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志骂了句脏话,加快了处理伤口的速度,然后上厨房煮了两碗面条:“吃吧,不够跟我说,我再煮。”
面条搁了猪油,面上飘着亮晶晶的油花,调料是简单的酱油、盐,底下卧了个荷包蛋。
“谢谢周叔。”林故渊不曾想有自己的份,他把荷包蛋夹到余旧碗里,余旧立刻给他夹了回去。
一碗热汤面于初冬的夜里温暖了两个人的身心,余旧感慨着世上还是好人多,咕咚喝光了面汤。
林故渊摸了把毛票,问周正志医药费一共多少钱,周正志摆摆手,给余旧看病,他从来不收药费。
而林故渊是为了救余旧病的,所以他的药费一并免了。
“时间不早了,余旧今晚睡我这吧,大牛你路上当心。”周正志的床不够容纳三个人,不然不会让林故渊来回折腾。
余旧噗呲笑了,别说,大牛听多了怪亲切的。
“不打扰周叔了,余旧跟我回吧。”林故渊看了眼余旧,余旧心领神会,牢牢抓住他的手。
周正志瞧见了余旧的动作,林故渊对余旧有救命之恩,余旧粘着他不奇怪:“那你们走慢点,余旧的伤结痂前莫让他沾水。”
林故渊一一应了,打开手电筒,和余旧转身离开。
肚子里装了面条,身上穿着林故渊的衣服,余旧由内到外都暖呼呼的,也不嫌吹脸的寒风冷了。
林故渊沉默着,余旧挠挠他的掌心:“你在想什么?”
“嗯?”林故渊回神,他停下脚步,望进余旧的眼里,“我在思考我们的以后。”
余旧来了兴趣,以后吗,他这两天满心如何替原身报仇,没想过那么远的事。
以前看的穿越小说里的经典情节浮现脑海,余旧激动地跺了跺脚,哎呀,他穿的八十年代,不正是创业的黄金时期么!
有句俗话叫站在风口,猪都能飞起来,他高低比猪强吧。
幻想着一夜暴富、做大做强,余旧嘿嘿笑出了声:“林故渊,你说我有没有当首富的潜质?”
“你想当首富?”林故渊倒不知余旧志气如此远大,“全国首富还是世界首富?”
“啊?”余旧被林故渊说脸红了,“世界首富啥的,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不试试怎么能确定行不行?”林故渊打趣余旧,“等你成功了,我给你免费打工。”
“你给我免费打工?”余旧瞪大眼睛,“真的?你说的啊?”
“真的,我说的。”林故渊与余旧皆清楚他们互相在说笑,但当下开心最重要,管他什么真真假假呢。
有了首富做动力,余旧伤口不疼了,精神不困了,状态跟打了鸡血似的。
林故渊重新烧了锅开水,他得抽空托人买个新暖壶,老借别人的不合适。
余旧挽着裤腿和林故渊挤一个洗脚盆,他把脚踩在林故渊的脚背上,示意他对比二人的肤色:“林故渊,你黑了。”
其实单论林故渊的脚,并称不上黑,顶多是小麦色,他全身上下肤色最深的是天天风吹日晒的脸,小腿往上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仍是白的。
“怎么,黑了你不喜欢?”林故渊本身不介意肤色的深浅,但如果余旧不喜欢他黑的话,他尽量努力变白一点。
“也喜欢,不过白点更像你以前的样子。”余旧蹭掉脚上的水渍,“我无所谓,随你。”
倒了洗脚水,林故渊落下门栓,一转头余旧侧躺着,右胳膊支着脑袋,左手拍拍炕:“林故渊快来!你的炕好暖和!”
“来了。”林故渊失笑,脱了鞋子躺进余旧为他留的一亩三分地,北方盘的炕比他别墅里的豪华大床宽,竖着躺五六个人不成问题,但两人非挤在炕头。
余旧睡了两晚冷冰冰吱呀响的破木板,躺在热气腾腾的炕上,夸张地喟叹一声。
林故渊规矩地平躺着,手搭在胸膛正中,余旧自然地抱住他,手往他虚握的位置一放,严丝合缝地填满了空隙。
今日跌宕起伏的情绪如平息的海浪,疲倦从无数角落暗涌,余旧眼皮缓慢开合,他舍不得睡,怕睡着了醒来发现林故渊是他的一场幻觉。
“睡吧,明早我给你**蛋羹。”林故渊怜惜地亲吻余旧鼻尖,刚才的哭泣,砸得他心底到现在仍有余痛。
和余旧相识的九百多个日夜里,林故渊第一次见他哭得这样厉害。
握着余旧的手,林故渊呼吸渐渐绵长,仿佛兵荒马乱的世界迎来了太平,两个异世的灵魂互相寻到了归处。
余旧是被热醒的,他做了个火海逃生的梦,身下的炕烫得他手忙脚乱地裹着被子滚至炕尾。
“林故渊,你想吃人肉烧烤吗?”余旧蚕似的抻着脖颈控诉,“我快烤秃噜皮了!”
