老板娘指着他鼻尖道：“让老板爹把他的那间让出来给男宾，再叫别的客人腾出间房给女宾，不就好了？”

伙计小声抱怨：“老板爹会骂啊，他可喜欢自己那间上房了。”

老板娘从桌上捡起本账册丢过去说：“无非骂我是见钱眼开的坏人，又不掉你的肉！”

赶走了伙计，她才叹气说：“什么世道啊！当坏人都那么难。”

说完这话，她才亲自添加热水，把杯子给裴二郎，笑道：“做好人更难吧，二郎？”

裴二郎瞄她一眼，说：“我不是好人，问错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急速的脚步声，一个男人吼道：“臭婆娘，为什么把我的上房让给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