“烫着哪了?我看看。”林故渊虽然继承了林大牛的记忆,但彻底融会贯通尚需一段时日,他没想到在厨房蒸鸡蛋羹的火能燎着炕头。
“没事啦。”咋咋呼呼是余旧的性格,他又不是真傻,火烧屁股了不知道跑。
余旧把自己从被子里剥出来,一件件地往身上套衣服,套着套着憋不住笑了:“林故渊,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段子?”
“什么?”林故渊帮他把裤腿翻到正面,余旧的脑回路异于常人,林故渊早已习惯他偶尔的抽风了。
“霸总撕开了我的绒裤、棉裤和秋裤,接着撕开我的棉袄、毛衣、线衣、秋衣……”余旧边说边演示,可谓画面感极强。
林故渊按住他的手,扯下衣摆扣上扣子:“好好穿衣服。天冷,霸总屋里没暖气,撕了你要冻着。鸡蛋羹蒸熟了,赶紧去洗漱。”
看着跟自己一样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林故渊,余旧笑得肩膀直抽抽,林故渊大概是最落魄的总裁了,穿到穷乡僻壤不说,还得大清早爬起来给他蒸鸡蛋。
八个鸡蛋林故渊蒸了六个剩两个打了碗蛋花汤,蒸蛋金灿灿的,面上撒了撮葱花,锅边坐了几个灰不溜秋的馒头。
“全麦馒头,低热量高饱腹,蛮好。”余旧捧场地咬了一大口,噎得脖子抻了三里地。
“细嚼慢咽。”林故渊端着蛋花汤喂给余旧,帮他把馒头顺进胃里。
一顿早饭吃了二十分钟,林故渊刷锅,余旧背着手巡视了房前屋后,林大牛的菜地打理得像模像样的,菜畦的线条笔直,妥妥强迫症的福音。
“你怎么没养鸡?”余旧仔细查看过了,林大牛家连根鸡毛也无,如今改革开放了,农村谁家不养点鸡呀鸭的。
林故渊沉默片刻,在林大牛的记忆中翻找答案:“以前养过,老被人偷,后来索性不养了。”
“哦。”余旧懂了,林大牛孤身一人,白日下地干活,养鸡约等于白送。
林故渊将洗净的碗放进碗柜,擦干手:“走吧,我送你回去。”
“傻子余旧”不会说话,那么林故渊就当他的发声筒,沿路把昨晚余大伟一家怎么不让余旧吃饭,余旧又怎么半夜来找自己,结果摔破了手,在卫生所包扎,最后周正志见他可怜,煮了碗热疼面的事讲给了村里人听。
余旧卖力配合:林故渊讲“不让吃饭”,余旧“嗯嗯”;“摔破了手”,余旧抬起受伤的手背“痛”;“煮热汤面”,余旧“谢谢”。
两人一唱一和,村里人听得义愤填膺,纷纷谴责余大伟他们太过分了,表面装得对余旧千好万好,实际上竟然连饭都不让吃。
他们嚷嚷着要替余旧讨个公道,林故渊示意他们冷静,无凭无据,贸然上门余大伟他们肯定不承认,到时候为余旧撑腰的走了,他们指不准怎么拿余旧撒气。
林故渊说得在理,众人慢慢安静下来,有人提出质疑:“大牛,你是不是误会了,我觉得余旧喊饿可能是他自己忘了吃。余大伟贴钱安葬余旧爹妈,张大花一顿给余旧煮四个鸡蛋,他们两口子不像那种丧良心的人。”
嘿!你这人咋拉偏架呢?余旧气结,自己忘了吃根不让吃他能分不清吗?
“王叔,我倒情愿是误会,毕竟余二叔和余二婶走了,余大叔他们一家搬过去能照顾余旧,亲戚怎么着比外人周到。”林故渊一番话说得众人暗暗点头,突然想起来,余大伟得了余旧父母的新房,即使办葬礼贴了钱,也算占了大便宜。
林故渊不着痕迹地达成了目的,他故作悔悟:“或许是我真的误会了吧,幸亏王叔你提醒了我。”
林大牛十岁成了孤儿,独自摸爬滚打着长大,一时冲动实属情有可原。
王叔理解地拍拍他肩膀:“叔明白,你是个知感恩的,余旧脑子不好,你紧张他对他来讲不是坏事。”
余安和夫妻与人为善,活生生的人转眼没了,大伙皆为其感到惋惜,于是越发同情余旧,叫林故渊平时多多照应,若有啥情况随时通知他们。
告别热心肠的村民,林故渊带着余旧走前门回了余家。余旧一夜未归,完全不见余大伟他们在村里找人,难道是放弃装好大伯的形象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